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力量的暴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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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孔骤然收缩如针，龙溟并没有因为魔熙主动提出的帮助而升起丝毫的欢喜，理智上，他清楚地明白有了魔熙的加入，他与魔翳的计划定是如虎添翼，夜叉国干旱之患或许再也不是个问题，可是情感上，他几乎要抑制不住心中的屈辱与愤怒。
这样高高在上的施舍，这样居高临下的帮扶，这样轻描淡写的侮辱。
心底一直压抑的沉郁几乎堵得龙溟喘不过气，喉结急促地错动了几下，他强自克制着几乎要崩溃的情绪，略略扬起头让自己稍作平复。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魔熙落在他脸上的视线让龙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错觉，以至于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以这样的方式阻止自己本能地回视过去。
“……那便……”
嘴唇张合了几下，这样的字句硬是从喉中挤出，带着难言的苦涩。
负手于身后，借着身体遮挡住自己紧握成拳的手，修剪的齐整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由这刺痛，龙溟将所有的脆弱尽数掩下。他睁开眼睛，深紫色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站在魔翳身前的魔熙，一如既往的专注诚恳，面上甚至还带上了一贯温和有礼的浅笑。
“……有劳大祭司了。”
“有劳倒是不算。”
魔熙略略颔首，移开视线。
面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长身玉立的青年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冷漠浅淡的神情，目光又不知道落在了何处，只眉间微微皱起，似是浮起了一片极浅的怅然。
“我只是，有些好奇……”
他的声音极轻，便是耳力聪敏如龙溟、魔翳，也只听了个没头没尾。
至此，也算是皆大欢喜。
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及得第六日天方微熙，龙溟与魔翳便走入了九黎祠。年轻的王者大步走在前面，衣摆在膝盖上卷出紫色的波浪，不复昔日浅笑从容的模样，唇角轻抿面色凝重。身着长老服的青年紧随其后，白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面上横过鼻梁向着两边脸颊延伸出的紫色魔纹给那张原本英俊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阴骛。
彼时，魔熙正安静地站在九黎祠最深处，看着这五日龙溟与魔翳倾尽心血化出的重叠法阵，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至关重要的棋子”依偎着石柱，睡得香甜，碎发掩住的额头下，依稀可见浅色的魔纹；龙幽毫无所觉地卷着被子在床上睡得很沉，时不时翻个身拧着眉嘟哝上几个字，依稀是越行之术的咒文。
“将自己的性命托付给别人……”
一声嗤笑，打破了九黎祠中的静谧，魔熙踩过他们三人这五日中刻画的法阵，走到了平台的最边缘站定。
他亦曾站在九黎祠外的台阶上，远远俯瞰过这片土地，以及龙溟、魔翳和龙愈无论如何都会拼命守护的族人。可惜，除了一群弱小到可怜，面对危机除了放弃就是寄希望于所谓的王者，连自救的勇气和尝试都不曾拥有的杂碎外，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怯懦如斯，愚蠢至极。”
为何会有人愿意为这样弱小的卑劣的存在，不顾一切地去抢得一线生机？
他不懂。
脚步声渐渐接近，魔熙没有回头，龙溟也没有看他，魔翳抱着那因为离开了石柱而眼泪汪汪的小孩走到魔熙身后，开口唤了他一声。
“大祭司，还请你将此子额前魔纹封印。”
魔熙转过身，原本眼泪汪汪的孩子竟似是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睁着一双深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眼底不知是因为熔岩映出的火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隐隐透出几分赤色。
“爹……爹……”
那孩子突然开口，吐字很清晰，可言语间生疏的停顿和衔接时候的滞涩感，倒像是许久没有出过声了。
龙溟循声看过去，正瞥见魔熙皱起眉，丝毫没有理会那孩子对他张开的手臂和殷切的眼神，反向后略退了些，似是有些不适地伸手按了按胸口。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再一次身体反应超过了思维，抢步快走向魔熙，而后硬生生按下欲要伸出的手，停在了魔翳的身旁。
“小……大祭司可有不适？”
魔熙并没有回答他的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几乎是锁在了魔翳怀中的孩子身上。眉间的皱起渐渐舒展，仿佛窥见了什么一般，唇角弯出些笑纹来。
“……有趣。”
他这么说着，语调几乎可以称得上轻松愉快了，不过眼底的笑意却没有多少，也没有如同对待龙溟和龙幽那样，纵容地顺着小孩求抱抱的期盼真的将他抱起。
伸出手，魔熙并指点在了孩子的额头，体内陌生的气息兴奋得恨不得立刻就从他的身体里跳出来。为了遏制它突如其来的活跃，魔熙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神情也比之前要凝重严肃的多，唇角的笑纹浅淡了许多，却并没有消失。
