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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谁说自荐枕席很无良 ...

  •   武威,好远啊… …

      六天前,唐萱过洛阳而不入的时候,她觉得,有一句话特别能诠释她的感受:

      “现在,乡愁是一块甘草片儿,我在这头儿,洛阳在那头儿。”

      武威到底有多么偏远,大家比比就知道。

      颍川离洛阳多远?五百里。

      马车一个时辰三十里,除去晚上保证在客栈四个时辰的睡眠,其余八个时辰全部花在路上,那才日行不到二百五十里。

      所以唐萱到洛阳,用了两天。

      而武威离洛阳多远?

      三,千,五,百,里!唐萱觉得,自己跟被发配到边疆差不多。

      一想到自己花了半个月到凉州,只为买几包甘草片,唐萱就觉得,此行果真很二百五。

      先不管自己是否被颠散了架,唐萱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宫问问曹节:“头儿,我这一趟,政府管报销么!”劳动力不廉价啊,这钱烧得,如此肉疼!

      所以,当唐萱颤着自己的两根细腿儿,摇摇晃晃地从马车上下来,看着武威郡的城楼时,她对唐安说:“妹子,咱终于到了,姐姐能给你唱首歌么?”

      然后,守城旦就听见唐萱“咦儿呀”的一声,然后,“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哦嘿哦嘿咿呀嘿!路见不平一声吼啊… …唐安!这一路上道路是真的不平!我也真是气得想吼!”

      唐安一脸呆若木鸡:“姐姐,我已经晕车晕得,听不懂你的话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唱什么来着?嚎什么来着?”

      车夫觉得,俩人颠疯、颠傻都没事儿,只要能付钱就行。

      北风那个吹,但对于囚在车厢半个月的唐萱来说,那吹的可不是风,是浪漫!

      空气是多么清新!

      阳光是多么明媚!

      到处,都是鸟语,和花香!!欧耶!

      守城旦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你看,肯定又是哪家儿做了一个多月的马车。脚一着地,你瞧,人就乐疯了!”

      唐萱的羊角风,继续抽着:“河西走廊啊!偶爱腻!!”

      “武威卖药的啊,我恨你。”唐安则一直辐射着负能量。

      但有一点,这姐妹俩都是相同的。

      那就是对甘草片,源源不绝的恨意——两人走到药房,大喊:“店家!你家甘草,我全包!”然后各拿一片甘草,嘎吱嘎吱地一通狠嚼!

      使命的完成,果真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可能觉得,现在的唐氏姐妹俩,就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终成正果的取经人。已经功德圆满。

      可是,大家还记的,佛祖算术不好的事么?

      于是,老天又非常负责地,也给这姐俩补了一难。

      这不,姐妹俩把草药抱回客栈,琢磨着是时候出去觅食了。刚出门,就远远听见有人悲号:

      “快跑啊!羌人又造反啦!!”

      马蹄声滚滚,羌人,就这么华丽丽地出现了… …

      然后,站在街道中央的她觉得,自己这是要被马踩死的节奏。情急之下,她把唐安往旁边使劲一推:“你快回家!”

      悲剧的是,唐安正好也把她往同一方向拽。

      结果,

      推力反作用力与拉力,合力为零。这个,咱就不画受力分析了。

      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生死自有定数 。

      其实,唐萱没有发现,羌人这不是在踩人,而是在赶人。不一会儿,唐萱身边,就凑足了五六十人,有本县的,有途径本县的,还有像唐萱这种,主动送上门找死的。

      “通通给我坐下!”领头的羌人,在空中甩出一鞭。所有人吓得赶紧捂头,人挨人的跪下。

      唐萱突然有一种恐惧感,羌人这架势,就像鬼子要集体扫射一样。

      没有机关枪,羌人却有铲子。

      于是羌人开始挖坑… …这,必然是要是活埋了的。

      每一种变态,多多少少都有一点理由。

      羌人最近被平羌大将段熲打得屁滚尿流,于是他们打不赢朝廷,便开始残害老百姓。

      活埋,是最简单易行的残忍屠杀。

      唐萱面色冷了下来。她看了看唐安。

      她一个人逃,已是不易;再带着孩子,绝不可能。

      逃,是逃不掉的。

      那怎样才不会死?她,真的不想死。又有谁,愿意去死?

      而且唐萱不认为,自己这点姿色能挽救什么。

      她只有动脑子想,绞尽脑汁的想。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对羌人证明,她有活的价值。

      “慢!”突然,人群里有个人大喊,打乱了唐萱的思路。

      所有人,都朝那个人看过去。

      一个原本跪着的弱冠男子,站了起来。

      灰袍子,中等个子。要不是他那一声喊,谁都不会注意到他。

      他说:“我是段熲的外孙。你们不要埋我。”

      天高皇帝远,在凉州,平羌将军段熲,和洛阳的皇帝老子差不多。有兵,有权,有钱。当然也会有孩子,有外孙。

      唐萱皱皱眉。一群人都死,你可能还会认命;但只要有一个人可以不死,你就想成为那个人。而现在,那个人,不是她。

      唐萱还知道,要是她自己再这么一声不吭下去,等着她的,只有死。

      那个男子接着说:“你们不要埋我,我家一定会拿很多金银来赎我。我段外公,也不会不管我。”句句切中肯綮。

      羌人乱了。

      他们刚被段熲打得就剩半条命,现如今要是再把段熲外孙埋了,那他们这群羌人,就是真的不想活了。

      领头的羌人,二话不说,立刻下马:“小哥尊姓大名?我是迷吾,愿与段将军,永结同心!”

