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宦女难为》金针萱草

13、谁说杀人不过头点地

　　四月初四，顺子过生日。同一天早晨，新妹妹也被唐老爹抱回来了。

　　对于这娃，没人知道她原来的姓，原来的名。连这娃子是什么日子出生的，都没人知道。

　　既然如此，每年就跟姐姐一起过生日吧，没人记得住你的生日，总会有姐姐记得，顺子是这么想的。

　　新妹妹是买来的，这点倒是和顺子很像。不同的是，顺子是厂家直销，妹妹是中介代购。好在卖家信誉好，虽然不包退包换，但好歹在宦官这个圈子里，小有名气，人皆称道。

　　顺子曾经问人贩子：“之前我说不要拐来的。如今你说实话，你给我这娃她够格么？”

　　人贩子连跪的心都有了：“小祖宗，我敢把不够格的往您唐府里送么？我还想在这圈子里混呢。再说，我就算是不想要钱，我还不想要命么。”

　　顺子心想，你跟我面前扮什么孙子，倒显得你心虚；你就算说了假话，我能查的出来么？

　　顺子不想要拐来的妹子，自有她的一套歪理。

　　背景不清不白，麻烦不绝不断。红楼梦里的香菱，一辈子的丫鬟命倒也罢了，可唐安是要嫁到太守家的，要是被人翻出陈年旧账，说竟是贩子拐来的，谁脸上都不好看。要是父母自愿卖的呢，顺子好歹可以说，那是穷的没有活路，各奔东西罢了。

　　交代好人贩子，知会过各房姨娘，顺子拉着唐安的小手，把她领进了唐府。

　　自此，唐府的外宅里，多了一个大名叫唐安，小名叫妮子的唐二小姐，才刚刚过完三岁四月初四的生日。

　　顺子觉得，自己既然当了姐姐，便要严格履行姐姐的权利和义务。唐衡外宅女人多，闲事儿多，顺子本一直住在宫里，如今怕唐安受欺负，每隔一天便回家陪陪妹子。后来发现，外宅的女人为了讨唐衡欢心，都争着逗唐安，顺子又怕这丫头被人带坏，于是回去得更勤了。

　　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是有道理的。

　　顺子每次回唐府，唐安要是知道，必然出门去迎她。三岁了，什么都懂。是不是亲姐，多少心里都清楚的。和唐安一比，顺子觉得自己哪里算是抱来的，整个儿一正牌的嫡女，说话都明显听着底气足。唐安话不多，她的拘谨，顺子要是看不出来就是傻子了。

　　看到唐安这样子，顺子觉得很窝心。当初自己穿来的时候，不也睡不着觉吗？顺子知道，一个人就算适应能力再强，也需要时间。而玉不琢，不成器。老天给你苦头那是看得起你。过了这道坎儿，掉一层皮，长两个教训，添三分心眼儿，循环往复，一辈子这么过来了。

　　“顺子哥回来了？”唐安对于称谓这件事机灵得很，顺子第一天就告诉唐安，自己是假宦官，至于以后怎么称呼，顺子让唐安自己去琢磨。第二天清早，唐安就乖乖地开始叫哥，别的什么都不提。

　　这样的孩子，别人看着都觉得累。

　　唐衡就已经是个心思重的人了，顺子心思也不轻，再加个唐安。说他们仨不是一家子都没人信。

　　唐衡的女人们曾经私底下这么说：“瞧一家子，都是妖精变的吧。”

　　唐安，能安否？

　　关于唐安的亲事，顺子和唐衡一直都在等未来公公、现汝南太守傅公明的回信，心里都觉得这门亲还是有戏的。

　　唐衡，其实是一个挺不赖的准老丈人。是人都知道，唐常侍已经算是宦官里比较消停的了，别人想着法儿编排他，也就无非说他“宦官无根，左庸右附，见风使舵。” 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讥讽。唐衡除梁冀有功，有粮有爵，再加上又是桓帝最亲近的宦官，是人只要还有点脑子都不会去招惹他。被唐衡提亲，犹豫肯定会有，但还不至于觉得自己受了辱，寻死觅活。

　　答应了，便是父子孙三代得到宦官集团的庇佑；不答应，唐衡再不高兴，也不会抡把大刀就把你捅了 。

　　总之，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脾气，在宦官里头，就是大大的良民了。多招人喜爱啊！

　　其实，唐衡和顺子都开始打听“傅家的小公字”平时读什么书，爱吃什么菜了：培养相公，要趁早啊。

　　可谁又能料到，提亲信还没送出去多久，就出了徐宣（徐常侍之侄）戏杀李桐这档子事！瞬间，宦官集团从自治组织变成了黑手党… …

　　顺子不止一次的想，徐宣，你这个害群之马！你有本事杀女的，怎么不再去抢个男的？

　　但这才仅仅是个开头，后续的事儿才让唐衡觉得，自己家的这门亲事恐怕要黄。

　　这还要从徐宣为什么敢杀李桐说起。

　　首先，徐宣也不傻啊。强抢民女和滥杀无辜可是有本质区别的。而且，自古以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戏杀，还戏杀一个已故太守之女，您能再没谱儿点吗？所以，徐宣敢大摇大摆的杀人，原因绝不会是只有徐璜撑腰这么简单。