之前在深紫色眼眸中点亮的神采又黯淡了下去，龙溟不再说话，却又不可抑制地因为魔熙的动作而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他那明显保持距离的态度，还是因为他对那孩子和曾经的自己的区别对待。
小孩子深棕色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直懵懂的脸上也露出了欢喜的笑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魔熙点在自己额心的手指，满脸的依恋。
仿佛被魔熙的手指吸走了颜色，小孩额心的红色魔纹渐渐淡去，不多时就和面上的皮肤一般无二，原本略尖的耳朵也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尖端圆圆肉肉的，看起来很可爱。他眨了眨眼睛，打了个哈欠，强自撑着好一会儿，终于抵不住突然涌上的倦意，沉沉睡去。
魔熙没费什么劲就抽、出了手指，抬眼看了下魔翳，忽然哼笑了一声。
“你倒是大胆。”
“若为吾族，自是敢为天下之大不韪。”
魔翳轻描淡写地一笔揭过，将那睡去的孩子放在了法阵的景门处，而后迈步走进了法阵中。
几乎是同时，龙溟退到了平台的台阶下，与魔翳对视一眼后，闭上眼睛沉下心神，右手并指于胸前，念起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咒文。
魔翳脚下的法阵逐一被点亮，整个山腹中无风自起，龙溟的衣摆被吹得飒飒作响，高高束起的马尾在他的身后摇晃。
魔翳与那沉睡的孩子慢慢浮起，悬停在半空，风卷的越发凶了，被全部点亮的法阵发出耀眼的紫色光芒。魔翳平伸出手，极快地接连做了几个手势，那孩子的身上便汇聚起浓郁的火灵之气，发出浅浅的红光与法阵的紫光交相辉映。
眼前的景象慢慢扭曲起来，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条极细的暗色缝隙越来越大。
魔翳眼神微黯，掌心浮起许多紫色的光点，陆续飞入那条裂隙中。
魔熙心中一窒，原本纹丝不动的衣摆和头发如同在瞬间失去了庇护，被大作的狂风卷起吹乱。
他能够听到自己血脉鼓动的声音，清晰无比，一声比一声剧烈。自方才起便有些不受控制的陌生气息在体内横冲直撞，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向着渐渐没入那道裂隙的孩子冲去，撕裂一般的疼痛再次席卷全身，魔熙的脸色苍白起来，原本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起，指节都攥得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法阵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
无论是重落于地的魔翳还是停止施术的龙溟，都好像才经历过一场惨厉的胜利，面容上的倦意与眼中的喜悦一样，完全遮掩不住。
龙溟下意识地看向魔熙，面上的喜悦还来不及退去，眸中已经升腾起莫大的恐惧。
他向着那里跑过去，却只来得及看到魔熙似是再也支撑不住一般，跪倒在地，细细的血丝从唇角溢出。
“……出去。”
“小舅！”
“魔熙，不要逞强！”
“出去。”
魔熙再也控制不住在体内叫嚣的陌生气息，他伸手紧紧扣住衣襟，柔软的外袍被攥出了深深的皱痕。
琥珀色的眼眸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他粗喘了几、声，垂眸遮住了眼底无故暴起的杀意和暴虐，右膝点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浑身都散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滚！杵在这里找死吗！？”
“……”
伸出的手背重重打开，满腔的关切和担忧如同被当头浇下一盆冰水，迈出的腿僵硬地退了回来。龙溟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如你所愿。”
魔翳在那里站了许久，直到龙溟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甬道尽头，方才走上前，弯腰撩起魔熙披散下来的发丝。没有得到任何抗拒，眸色渐沉，魔翳忽然拽着那黑亮的长发迫使魔熙抬起头。
那张被迫扬起的脸苍白如纸，带着那在他梦中反复出现的脆弱，像是被这模样深深诱、惑，魔翳俯下、身，停在和他离得极近的地方，鼻尖几乎相触，彼此呼吸可闻。
他极慢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身体最深处吐出，带着深埋已久的被揉碎了又拧在一起复杂情感。
“如此，你便满意了。即便是此时，也不愿给予至亲之人哪怕一丝的依恋吗？我的……”
唇角弯起毫无暖意的笑容，魔翳松开手，在看着魔熙毫无知觉地重重垂下头，身形颤抖了下，深褐色的眸中浮起些许痛意。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才终于吐出了那似是极爱又似是极恨的字眼。
“……弟弟……”
人界的上空，在苍茫夜色的掩护下，自魔界打开的裂隙悄无声息地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无数紫色的光点从中窜出，四下飘散。
原本静谧的夜色被打破了，随着空间裂隙的闭合，剧烈的地动席卷了整个人界。一片仓皇凌乱中，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沉睡着的孩子，落在了一片残垣之上。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力量的暴动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