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宦女难为》金针萱草

41、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庞训赶到曹节屋里时，唐萱已经讲完，正分发她的述敌报告。

　　唐萱一抬头，看见庞训询问的眼神，用口型说了一句：“谢谢。”

　　庞训知进展顺利，背着手点了点头。眼睛笑得明亮。

　　“萱儿啊，其实还可以写得更好一些，比如图可以再大一点。下次别写书简上了，还是用白纸吧。你画着流畅，我们看着也方便。”曹节想，一定得给唐萱提提意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曹长秋说得有理。还有这三君八厨，太学生为什么给这35人取这些外号啊？正文里不用说，但你可以附一卷稍作解释，供读者查阅。你解释得明白，看的人就更服气了！”王甫低头看着，提出他认为需要改进的地方，“还有太学生‘深议’这个词。‘深’这个字吧，总让人想到‘深刻’、‘深奥’这些褒义词，你一用‘深议’，好想你很欣赏这些人谤讥于市朝似的。你得给它换个说法，让大家虽然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心里还是不爽利。”

　　唐萱连忙称是，心里想其他的都好办，唯独这个“深议”，她一时想不出个替代法来。

　　王甫见唐宣皱着眉闷头想，笑道：“不急不急。你且回去再慢慢琢磨。现在能把意思说透，就已经很不错了。”

　　曹节和王甫见庞训也不算来得特别晚，很是高兴。

　　庞训和那两人互相问候一阵，便聊起虞贵人要葬在何处。因为他与之讨论丧葬事宜的太常卿，是九卿之首，故三人复又聊起如今的三公如何，九卿又如何 。

　　唐萱坐在旁边，仔细听着。

　　“太尉陈蕃在立后这件事上耿直了些。位子恐怕坐不稳了。但陈蕃名气大，别说咱们了，陛下都不好动。”庞训边说边笑，曹节也一乐。

　　“是啊，萱儿刚才还说起这个‘不畏强权’的陈仲举呢。”曹节拿起竹简，有一下没一下得拍着，“现在要做三件事。一、改文章。唐萱把手里东西再改改，到时候假托别人呈给陛下看。但措辞要改，王食监也说了，‘深议’这个词太像夸讲了，换一个。二、起名号。太学生给这些人起，咱们也凑个热闹，并一以贯之。总不能每次向陛下提起来都说‘李膺等人’吧，到时候李膺是容易整死，可其他人呢，就容易被陛下放过了。三、缺契机。陛下最近一次大怒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徐宣黄浮的那次算吧？别人再怎么死都无关痛痒，大臣、咱们，是死是活，在陛下看来都没分别。得有个真正触陛下逆鳞的事才行！”

　　说得这样露骨，还有谁能不明白。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其他人都是蝼蚁。能让桓帝真正大怒的，只有藐视皇权这一件事。最典型的的，就是天子大赦，而人臣不遵。黄浮上次，就是因此而被发为城旦。

　　庞边听边点头，他抬眼看了看唐萱，见她一副老实样儿，抿嘴一笑。

　　王甫说：“最近京师地震，宫里这儿就起了两次火，又四处闹饥荒。我看，是要到了天下大赦的时候了。”

　　曹节扑哧一笑：“我说王甫啊，你怎么都会说风角了。跟河内那个张成似的！庞训你说，他像不像！”

　　庞训点点头：“张成的占卜，陛下很信的。不过这风角，乍听很神，但要是听多了，会发现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儿，无非因势利导。就像，如今时疫刚过，必有大荒，再附上京师这二火一震，陛下就算不大赦，也会减天下死罪一等。我在外廷，听张成讲过占卜，觉得他跟咱们差不多：咱们察陛下的颜，他观形势的色。”

　　曹节捏着下巴摇摇头：“咱不管张成神不神，只要他能在陛下身边混个红火就行。这河内张成，是不是平常挺巴结你王食监的？你从他那儿要了不少偏方吧，哈哈！”王甫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哪有哪有。”

　　庞训贼笑一下：“义父刚才既已然当了回半仙儿，不如再拿这仙气去点拨一下张成。那张成，我觉得他的脾性和已故的徐璜徐常侍有些像。若是他觉得大赦不远，哪有不加以利用的道理？徐璜之侄当初，不就是因为从他叔叔那里得知要天下大赦，才杀了太守之女的吗？”

　　曹节一拍大腿！疾声说道：“善！张成既获圣宠，尾巴这时候摇得老高，再让他认为天下要大赦，焉有不杀人劫货的道理。妙！妙！妙！”

　　王甫摸着下巴：“况且，河南尹李膺又向来是个爱管闲事的。野王县属河内，河内太守不敢管张让老弟，他李膺就跨郡，把张朔给杀了。倒跟个绿林好汉似的挺仗义。要是河内张成再犯事儿，想来李膺也不会袖手旁观。”

　　曹节翻着唐萱写的竹简：“这李膺，当过度辽将军，是行伍出身。又在蜀郡时被咱们打压过。看不惯咱们宫内人很正常，也难怪不手软。嘿嘿，他要是第二个黄浮，那就好玩儿了。”王甫凑过身去，曹节就拿着竹简指给他看。

