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神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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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到最后都没有回答夙汐的问题。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她心中还未痊愈的伤怀就被血淋淋的撕开，然后撒上一把咸涩的思念。那一瞬间的伤痛，将她整颗心都抽紧了再捏碎。不能描述的痛将她整个人都凝作了一座雕像，连发丝都是僵硬的。
可是，有什么关系，是她先抛下紫英的。
想到这里，云舒哀苦一笑。她微微侧过头，任青丝如流年一般从她眼前流泻而过，迷蒙如幻。
“师姐……若你不同意再启双剑，就下山去吧……”云舒的声音游离在风中，“不要再留在这里了……一切……都是可笑的错念而已。”
然后，她再不顾夙汐的呼唤，一步一步，慢慢往传送之阵走去。萧索虚弱的背影，在传送的光阵中，简直就像快消失了一样。
这之后几日，云舒再未出现。无论是谁来找她，都见不到她的人影。夙瑶心中急切，却又不好大张旗鼓的去找。可偏偏玄霄只在禁地闭关，也是半点不管的样子。进攻妖界的前夜，她将怀朔几个召到琼华宫，也未得到关于云舒半点消息。
云舒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将自己关在了当日她衍算调和阵术的山洞中。
山洞外的景色一点都没变，繁密的藤萝枝桠将洞口掩得无半丝缝隙。在洞外漂游着的幻灵魁召在云舒出现的那一刹那，才显出真身。
“主人……”
云舒对他们点点头，下了命令。
“我要闭关，帮我守住洞口，无论是谁都不可以进来。”
“是……”
云舒拨开掩住洞口的植物，双手结印，口中默诵着口诀。灵光刚刚浮现，云舒突然发出阵阵咳嗽，微亮的光马上黯淡下去。看着自己青白毫无血色的双手，云舒面无表情，她只是合起双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压。几乎将自己的手指挤压到扭曲变形，感觉到一两分力气的时候，她才松开手。
然后她将手覆在门口的禁制上，灵光闪过，禁制破开道口。云舒走进去，禁制立马闭合，她的身影也随着禁制的闭合再也看不见。
洞内还留着当年云舒演算时的笔记草稿，墙上未完成的阵法草术的痕迹依旧清晰。这里干净的一点灰尘都没有，就如当年云舒离开时的一样。
只是留在这里的人，早已是面目全非。
当年，云舒为了能快速的剖开当年修仙大阵的阵纹，以便完成调和阵术的修改，在这里辟开了无数个聚灵，汇灵的阵演。而如今看来，这些举动都不过是一个个冷酷的笑话。那些灵阵与地灵相接，云舒每往深处走一步，她脚下无数个叠加在一起的法阵就亮起来。
一个接着一个，天地灵力汇聚，山洞中的黑暗被驱散。
一直走到山洞的最深处，那里摆着一张案几，案几上几只毛笔，一些白纸。最重要的竹简与书册被小心的包裹好，搁在一边。
云舒费力地跪坐下来，伸手将关于修仙阵术的原本与撰录取了出来，一页一页细细翻看过去。良久，她将那本玄煜留下的关于修仙大阵的记载放到自己面前，轻轻抚过它的封面，然后手一扬，火苗窜起，那本记载在云舒面前化作了灰烬。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灰烬簌簌下落后，云舒再一扬手，几道青符飞舞。她的身后赫然出现一个轮转着的金光大阵——至此，整个山洞被全部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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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华在云舒闭关的第六日就开始进攻妖界。但是因为这些年琼华的式微，大多数修为较低的弟子根本没有与妖怪对决的能力与经验。光是要攻破位于妖界入口的结界，就已经让许多弟子献出了生命。
有时，结界内会突然出现数十只妖怪。那些妖长相巨大，都十分的凶猛。它们的尖牙与利齿，能瞬间将人撕成两半。
如此僵持胶着，玄霄已经十分的不耐烦。他亲自出马，羲和剑炎武长空，数十只妖怪在痛苦的灼烧惨叫中化作飞烟。在场的琼华弟子都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第一次感觉到了双剑主人的强大还有……无情。
而最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与你平日相处的师兄弟们，是如何惨死在这一场欲望之争中——在自己相救不得的情况下，有能力的人却见死不救。
有弟子被好几只妖怪围攻至绝境，有些人只顾着自己逃命，抛弃同伴；有人卑劣地让别人代替自己去面对危险，面临嘉奖功劳时，却争得你死我活。
