《怒放》黑鱼儿

14、苏羽

　　假期在一次又一次的寒潮中如期来临，新生中的地方生接到通知，来年的第一个暑假不能回家，需要下连队当兵锻炼，算是补上她们军旅生涯中缺少的那段。

　　放假的时间是规定好的，没有人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分钟，几乎就是同一个时刻，所有人拖着形形色色的行李箱离开校园。一时间，“轰隆隆”的声音就好像是发了一辆专列，连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

　　雷宁宁的事情也再没有下文，她和小西她们一样，换上便装，也仅仅是拖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走出了军校的大门。莫小西跟在她的身后，不知道怎么的，就冲了过去，挽起了她的手，她总觉得，这个女孩，似乎肯定会在这个冬天就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永远。

　　春节的时光是美好且无聊的，没有学习，没有课程，除了吃吃喝喝，醒醒睡睡，就只剩下同学聚会了。先是大聚，然后分堆儿聚，最后个别聚。所以，轮到和苏羽见面的时候，都过了年初十了。

　　苏羽在家也穿了一件拼色的羽绒服，腰身细瘦，一头黑发直直地披在身后，笑容跟桃花似的绽放在白嫩的脸上。莫小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纯黑大衣，没来由地皱了皱眉，“你干嘛天天穿得跟个蝴蝶一样，还没到春天呢！”

　　“我还没说你呢！”苏羽撇嘴，指了指莫小西，“你天天打扮得黑漆抹乌的，是要去做贼啊！怎么一个学期没见，黑胖了不说，连话都少了，整天一副高深莫测，蔑视群雄的神情，这是上了哪个山，做了什么掌门啊？”

　　“神经！”莫小西被逗笑了，“我还觉得你们特别的幼稚呢，嘻嘻哈哈地多大个屁事都乐半天，有什么好乐的。”

　　“那叫青春！大姐！”苏羽更加的不屑，舒服得往沙发上一靠，拿手指点着莫小西道，“我终于想起了你这是什么状态了，老成，少年老成！”

　　“狗屁不通！”

　　“你还粗俗、庸俗、低俗！”苏羽恶毒地大笑，一连串的词喷涌而出，好半天才喘了口气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哎，我跟你说，我真的特别感激你，幸亏当时人家看上了你，没挑我，就你那一封封声泪俱下的信，要是我，早死八百遍了！”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莫小西的火就不打一处来，“你是青春了，把我扔那火炉子里了，要不是你，我能这么惨吗？我能少年老成，能天天高深莫测吗？”

　　莫小西说着说着有点伤感，低下头去，“我其实不是看你们幼稚，我是觉得自己，已经跟你们没有共同语言了。看你们一个个青春洋溢，活泼热烈，我就跟一潭死水一样，你们说的我也不懂，除了装高深，你说我能说什么。”

　　“小西！”苏羽的笑一下子就僵在脸上，神情也尴尬起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那样了，你写的信里也是胡乱一通侃，我以为你不是特别在意呢！”

　　“在意什么！”莫小西深深吸一口气，仰起脸来，“我素来是打不死的小强，你见过什么打败过我的？真是小瞧了我！”

　　苏羽把脸凑近了看，莫小西的脸上果真连一点颓废抑郁的渣子都没剩下，顿时大发雌威，“好啊，你居然敢糊弄我！”两个人在沙发上笑闹成一团。

　　“哎哎！别闹！我给你看样东西！”苏羽忽然跳起来，到书柜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本书来，莫小西看了看封面，《马克思主义原理》。

　　“你有病啊！大过年的看这书？”莫小西嫌恶地摆了摆手，“我对这不感兴趣！拿走拿走！学哲学的女人最可怕！”

　　“嘘……”苏羽着急地摆手，又把头伸出房间查看了下客厅的动静，“别吵吵！谁让你看书了，你过来！”

　　莫小西看着神叨叨的苏羽，把头伸过去，苏羽哗啦啦地把书翻了一遍，从里面掏出一张照片塞进莫小西手里。

　　这是一个男孩子的照片，白色的带领T恤整齐地塞进深色的休闲裤里，看上去极其的文静儒雅。

　　“谁呀？”莫小西扭头问，忽然恍然大悟道，“不会是你的男朋友吧？”