　　“欸？为什么曹长秋你简上的字比我的大那么多？！”王甫一呼。

　　曹节哈哈一笑：“是嘛！看来这书简还是按人发的啊。萱儿啊，有啥门道不成？”他接过王甫的书简一比，可不是他的字要大一号么！

　　唐萱心想，谁知道你们还互相比着看，腹诽一阵，抬头笑着说：“天黑，我怕大家看不清楚字儿。曹长秋呢… …我想，可能相比王食监，喜欢看更大一点的。”

　　曹节都六十了，王甫才四十多。论视力，两人差距还是很明显的。庞训用余光瞥了唐萱一眼，微微一笑。

　　“哈哈。我还说呢，怎么看上去我的这卷比王食监的那卷粗呢！原来不是字多，而是字大啊。瞧你这小丫头。”曹节想，好久没这么拿得出手的徒弟了，之前他看王甫有庞训这个干儿子，那是多么眼红啊！嘿嘿，现在我老曹也有可显摆的人了。

　　“好了，”曹节收起竹简，“言归正传，王食监，明天你是不是休沐？那还得麻烦你出宫去和张成谈谈，言语里透露些可能要大赦的意思。张成有脑子自然能听得出来，他要是听不出来，哼，我们也不稀罕用他。庞训，你读的书多，点子也多，给李膺这群人想个名字吧；这名字要直白，还要稍微概括一点，别直指某一个人，否则闹事的人一换，这名字就不能用了。还有唐萱，明天把东西再改改，后天再拿给我看。”

　　三人点头领命。

　　“成啦，大家还有什么补充没有？没有咱今天就散了吧！”见三人摇了摇头，曹节伸了个大懒腰，“大家各自安歇，明天还要服侍陛下呢！”

　　说是散，却不是一拥而出。唐萱先走，过半个时辰，庞训撤，然后才是王甫。

　　唐萱走后。

　　“庞训，刚才你说陈蕃的太尉坐不稳，我觉得，他和李膺、杜密这些人，其实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不必想着如何单独扳倒他。倒是日后陈蕃被罢，与我们交好的人有哪些，咱们可以考虑推荐上去。”曹节抿了口水，觉得如今，他才找回原先的精气神儿。当了大长秋，皇后又不顶事儿，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曹长秋说的极是，庞训牢记在心。”庞训一副谦恭的模样，“凉州有三明，段熲，张奂，皇甫规，皆是平羌大将，屡立战功。段熲对我们最是依附，张焕独善其身，皇甫规则偏向李膺那边。我们若是推荐段熲，朝中必无异议，陛下也会认为宦官有知人之明，日后定会多加偏袒。”

　　“哦？甚好甚好。李膺善战，陛下定会怕边境又乱而举棋不定；若是此时保举段熲，便是免了陛下的后顾之忧。”王甫看着庞训，心想干儿子又长进了，一时心中有喜有忧。

　　“嗯，等我有空去看看段熲这个人。”曹节想，还不能尽信这“父子俩”，他得去探听虚实才好，这时候，他就特别希望唐萱是男孩子，一个女儿身，各种不方便，偏偏如今的皇后又是个不管事儿的，唐萱在掖庭，其实是被囿住了。

　　但女人，自有女人的好处。

　　“对了，庞训啊，你和萱儿怎么样啦？”曹节心中哂笑王甫，你这鬼头我还不懂？你想让你家干儿子把我家萱儿勾走，我还想让萱儿把庞训勾走呢！我倒要看看，是唐萱对我忠诚，还是你那个翅膀早就长硬的干儿子对你孝顺。你都后院起火了，还不急着扑灭，等烧成猴屁股呐！

　　“这个… …我是有心，可佳人无意啊！”庞训两手一摊，一脸苦笑。心中却想，他自己最近忙这忙那，能有空教教唐萱规矩就不错了，哪还有空儿去顾女孩子的心思？

　　“欸~话不是这么说，曹大伯给你一句话定定心：萱儿呢，是刚到宫里，急着适应、没那儿女情长的心思。等过一阵，她什么事儿都做得心应手了，心一空，就该想着花前月下的事儿了。她又嫁不出去，又一想之前多亏有你的照拂，嘿嘿，这心就该粘你身上啦！急什么，你才二十，她差一年才及笄，你们日子长久着呢！”曹节想，他这么煽风点火，算不算把唐萱往火坑里推？可是叫他放手，让唐萱这么得心得力的人出宫？不可能。

　　庞训连忙称谢，觉得自己该撤了，遂告辞从曹节屋里出来。

　　谁知。

　　庞训一出屋，竟看见唐萱！

　　她蹲在窗下，笑眯眯地做着一个噤声的手势给他。

　　她不紧不慢地给毛笔盖上笔帽，又递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本想等在这儿，跟你道声谢谢的。”

　　庞训觉得，他的心好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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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39章，我把陈蕃说成颍川郡的了，但他其实是汝南郡的，不过唐萱和陈蕃都是豫州人。我因为在榜上，不好在榜修文，所以这里和大家说明一下。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