那些标榜着自己五性皆灵，向往人间正道的修仙弟子们在利益面前露出了他们腥臭的，无比丑恶的一面。而玄霄与夙瑶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的一样，代表着正义与力量来拯救这些不够强大的弟子，只是使用双剑，漠然汲取着妖界的灵力。
这样的一幕，已经不是求仙问道。只不过是用求仙问道的美名，将这癫狂的，充满邪念的争夺粉饰以道义与清正。
当日，玄霄当众打伤夙汐，与云舒毫无掩饰的一番对话已经在许多人心中埋下了疑惑的种子。自攻击开始，暴露出的种种的丑恶，已让许多人再不能忍受。
夙汐日日都在救治受伤的琼华弟子，好多人都因伤势过重来不及补救而死去。在多次求见掌门无果之后，夙汐又去拜托另外几位长老。可是，几位长老态度不一，劝阻不见任何成果。
直到有一日，玄霄手持羲和之剑，在妖界入口处展开了一番不分敌我的虐杀。卷云台上血流成河，遍地都是妖兽和琼华弟子的残肢断臂，更有甚者连尸骨都未曾留下。面对堪比炼狱的一幕，夙汐带着近三分之一的琼华弟子，当众宣布脱离琼华。夙瑶一时大怒，宣布若夙汐等人再不知悔改，就将他们全部逐出师门。
“掌门，这里已经不是琼华了，留不留在这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夙汐，如今尔等之举和当年云天青与夙玉有何区别！”
“……至少我没有像你一样领着同门去死……”沉默一时，夙汐如此说，“更何况，夙瑶，现在的琼华你说了不算……”
“你放肆！”
夙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夙瑶的暴怒声中冷笑离去。她与追随着离开的琼华弟子的背影成了这次飞升惨烈之状的最好注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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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云舒出关看到的就是与以前完全不同，冷冷清清的琼华。剑舞坪上，只有怀朔与璇玑，因不放心云舒在等她。
“怀朔，带着璇玑离开这儿吧……”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离开了，偌大的琼华中，只有吹拂着的萧瑟昆仑风。
“我不走！”璇玑近乎是哭着说的，“小师祖你为什么不走！紫英师叔为什么不回来！”
云舒不能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她现在的神色已经变得如玄霄一般冷漠与高高在上，仿佛不将任何东西放在眼里。璇玑在接触到云舒的眼神时，一瞬间竟觉得十分害怕。云舒没有再说什么，只问了一句：“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想成仙的，你们想成仙么……”
怀朔与璇玑同时，迅速地摇头。
“小师祖，我们是因为担心你和紫英师叔才留下的。”怀朔皱了皱眉，“……现在的琼华已经……”
“既然你们不想成仙就下山去。”
“那紫英师叔……”
“他……会来找我。到时候，我们去山下找你们。”云舒看着满脸怀疑的怀朔说，“璇玑，现在琼华很危险，你和怀朔就在山下等我们，可好？”
怀朔被云舒的眼神盯着，顿生毛骨悚然之感。可他刚想硬着头皮拒绝的时候，就听见云舒冷似昆仑雪的声音，如鬼魅一般在自己脑中响起。
“你想璇玑死么……”
怀朔整个人都僵硬了。
“可是，小师祖，你上次说要帮掌门和玄霄……”
“你们走了，还有人留在这里，他们想要成仙。如果我能越过妖界，那么其他琼华弟子就能少些伤亡，这不好么？”
云舒这么一解释，璇玑觉得有些道理，心里那点微许的疑惑也消了下去。然而，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师祖，你真的会和紫英师叔一起来找我们么？”璇玑依旧天真单纯，这么问完，却见云舒温婉一笑，一如平日模样。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见她这么回答，璇玑松了一口气，果然刚才看到小师祖那么恐怖的表情只是错觉而已。她轻轻拉住怀朔说：“师兄，我们下山去吧……”
“啊，啊……好……”怀朔似乎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他僵硬地看着云舒，却在她的眼神逼视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等等，”璇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师兄，你能不能陪我先回房一趟，我想把上次你送给我的虫笼，一起带走。”
“我和你们一起去吧……”还不等怀朔说什么，云舒已经抢先答应下来，璇玑对云舒怀朔可爱的笑了一笑，蹦跳着往前走去。云舒脸上的笑意在璇玑转过身的一刹那就维持不下去了，她冷冷看着怀朔，
“怀朔，你不走，璇玑一定会死。所以，不要胡闹，听命带她离开。”
“……如果紫英师叔知道我留你一人在危险里，不要说他，我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脾气温和的怀朔，第一次发这样大的火。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云舒一定要做这样绝决的选择。