　　“嗯！嗯！”苏羽忙不迭地点头，幸福甜蜜的笑堆满了那张青春的脸，又迅速地收回莫小西手里的照片塞进书里再放进书柜，一整套动作熟练流畅迅速，不知道每天练习了多少遍。

　　“你可千万别说啊！”苏羽掩饰不住的笑意，却依旧谨慎地提醒莫小西，“我谁都没说，我爸妈更不知道！”

　　“哎，有没有人追你啊？”苏羽忽然调转话头反过来问莫小西，“应该是屁股后头跟了一个队了吧，我听你说，你们一届好几百人，就几个女生，都成熊猫了吧！”

　　“拉倒吧！”莫小西沮丧极了，灰头土脸道，“其他的女生好像都有人追了，就算没有确定关系，也算是萌芽了，就我，屁股后头干净得很。”

　　“不会吧！”苏羽大惊小怪，“你又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凭什么？难不成军校的都是闭月羞花的美女？那还怎么打仗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小西烦乱的摆手，“你整天都琢磨什么呢？我可跟你说啊，你把这个男孩子的底子打听清楚了，可别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的那种，到时候过来找我哭，我可不管！”

　　“切，才不会！可是他追的我！”苏羽自信满满，拍着胸脯道，“等我们俩什么时候正式确定了关系，我带着他去军校看你啊！”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吃吃喝喝地还没有腻歪，就到了回校的时间，再是恋恋不舍，莫小西还是拖上了自己的小箱子，里面塞满了妈妈给她和同学们准备的各种吃食，莫小西细心地准备了八份，虽然她知道，也许会多出来一份。

　　节后重聚，每个人的脸都好像被吹了气一样，突兀地圆出来一圈，除了颜色有明显的区别外，体积已经基本上回到了军训时的模样。

　　不出莫小西的预料，雷宁宁果真没有再出现，只是由她的父母来收拾了她剩余的东西，这个女孩就彻底消失在了她们的生活里。班里的其他人，除了班长，都表示出了极大的、官方化的讶异和惋惜。这些人中间，也包括祁云，似乎雷宁宁的离开，她和大家一样，根本没有多知道一点。

　　女生队的变故，很快传遍全院，女生队出了一次极大的风头，十三班也成了标志性的一个班，只有七个人，做什么事都少一个，连排队尾巴都会比别的班少一截。罗音说，那就是一条断了尾巴的蜥蜴，还会长起来的，莫小西没有明白。

　　第二学期一开始就相对舒心，一是大家已经了解了军校大致的生活习惯，有空子就钻，没空子就接受，也算是安稳了；二来，春天来了，桃花朵朵开，莫小西扒拉了一下，班里除了那两朵陆战队之花早就情有独钟，天天撅着屁股坐在那放不全一个屁股的小凳子上写信，剩下的除了她和罗音，基本都已经摆脱萌芽状态，两情相悦了。

　　当然，罗音和莫小西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好歹罗音也算是芳心暗许，莫小西则是两眼一抹黑，完全敌我不分的状况。除了偶尔借着罗音的光，蹭王涛同学的吃喝，她完全算得上无人问津。

　　不过懊恼的同时，莫小西也淡然了，没人追就没人追呗，有什么了不起。特别是在雷宁宁消失后，莫小西很认真地考虑过自己目前的这个状态，既然是没有勇气迈出去，不想改变，那总该做些什么，让现在的生活变得稍微理想一些。

　　她开始怀念中学时教室后的大灌木丛，她和苏羽在那里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外层被厚实的草木包裹，里面却一点杂草都没有，却有阳光，每次她们俩躲在里头听着外头嘈杂的人声，心里就美滋滋地跟窃取了时光一般的开心。

　　可现在，莫小西把学校上上下下翻了一个遍，并且冒着被军犬追杀的危险上了学院的后山，也没有发现合适的地方。后来，有一次，她偶尔路过电教楼的学员书屋，鬼使神差的走进去看了一眼，五平米不到，书的数量也少得可怜，莫小西是撇着嘴走的。可后来她发现这里几乎人迹罕至，除了那个可以忽略不计的老板娘，完全是她想要的那个天堂。

　　当然，莫小西也不是每次都蹭着看书，她和这里的军嫂老板娘混得熟透透的，勤快地打扫打扫卫生，在老板娘接孩子去的时候，充当一下管理员，所以，她甚至有了一个奢侈的躺椅，在没有任何情况的时候，她可以躺在天井的隐秘处享受一整个宁静的下午。

　　不久，莫小西就这里见到了一个她一直很好奇的人，那个班长曾经提到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