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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说一日夫妻百日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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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自从听了老爹的预言,便开始倒计时梁皇后的死期。顺子也知道这件事不够地道,但所谓“我爹恨的人,就是我恨的人,”再者梁皇后死了,梁国舅不就没几天活头了?那她爹不就少一个卑躬屈膝的人,腰板挺得更直么?怎么算都是一桩好买卖。所以,顺子非常希望梁皇后崩。
但有些人你老惦记着,却从没见过,是不是觉得挺遗憾?尤其是你很希望她翘掉,心心念念地想着她在病榻上的模样,却无法“描摹”她的脸… …对,没有画面感,怎么过瘾?!
连顺子都觉得,“非唐衡不可有此女也”用在这里很恰当。
所以,当顺子过着5岁生日,和唐衡喝着她自制的白胡椒面儿油菜面条汤时,忍不住说:“爹,我怎样才能瞧梁皇后一面呢?”
“瞧那个贱人做什么?”
“瞧瞧她长什么样,好歹当初也有专房之宠呢,应该很美吧。”
唐衡撂下筷子,盯着顺子看,“嗯,是长得还行,”又继续吃面,“不过你以后肯定比她还漂亮。”
“… …”这个,跑题了吧,“爹,去见她一面是不是有点麻烦?”
“不麻烦,反正她也没几天活头了。”呃,爹,您两年前就说过同一句话了… …难道您是仙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明天就带你去见见她,这样她死得更快。”唐衡一口喝完面汤,“你是怎么发现白胡椒面儿这么好喝的?”
“可能因为咱俩口味都重吧。”
第二天,顺子一身整齐宫装立正在长秋宫门口。五岁嘛,小黄门打扮,这才真叫雌雄难辨。
“顺子,自个儿进去。”
“爹,您不怕皇后把我吃了么?”
“你就这点出息?”
顺子立马冲进长秋宫,不能被老爹看不起!
“呦,小顺子来啦!”耳旁一声惊呼,害得她差点没绊门槛上。
“素、素莲姐姐,”原来是长秋宫宫人。
自从会说话起,顺子就没断过和所有宫人套近乎的心思,没办法,前世找工作深知人脉重要性,所以现在旧习难改。长秋宫素莲因为皇后遭冷落的关系,向来人缘浅,可顺子“姐姐、姐姐”得叫她没断过一天,每年除夕还编手链送她。其实除夕礼顺子每个宫里都送一两人,不过是仗着年小可爱讨人欢心罢了。但这情谊终究还是定下了。素莲曾说,要是顺子大点,俩人结成菜户相携一生该多好,可惜现在只能当儿子养了。
“这着急忙慌得要做什么?”素莲扳过顺子的肩膀,看看有没磕着碰着。
“姐姐,我好奇,您能让我偷偷瞄皇后一眼么?”顺子觉得刚才一头冲进宫里,实在是,太脑残了。人脉啊,居然忘用人脉疏通关系了!
“这有什么难的,娘娘躺在床上已经…没活下去的心气了,见到你这个可人儿可能心情还会好点。”
爹昨天明明说她见到我,“死得更快呢。”顺子腹诽觉得一阵好笑。
病榻上的梁女莹,不能说是好看的。可看着那一头长发,顺子却不由得很羡慕,是啊,你的头发还可以在人前散着,我的却只能像男人一样扎着。但又觉得嫉妒一个病人真是不厚道。
没见过梁女莹的时候,以为她是韶华正当时的少女,桓帝二十有九,她也顶多二十五六。
却没想,已经是个年逾四十的中年妇人了。
顺子突然觉得,之前盼她死,一点意义也没有。
她有点可怜她,不,她这是敬她,女人不易。
姐姐梁妠大顺帝10岁,为后;自己粱女莹大桓帝10岁,为后。十五配二十五,有宠,那该是何等的欣喜;看着别人怀了自己男人的孩子自己却怀不上,不恨才不正常。为何独宠,为何失宠?正是“成也梁氏,败也梁氏。”外戚擅权,自己便成了泄愤的靶子,废不得,便冷落你。想想她自己杀了那么多怀孕的嫔妃,本以为皇帝的不闻不问是对自己的纵容,却发现,他本就是无情人,并不在乎那些妃子,更懒得搭理自己。傻女人,到头来才发现,情分如纸薄。想怨,怨给谁看?想恨,却发现恨都恨不过来。
美人怕迟暮,她遇见桓帝时已经迟暮,以为终于找到了欣赏落日的人;却发现她的日头落下了,他的太阳才刚升起,地平线的两头,注定再也见不着面。
不知正当壮年的桓帝,曾记否,红绡帐里卧鸳鸯。
素莲看顺子瞧皇后都瞧呆了,心里直瘪嘴,皇后能比她好看?为什么顺子眼神那么柔?那神情素莲从来都没见过。顺子总是甜得像糖,糖太甜,便失了柔和。
“顺子?顺子!再看小心被人挖眼珠!”素莲低声呵斥,捅醒了小痴汉。
“那边是什么声响?”病床上一缕游丝飘来。
“娘娘,扰了您安歇,温德殿的小顺子送来了应季的水果,”姐,您真说谎不打草稿,皇上咋会送水果,您这是假传圣旨啊。
“快,快,快让他进来!”呃,亲,您还真信啊。
素莲塞给她一盘石榴,“待会儿少说话,别给自己惹事!”
