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宦女难为》金针萱草

32、谁说泪到哭时方恨少

　　贾诩眉毛一挑：“口说无凭，拿出来证据来啊。”

　　唐萱本想去掏荀悦给她抄的《论语》，可是掏到了一半，却说：“没找着，我是唐萱，你爱信不信。”

　　其实，那卷《论语》，她都碰到了——夏季，竹简摸着，总要比周围凉一些。

　　“没见像你脾气这么大的姑娘。算啦，我信了还不成。”贾诩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一个刚见面的人置气。信不信又怎的，她要跑，自己难不成，还能现找绳子把她给捆了？再说，这样的丫头，卖哪儿都值不了几个钱吧。

　　唐萱本就心里憋闷，又听出贾诩字里面的意思，鼻子一酸，眼眶又红了。

　　唐安已经被吓呆了，她姐姐怎么今天这么情绪化？！

　　“姑奶奶，你怎么一阵儿一阵儿的呢？你是水做的？还是跟鱼似的，在水里泡大的？老哥今天我可没招你啊。”贾诩看着唐萱对周围人熟视无睹，一个人在那里非常投入地抹眼泪，突然觉得很喜感。而这喜感，一发便不可收拾。到最后，他不由得支着额头，捂着笑疼了的脸——唐萱，这必须得是唐衡家里养出来的女儿啊，这么阴晴不定，你瞧瞧这一天，她又哭又笑多少回！

　　听着笑声，唐萱抬起头，拿着哭得红通通的兔子眼，瞪了瞪贾诩。瞪了几秒，她又觉得不过瘾，干脆对着贾诩翻白眼儿，翻一下不够，又连着翻了好几下。贾诩从没见过这么欢脱没六儿的丫头，被逗得实在忍不住，只好一手捧着腹，一手指着她，仰天大笑不止：“啊哈，不行了！我要笑死了！唐萱，你到底几岁啊！犯起脾气来，怎么跟小狗咬人似的不撒嘴啊！”

　　面馆的人，已经全撤了，掌柜的表示，今天一定诸事不宜，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神经的人来吃饭？刚才两人还衣冠楚楚，又谢又拜的，结果一转脸儿，妈的，你俩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呐！怎么折腾都行？！

　　唐萱这边，却想，反正明天我就再也见不到你贾诩了，武威和洛阳离了十万八千里，你就算把我现在的傻样儿说出去，又有谁会认识我？我对曹节、荀爽、庞训、羌人装了那么久的孙子，憋都要憋冒水儿了，如今，让俺逮到了你，老妖可要现原形啦！哇咔咔！我就哭，就瞪，你能拿我怎么着？！

　　唐萱乖巧懂事儿起来，那是真乖；可她要是耍起倔、卖起疯来，那可就连个正形都没有了。

　　唐安觉得，姐，你简直藏得太好了。

　　唐衡如果泉下有知，一定会回一句：“你那德行，老子早就领教过。当初你在宫里，哇哇哭得，跟要掀房顶似的，真让人想掐死你！”

　　贾诩倒是挺好奇，唐萱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哭着耍起疯来了呢？

　　“不哭哦，闺女咱不哭哦。”贾诩走过去，拍拍唐萱的肩膀。

　　唐萱听见他这个坏蛋趁机占便宜，瞎叫自己“闺女”，一下子皱起了嘴，直直地拿眼神戳他。

　　不过，倒真是不再哭了。

　　再哭，还不知道这人又要管自己叫什么呢，唐萱想。

　　“这就对啦！”贾诩非常满意地扶着唐萱的肩膀，把她晃了晃。

　　面馆的掌柜的，看着闹剧结束，心想，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话说唐萱，刚才难道是我惹你了，怎么又哭了？别！别！不许红眼眶！不许再哭！”贾诩在她面前竖起食指，一副令行禁止的样子；唐萱负气地皱起眉，死死地盯着贾诩的那根手指，结果一不留神，就看对了眼儿！

　　贾诩被她这个对眼儿着实吓了一跳。他一愣，复又笑弯了腰。

　　笑着笑着，贾诩心里却开始琢磨，怎么好像唐萱每次说话做事，都有点插科打诨的意思呢？好像她说话时，总怀着让对方开心的意思在。你看，就连刚才这么哭着，唐萱都故意做这种瞪人、翻白眼儿、看对眼儿的事来逗他。这种曲己迎人的习惯，让人不由觉得是从小养出来的，否则，这习惯怎么可能会成自然？贾诩，突然有点心疼面前这个矮他好几头的小姑娘。

　　“不愿意说就算了。”贾诩想，罢了，小姑娘肯定有伤心事，要不然，就是刚才被羌人吓着了。

　　“哥哥，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唐萱想。谁都有没脑子、没节操、没能量的一面，她宁愿今天把各种没脸没皮、各种玻璃心都做给在贾诩看，也不希望日后在宫里，被人窥见她自怨自艾的模样。她缺一个人吐槽，而陌生人，自有陌生人的安全。贾诩以后再见她的几率就是个零，跟贾诩聊，她没什么顾忌。

　　也许，在唐萱心里，贾诩好歹也是和她一同在鬼门关里走一遭的难兄难弟，是战友。是战友，多少都会有信任。

　　“瞧你说的，哪个男人没喜欢过姑娘。我要是没喜欢过，不就是有病了么？小不点儿，你瞎想些什么呢？”要是非要扒清楚他的籍贯，贾诩其实应该是洛阳人。但从爷爷开始，他家就在凉州武威落了脚。因此，贾诩虽然长得不太像凉州人，但骨子里，却有凉州人的豪迈。唐萱虽然不清楚这些，但至少她也能看出，贾诩和荀家人，不是一类的。

