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胭脂——西夏开国的血腥与欲孽（上部）》蒋胜男

69、掌掴

　　一天又一天过去，胭脂的身体渐渐恢复，她本是因为夜中河水中受了风寒，又加上惊怒交加，因此病势虽然来得汹汹，但是西北女子向来身强体健，因此也不过数天，便已经可以站立起来了。
　　这期间，她病重的时候，有几次醒来，见元昊皱着眉头，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但见她醒来之后，却没几句话就走了，后来她病势渐好，见元昊就不大来了。
　　独有朱雀，虽然身怀六甲，却是每日傍晚时分必来，只是客气地说些温寒的话，却半句也不提让胭脂出宫之事。
　　以胭脂的性子，又如何能够长久忍耐。这一日清晨，见日常服侍她的女奴进来，便将手中的金镯子塞给她道：“你若能够帮我传消息出去，这金镯子便送给你了。”
　　胭脂这只手镯，原是德明王所赐，乃是大宋皇宫赐下的珍宝，那女奴盯着金镯子，不禁眼露垂涎之色彩。
　　后宫女奴，此前多半是各自依附于卫慕王后和咩迷妃、讹藏屈怀妃三派，后卫慕王后血洗王宫，依附咩迷氏、讹藏屈怀氏的麻魁女兵和女奴皆尽被杀被清理，卫慕王后死后，卫幕一族的侍女们也被清理干净。因此此时宫中女奴，不是各妃子从自己族中带来，便是各大家族新奉的女奴，何曾见过这等来自大宋宫中的珠宝，
　　那女奴犹豫了一下，忽然跪地双手奉上金镯子道：“夫人，奴婢不敢，如果被野利妃知道，奴婢就没命了。”
　　胭脂逼视着她：“你怕野利妃？”
　　那女奴颤抖了一下，：“卫慕妃已死，如今后宫之中，无人敢与野利妃相争，我若是得罪了野利妃，我可就死定了。”
　　胭脂心中失望，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却也怪不得你！”待要接回镯子，忽然一个念头闪过，微笑道：“你错了。”
　　那女奴愕然看着胭脂，胭脂却又将镯子按在了她的手中：“你别忘了，野利妃如今还不是王后呢，可是，宫中却还有一位太后在。我也不要你去替我报信，你要把消息传出去只怕太过艰难。你只要我刚才要你做的事，去向讹藏屈怀兀泥禀报，这只手镯，是我赏给你的，也是你给她看的信物。你去传完讯之后，就请兀泥收留你在她的宫中，就算野利妃，也奈何你不得！”
　　那女奴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接过手镯，却向胭脂连磕了几个头之后，便匆匆而去。
　　胭脂长吁一口气，闭目躺下。
　　次日中午时分，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胭脂方扶着床榻站起，却见帘子一掀，野利遇乞身着戎装，一身尘土闯了进来。
　　胭脂一时惊喜交加，一股热气涌上心头，竟觉得全身发软，整个人摇摇欲坠。野利遇乞一眼看见，胭脂只身子一软，便觉得背后一股大力托住，忽然间双脚腾空，却是已经被野利遇乞抱了起来。
　　胭脂抬头看着遇乞那刚毅的面容，颤声叫道：“遇乞！”伸出双手，抱住了他的颈项。
　　野利遇乞爱怜地抱着胭脂，道：“嗯，胭脂，是我来了，我们回家去吧！”
　　胭脂顿觉这数日来提着的一股气，忽然消失了去，只觉得整个人软弱无比，只想依靠遇乞，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必去做。
　　野利遇乞抱着胭脂，向外走去，众麻魅女兵奉命守住这里，却挡不住遇乞进来，此时见他抱了胭脂出去，只得执刀团团围住于他，却也不敢向他动手，只道：“野利大人，未奉野利妃之命，您不能带胭脂夫人走。”
　　野利遇乞冷笑一声，抱着胭脂一步步向外走去，忽然听得背后尖叫一声：“小叔叔，你不能把人带走——”
　　野利遇乞一回头，却是野利朱雀带着侍女匆匆赶来，疾步走到野利遇乞面前，道：“小叔叔，你、你——难道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置我们野利一族的利益于不顾吗？”
　　野利遇乞脸色铁青，忽然一伸手，“啪”地一声，重重一巴掌扇向野利朱雀，野利朱雀惊呼一声，顿时站立不稳向后倒去，幸而她身后侍女众多，立刻扶稳了她，却见她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个通红的五指掌印来。
　　野利朱雀吓得呆住了，众麻魅兵见野利妃也被掌捆，也吓得呆住了，只怔怔地看着野利遇乞抱着胭脂离去。
　　胭脂软软地偎在遇乞的怀中，只觉得无比的安心：“遇乞，我没想到你居然就这么直接冲进来了！”
　　野利遇乞的脸上有着浓浓的怒气：“真是没有想到，朱雀进了王宫，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要是早知道如此，我和大哥当初真不应该答应让她嫁给元昊。”
　　胭脂叹了一口气：“现在，卫慕家最后一个人也死了，曾经威名赫赫的卫慕家族，已经烟消云散了。可是当初，我们谁又能想到，这短短几个月之间发生的事，比这几十年来发生的事情加起来还可怕呢？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闭上眼睛，苍白地叹息。
　　野利遇乞抱紧了她：“不管王庭发生什么样的事，那都是元昊的事，我们过我们的生活，谁也别想把我们拉进这个泥坑里。胭脂，你既然嫁给了我野利遇乞，所有的事都让我来解决吧！”
　　胭脂轻叹：“元昊把我扣在宫里，是不愿意卫慕青兰的死为外人得知，就像他杀了卫慕王后，却仍然要向外界表示她是病死的一样。身为一国之君，就算是以通奸的名义处死自己的嫡妃和嫡子，这也是一桩丑闻。而且这桩丑闻的背后涉及到他们母子的纷争，涉及到被处死的卫慕一族，所以，除非朱雀生下儿子，然后以这一桩喜事遮过青兰那件丑闻，所以在朱雀生下儿子之前，他会一直囚禁着我的。而朱雀，她也怕我把青兰死的真相告诉元昊，所以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她几句话，把元昊和朱雀囚禁她的理由向遇乞说明了，遇乞冷哼了一声：“我们野利家奉他为主，助他成就王图霸业，可不是把自己的灵魂都卖给他们。他们王宫里的内斗，谁爱谁斗去，休要牵扯上我们。”
　　胭脂抬头看着他微笑：“朱雀说，你为一个外人，而置野利一族的利益于不顾，就不怕你大哥怪罪吗？”
　　遇乞哼了一声：“外人？朱雀是外嫁之女，你是我野利家的妻子，要说外人，她才是外人，而且如今她满心满脑中，只有元昊一人。她才是从身到心，都已经是野利家的外人了。”
　　胭脂看着他：“可你还是当她是你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侄女啊！你打她这一巴掌，看似无情，却是有意。你知道她身后一堆侍女，绝对伤不着她的，但她顶着这一巴掌，却可以向元昊交待这丢失我的过错了。”
　　遇乞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只怕在她的心中，只剩下对我的恼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