“臣顺子,拜见娘娘。”这话说得不伦不类,顺子心里自然清楚,但五岁嘛,会说啥,只可惜刚才对皇后的怜惜现在一扫而空,可见感伤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孩子?哈哈,好好,刘志,你真…真长大了”皇后突然坐了起来,扁着嘴,竟似要哭,“送我石榴,让我见你的孩子,你不爱我,竟还要损我吗?”
呃,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得了个便宜爹唐衡,现在又塞给我汉桓帝当爹。我还没娘呢,有俩爹管什么用!
素莲慌了,石榴多子,平常献上娘娘顶多感伤,可这打着皇帝的名头不就是讥讽了么;捅了这么大篓子,素莲一时竟噎住不知怎么解释。再看顺子,这明显就是宦官打扮嘛,怎么会误认成儿子?
顺子倒懒得解释,皇后本就是半截入土的人,再被她俩一整,估计也没几个时辰活头了;解释做什么,徒劳伤神,皇后又不会信。
皇后这厢倒也乖,也不嚷嚷,也不喊人,只是靠在榻上喘着,一串一串地流眼泪,已有些倒不过气来。三人就这么僵着,皇后坐着,素莲站着,顺子跪着,手里还端着石榴。
过了半晌。
“孩子,你站起来让我看看吧,”粱皇后突然用被角抹了抹眼泪,灿烂一笑,顺子当然知道哭红了脸的病人难看,一笑就更难看,可还是不禁在心底叹一声“好美的女人。”
“把盘子放下吧,胳臂不酸?”皇后像她摆摆手,“过来孩子,走近点,转一圈让我好好看看你长什么样。”
顺子照做了,就让皇后尽量舒心地走吧。
“把手给我。”
爪子递过去。
“上榻上来,我是心病,不过人的。”
爬上床。
“叫我一声娘吧。”
“娘。”
“诶!再叫一声。”
“娘。”
“好孩子。回去别把这事对陛下和你母妃说,要不他们该打你屁股了。”
“我爹从不打我的。”
“你爹也从没打过我。”
对,唐衡是没打过您。
“帮我传句话吧,就说孩子我见到了,我很高兴。从姐姐走了以后,他不要我了以后,今天是我最高兴的时候。真的,好高兴。有人管我叫娘。”
“好的,娘。”
“傻孩子,我刚才说的最后一句千万别跟他说啊!”
“孩儿懂的。”
“平常要多读书。”
“嗯。”
梁皇后来回揉着顺子的手,“我这儿有不少书,等我死了全留给你,素莲,这事只好你帮我记着办了。”
“娘娘,别说些不吉利的话。”素莲觉得,皇后要不行了。
“孩子,回去吧,要不你爹娘该着急了。我也不想让你看见我断气的样子啊,哈哈。”
“娘,”顺子觉得自己好像也动了情,就像临终关怀志愿者,她抱了抱梁氏,“人一辈子就是要开心,要开心。”
“嗯,对,要开心。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刘什么?”
“刘萱。”
“刘轩?好名字啊。轩儿也要开心啊。一辈子都要顺心如意啊。”顺子想,皇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走出长秋宫,顺子望了望天,顺心如意,谈何容易。还是苦中作乐,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吧。
果不其然,夜晚传来皇后崩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人际关系是这样的:梁妠嫁汉顺帝,顺帝之后冲帝,冲帝夭折后质帝即位,梁妠的哥哥梁冀毒死汉质帝,梁妠只好再立汉桓帝,又把自己的妹妹梁女莹嫁给桓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