　　等会儿，荀家？贾家？唐萱突然被自己的一个念头吓得打了激灵。

　　“哥，我问一句。”唐萱说话的音儿都抖了，“您姓贾，那~~贾谊，是您什么人啊~~”唐萱双手合十，鼻尖儿冒出了汗珠。

　　“我是他十二代孙。是我宗祖。”贾诩心想，你这么关心贾谊干嘛？读过他的《过秦论》？

　　唐萱就知道，这个世界真是小。

　　唐安那时候还没进唐家，自然也就不知道老姐“贾谊贾岛，傻傻分不清楚”的故事。

　　总之，就是唐萱当时差点就成贾诩的媳妇。虽然当时，这只是唐衡的一厢情愿，贾家不知道，唐萱也没同意。

　　唐萱不同意的原因，不是因为两人差七岁，也不是因为她当时喜欢上了别人，而是那时唐萱太小，还不懂得对于一个女子，早早定下亲事，那是多么的重要。

　　但，事实就是，这个“七年之恋”计划，的确存在过，唐萱无法否认。

　　贾诩当然不尴尬，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可唐萱，却还是觉得别扭。

　　所以，唐萱觉得，该是时候滚了。

　　看着摸黑的天色，掌柜摸黑的脸，唐萱也很惊奇，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竟和贾诩聊了这么久。

　　“天这么晚，咱们找店家投宿吧。明天再赶路，到时候，你去洛阳复命，我去汧县寻我外公，各奔东西。”唐萱听着贾诩的话，觉得此人口才真是好，之前把她弄哭了吧，后来又能哄着自己笑，如今这一句“各奔东西”，又让她伤感得不是滋味。

　　也许贾诩没说什么有文采、有哲理的话，他只是对着唐萱说了那个时候最扣人心坎儿的，正因为如此，他的话才有力量。唐萱心中记下，想等她回宫了，也得学着贾诩这么说话。

　　到了客房，唐萱和唐安，终于有个地方可以躺下来了。

　　唐萱一个大字把自己“平铺”在席子上；唐安，则在席子上滚，横着滚，竖着滚，转着圈滚。

　　我的妈呀，妹子你怎么这么闹心！

　　唐萱一把抓住这只不消停的唐小猫，邪邪地笑了一声：“小妮子，怎么样？活着的滋味不错吧~来，给爷笑一个~”

　　唐安嘴都咧到耳朵那儿了：“嘿嘿，姐啊，我当时跪在地上的时候怕得要死，而你只是低头想主意，也不看我，也不和我说话；我不敢打搅你，又心里慌，当时舌头都打起颤来了！！不过现在我想，如果不管羌人那回事儿，等我死了之后，要是能跟姐姐埋在一起，那该是件多有福气的事啊。”

　　唐萱一听，美得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姐姐啊，我问句话你别生气，今天那个叔叔说什么把你给气哭了？”唐安对今天的情况，完全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扑哧！”唐萱笑趴在席子上，开始捶墙，“我的妹子啊，贾诩就比荀悦大两岁，为什么你管荀悦叫哥哥，管贾诩，哈哈~就叫他叔叔？！”这感觉，就像你上了大学，头一次被小朋友叫做阿姨，沧桑而喜感。

　　“因为他好严肃啊，姐姐你难道没觉得？难道你不是被他训哭的？”唐安想，除了唐珍那个不要命的，有谁对咱自家老姐凶过？这贾诩各种阴损，难道唐萱不生气？“姐，他可是又说你脾气大、眼泪多、又讽刺你生起气来像小狗，还在你哭的时候还笑你哩！！你一点都不生气？！”

　　唐萱闭着眼不吭声，只是摇头，半晌，说：“我今天，是的确脾气大啊。我当时哭，又不是生他的气、也不是内里伤心，只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发泄一下而已。他要是只懂安慰我，我反而觉得哭着没意思了。人真正悲伤想哭的时候，别人看见了有什么用，一点忙都帮不上；但，人要是单纯想解压解乏，哭也是个挺不错的选择。况且，你既然不是认真想哭，就难免希望，有个人能和你一起调侃这件事。贾诩，就是我的观众。他没觉得我哭得可怜，那么笑笑，反而是给我煽风点火，加油鼓劲了。我觉得这样还成啊，没觉得被他气着。”唐安听着，有点不服气。好像相比之下，贾诩比她更懂唐萱，更像是唐家人似的。

　　没错，在唐安眼里，唐萱什么样，唐家人就该是什么样。而唐家，也的确就只有她们两个而已。

　　唐萱看着唐安有点不高兴，亲了妹子的脸一下：“怎么，小妮子吃醋啦？”

　　“才没有！”唐安想，老姐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她想什么唐萱都知道？

　　“别吃醋，别吃醋。”唐萱拿手当扇子，在唐安旁边给她扇着风，“好妹妹消消气，咱唐安不和臭男人争着吃飞醋啊！贾诩哪儿能和我的唐安比，咱俩是什么交情？那是患难以共，同舟共济的亲亲姐妹啊。气大伤身，再撅着嘴生闷气，小妮子晚上该睡不着觉啦！”唐萱一把拉过被子，往唐安身上盖，“快睡快睡，你姐今天，过得那个跌宕起伏，早就没精神气啦。”说完一闭眼，竟就要去会周公。

　　唐安一琢磨，觉得也是这个理儿，贾诩顶多是心思和唐萱像些，其他的，都比不过她唐安。心里一舒坦，困意便也上了头。突然，唐安一拍脑袋：“哎呦，姐姐你又和我打马虎眼！我问你今天为什么哭，你还没回答我呢！”唐安边说着，边转头看向身边的唐萱。

　　而唐萱，早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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