　　人都是有动机的。干坏事儿，要不有人逼你去做，要不有人诱你去做。

　　徐宣早就得信儿了，桓帝不久就要大赦。

　　大赦是什么？这就跟多了一条命差不多。于是，有些人就该想了，趁这时候，伤天害理的事，不干白不干。女人？戏就戏了，杀就杀了！

　　徐宣就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

　　只是，可怜了李桐的那条命。

　　洛阳的公卿们听说了这件事，都暗自长了个心眼儿：以后遇到皇家要大赦，自家要赶紧把女儿藏好。寺庙这种鱼目混杂的公共场所，还是少去的好。

　　但事情发展到这儿，还没完呢。

　　徐宣的顶头上司，东海郡太守黄浮，素来耿直正义，听闻此事，怒发冲冠。你皇帝大赦又怎地？徐宣这种败类留着就是祸害。于是捉了徐宣，照杀不误。暴尸于市，举郡动容。黄浮自言：“徐宣国贼，吾今日杀之，明日受死，死也瞑目。”

　　徐璜怒了。

　　大家讨论，恐怕要出事儿。

　　然后，

　　皇帝也怒了。

　　大家赶紧散了。事儿闹大了。

　　皇帝当然不是因为徐宣死而怒，那又不是他侄子。桓帝震怒，是因为：“一郡太守，竟连大赦的皇命都不听，擅自处死犯人！那天子该如何自处？该如何立威？”

　　于是，当日，罢黄浮东海郡太守，剃光头发，颈套铁圈，发为城旦，判筑城苦役五年。是为东汉除死刑以外最重的刑罚，意在耻辱。

　　有人说，苟活性命，已是不易，只是不知五年后，黄公安在？

　　另有人说，士可杀不可辱，黄浮今日已死。

　　不日，山阳太守翟超遭连坐，亦发为城旦，满朝文武，张口难言。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经跟李家拒绝徐宣提亲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有的只是，宦官和士族的相斗相杀。

　　冷眼人方知，为君之道，就是，鹬蚌相争，坐收渔翁之利。

　　唐衡想，桓帝，才是有最心计的人好不好，才30岁的小伙儿，就把朝廷内外的一帮人玩儿得团团转。

　　桓帝的脑子，从来都是无比聪明的，27岁灭梁氏一族，30岁挑起仕宦争端。宦官们、权臣们以为自己在左右皇帝，却不知不觉已被皇帝左右了。

　　但此时，唐家父女，已经没空管桓帝内心黑不黑暗了，他们只是担忧，照这样两方打下去，纵然傅公明应了亲事，唐安嫁过去，日子也不会好过。宦官之女，难觅栖枝之处。

　　但不嫁出去，日子就更没得过了。

　　数日之后，唐衡收到傅公明答复。其言言简意赅，二字：“不结。”

　　呃，傅公明你睡醒了么？你同事黄浮和翟超刚去搬砖头了好吗？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挑衅党？

　　唐衡当场笑抽：“顺子，傅公真乃奇人也！”

　　顺子觉得，大神的世界，已经不是我们这群渣渣能够理解的了。

　　唐衡宝贝似的卷起这封信，对顺子说：“要不，我把这信裱起来？”

　　“只要您不把这人裱起来就行了… … 这信，您随意。”顺子想，唐安未能嫁入傅家，也好；傅公性情如此刚烈，唐衡敬他也就罢了，别人却未必放得过他。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男儿，当世几何！

　　人这辈子，多的是时候一厢情愿。唐衡觉得，这次结亲，的确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不过，结亲家，要好聚好散。既然傅公明这么义愤填膺，那就由他去吧。

　　谁知，

　　四百里开外，汝南郡平兴县。

　　太守傅公明两股战战。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

　　汉朝又没有新闻联播，他可是现在才知道黄浮出事儿了。要是一个月前他知道李桐被杀，黄浮被辱，借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写俩字儿就把唐衡给回了啊。傅公明现在就只想说，房梁啊，你掉下来一记砸死我吧。

　　伤唐公的玻璃心，那是万万不能的。唐公，你要相信我！！我是清白的！！我是无辜的！！没有人指使我，我真的只是常年在外政治敏感度不高啊！！！

　　这事儿其实真的不赖傅公明。

　　从汝南到洛阳，山重水复，汉朝官员又限制互通有无，非官方文书通信多半要拜托友人上京捎送。这一路上，友人走走停停，又不是六百里加急文书，从傅公明写成书信到唐衡收到，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而这半月发生了多少事呢？

　　妈呀，说多都是泪啊… …

　　傅公明想，此番估计是要玩儿完了。

　　果然是，时间过得都不一样，怎么可能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关于徐宣和李桐的故事，可参见第七章和第八章。欢迎大家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