      那男子嘴角抽了抽。

      唐萱却没忍住,“扑哧!”一下子就笑出来了。羌人头子啊,平羌大将的确是段熲,但可不是“段袖“啊。

      所以,成语切记不可乱用。

      这一声笑,在格外压抑的人群里,闲得格外清楚。迷吾转头面向跪着的人群,声色俱厉:“是谁!是谁在笑!”

      其实那一声笑,笑得真是好,因为,这一笑,唐萱把救命的主意,给想出来了。

      唐萱站起身,拉着唐安,避开跪着的人群,站定在迷吾面前:“迷吾大英雄,你开罪于段熲的外孙,是不是想把他送还给段熲?”

      段熲的外孙,眉头皱了皱。

      迷吾点头道:“那是必然!刚才,可是你在笑?!”

      唐萱肃然道:“是,是我在笑!我笑大英雄做事欠考虑!你捉了段熲的外孙,以为送回去就万事大吉了么?!”

      段颖外孙眉头松开,朝她这边望过来,微微侧头,眼里带着探究。但他没有说话。

      迷吾有些怔忡,但心底又不服气:“你一个小儿,又懂什么!来人!先把她埋了!”

      唐萱打断他的话:“且慢!你也不想想,段熲为什么要把羌人往死里打?他生来就恨羌人吗?还是羌人与他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他打你们,无非是要立军功,要加官进爵,要从凉州跳出来,到洛阳去做官!你不把他想要的利益给他,纵然把他外孙送回去,他也不会结盟,只是会继续消灭你们!可是,我却有主意让段熲住手!”

      迷吾张着嘴,没了话。段颖外孙,也只是看着她,并不言语。

      周遭鸦雀无声。

      唐安,紧紧攥着姐姐的手,给予她勇气与鼓励。

      唐萱的腿,有点打颤:“我乃汝阳侯、故中常侍唐衡之女,段熲曲意逢迎宦官已久,求的便是宦官能在陛下面前帮他美言几句,好让他日后得享荣华富贵。我为大宦官曹节心腹,是在宦官面前说得上话的人。今日我到武威,就是奉宦官之命,特地为陛下采购药材的。大英雄若是将我送与段熲,便是把加官进爵、不尽荣华的机会送给段熲。段熲一感激你把他想要的东西送给了他,二根本就再无攻打羌人之心。此举,一劳永逸,为羌人永绝后患!机不可失!大英雄请速速将我送与段熲!”刚开始说的时候,唐萱的声音还有点抖,但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强大的计谋啊!!可以说,迷吾,除了听她的,别无选择。

      果然,迷吾不止是动心,他已经决定要按唐萱说的办了。

      迷吾迁来两匹马,一匹给唐萱唐安,一匹给段颖外孙,又命人把唐萱买来的药材取来。

      这时,

      跪着的人群见他们要走,顿时骚动起来:“别!别!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呢!要走一起走!!”

      人,皆争夺生而辞让亡。荀子说的,果真没错。

      段颖外孙此时,方又开口,却不是对迷吾,而是对着骚乱的人群:“请诸位相信我,我是段家外孙,段熲又是前任武威太守,怎会置衣食父母于不顾?!我家定会携重金,来赎诸位!请诸位宽心等待。我祖父在汧水河岸驻扎,从武威到汧县,两日就到,勿忧勿忧!”人群听他说的有理有据的,这才消停下来。唐萱长舒一口气,对他感激一笑。

      然后,唐萱上马,让唐安坐到她身前,又与段颖外孙一同,策马朝汧县而去。

      仍跪坐在地上的人们,望着滚滚黄尘,移不开眼。他们在期待,后天,就会得到安全和自由。

      策马行了两个时辰,三人都饿了,于是,就随便找了个面馆。

      等着面,唐萱起身,朝段熲外孙深深一拜:“若不是公子先发制人,唐萱万万想不出脱身之计。救命之恩,实无以为报。愿执箕帚,以报君恩。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危机过后,唐萱才认认真真看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样子——不难看,亦不惊艳——不过就是个才加冠的男子罢了,眉毛是眉毛,眼是眼。若是非要硬说有哪些地方让她觉得这人长得好看,唐萱想,估计是他有点清癯,有点严肃。但若说他冷,却又够不上。

      她说愿执箕帚,就是说愿意嫁给他。

      唐萱没有开玩笑。

      她知道,若不是这男子首先自报家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要用段熲来劝诱羌人的;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唐萱心里还是清楚的。光凭自己,唐萱想不出刚才说的那一番话来。

      况且,就算自己不心疼自己的命,唐萱还是十分珍视唐安的命的;唐安托他一句话的福而生,自己便要有所回报。

      男子报恩,抛头颅,洒热血,在所不辞;女子报恩,除了心不能给,什么都能给。

      人要懂得感恩,她觉得嫁过去,无论是做妻还是做妾,都没有什么可埋怨的。

      而他若是不愿娶她,唐萱入宫,也自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圆所愿。总之,唐萱是欠他的了,至少她自己是这么想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那人愿意,唐萱就嫁给他。

      段熲外孙脸色未变,只是说:“吾虽耽花柳,然乘人窘急,挟制求欢,则落落丈夫不至于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感谢阅读,欢迎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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