“师兄，小师祖，你们快点！”
璇玑在远处朝二人挥手，云舒迈开步伐朝前走去，路过怀朔身边，她幽冷的声音像一阵秋雨一样飘过
“怀朔，事实不两全。选择一些东西，就要做好失去重要食物的准备。而你还没做好这种准备——准备失去璇玑……所以，带她离开。”
到了璇玑房内，她从柜子里取出那个草编的虫笼，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云舒笑了笑。云舒目光落在那个虫笼上，眼神有点游离。发髻上的流苏映着她寒潭一般的双眸，好像星光落在湖水里。
“呀，小师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璇玑握住云舒的手，惊讶地喊了出来。云舒拍拍她的手，将手掩在袖子里，“别管这些了，快下山去吧，我送你与怀朔到山门口……”说着，她用眼神催促从刚才开始就沉默的怀朔。璇玑点点头，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什么要带的，就跨出了房门。
从传送阵中出来，云舒将二人送到山门口，那里早已没有值守的弟子，寥落得近乎荒芜。
“小师祖，你和紫英师叔真的回来找我们么？”
“嗯，会的，记得等我们……”
“小师祖……”
“怀朔，快带璇玑走吧，一路小心……”
看着云舒将眼睛都伪装起来的笑，怀朔开始痛恨自己为何这般懦弱，可是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果他不管不顾地说些什么，璇玑一定会要求和他一起留下。云舒说的对，他还没有做好失去璇玑的准备。
云舒微笑着目送璇玑与怀朔御剑离开，那极蓝的光影在天空中划过两道如流星的痕迹，云舒默默看着，不知看了多久。
她终于送走了所有人，终于可以毫无牵挂地，去送走自己。
云舒往山门外望了最后一眼，抽出腰间赠云，绝决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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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紫英惊呼着，猛然睁开眼睛。他刚才看见十分恍惚的画面，他看见云舒站在九天玄女像下，两片没有血色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什么，然后化作了一团烟雾。然后他就惊醒过来。
“紫英……你没事吧？”菱纱蹲在一边，见紫英醒了，有些担忧的问着。
“我……没事……”紫英摇摇头，四周看了看，问道：“天河呢？”
“天河去前面探路了……”
“嗯，我们去和他汇合。”
在封神陵内，菱纱再取后羿射日弓时，遭到了镇守封神陵的神将——句芒的阻止。他言说韩菱纱满身罪恶，没有资格碰神弓。三人讶异之时，句芒宣布韩式一族的罪恶难消，若她再起贪念就打落菱纱的二魂六魄。
若此说来，菱纱先辈的痴傻，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可是，菱纱不取神弓誓不罢休，一场恶战之下，就算句芒手下留情，菱纱还是受了伤。天河见此暴怒，直言要与句芒把账算个清楚。紫英顶着天压一般的神力，将事情原委说了一番，可是神将句芒却丝毫不留情面。
“罪人之手，不容玷污神器！心如明镜、三世澄澈之人，方有资格成为神器之主！”
“……心如明镜……三世澄澈……”菱纱一怔，马上反应过来，“那……那天河呢？天河能拿这把弓吗？！换他拿……是不是就没关系？”
“凡人，你想成为后弈射日弓之主？”
天河瞪着他，不说话。
“凡人，回答本神将！”
“有什么稀罕的！我不——”
“天河！”菱纱一声断喝，阻止天河一时任性就要拒绝的话，“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我想要看你用这把弓的样子……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你都永远把它带在身边……”
可是天河依旧低着头，沉默着。
“快、快点头啊！你要是说‘不’，这一路过来的辛苦不都白费了？！”菱纱拼尽一声的力气大声喊道，“天河！！”
“……我、想要这把弓！”终于，天河松了口。
“盘古有训，纵横六界，诸事皆有缘法！凡人仰观苍天，无明日月潜息、四时更替，幽冥之间，万物已循因缘，恒大者则为‘天道’。”句芒的神情与语气都带着看尽人世的超脱与冷漠，后羿射日弓爆发出一道红光，在火焰的包围下飞到天河手中。
“今日始，后羿射日弓尊你为主，力量挥放多寡，决于主人！”
“……决于主人……？”
“凡人，既然你不愿多说，本神将也不再追问，尔等命中机缘，非是一时可以勘破开解。望你善用神器，好自为之！你若身死，神器将重返封神陵！”
说完，句芒在神光中隐去身形。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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