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世界》死去的作者

20、番外3：深度交叉

　　（一、交叉时空）
　　林程杵着拐棍，静立在荒凉的院子里，到处都长着杂草，他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出了神。

　　陈蓝抱着一大捧有根的茉莉，向他这边走过来，他回头望，笑了一下，也杵着拐杖走了过去。他们靠近，互相撞入对方的身体里，然后不受任何阻碍地继续向前走。

　　陈蓝走到了院子的一个角落，在用灰瓦围成的一小片土地外停下，挖坑把茉莉植株种下去。另外一大片连着的土地，全都被种上了蔬菜，他盘算着在墙角种一棵枇杷或者苹果树，好遮阴，也好吸引小孩子爬树。他眯着眼睛设想了一下，这就是他想送给林程的，宁静而闲适的地方。

　　林程杵着拐杖艰难地跨过门槛，然后在陈靛的邀请下，到他家去吃饭，他跟在陈靛后面，出神一样地望了望那幢小楼，想着，这就是他的故乡。前面一群小孩儿在跳格子，看到他后都停下来。

　　“繁殖者。”一个小孩儿轻声喊着，另外一些小孩儿好玩儿似地跟着起哄，“繁殖者，繁殖者，大屁股的繁殖者。”

　　林程怔了一下，停下来，然后对他们笑着：“你们看，我的屁股一点儿也不大。”

　　小孩儿都哈哈地笑着，其中一个勾着腰转到他的后面：“真的不大诶。”他呆呆地指了指林程。林程递给了他一块糖，然后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

　　他愣愣地接住，抬起头说了一句：“谢谢。”然后飞快地跑了，其他小孩儿也跟着他一起跑，高兴得像在过节，而春节，也真的快到了。

　　他看了一眼向后望的陈靛和他家门前挂着的春联和红灯笼，缓慢地走了过去。

　　陈蓝把茉莉花种好后，准备做个栅栏，陈靛从门外探出头来：“篮子，出来帮忙贴春联挂灯笼。”陈蓝一口答应，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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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交叉时空）
　　“活了太久，活得都不太想死了。”王半仙对着书本，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像留你一个人太可怜了，也没个后生为你养老。家里的黑猫在墙壁上钻了个洞逃走后就再也没回来，不知道生了几个小的。脚趾头最近也没感觉啦，就好像我就没有过这几根指头。春节吃什么呀，熏腊肉了吗？着急，嘴里没味儿，想吃辣的。”

　　另一边，王半仙知道另一个世界里的他已经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他开始胡言乱语，高烧不断，又腹泻。到了这个年纪，腹泻不止就相当于没了半条命。他通宵不睡地守着书，怕一不小心那边咽气了自己都不知道。

　　异性时空里，陈蓝一家邀请二叔一家到镇上去住，大家热热闹闹地过年，然后顺理成章地定居下来，也就不再去管那几亩地了。两个人商量了一下，二叔在阴湿的屋子里腰痛越来越严重，还不如索性搬家，看病拿药都要方便些。

　　正值年关，两个人喜气洋洋地把村儿拜访了个遍，最后一家就是王半仙。

　　他们到的时候，王半仙的脚下还隐约有些烧纸后的灰烬，他躺在椅子上，头颅后仰，整个人都僵了。他手里紧紧握着那本前面被尽数撕毁，只有空白页的书。

　　王半仙是没有后辈的，二叔跟二嫂商量，还是过一段时间再回去，按王半仙在村儿里的地位，于情于理他们都没有办法不参加他的丧事。于是他们留下来，为王半仙办年过七十的喜丧。那本书既然撬不动，也就随王半仙一起入殓好了。

　　另一个世界里还活着的王半仙把书抵在胸前，眼泪随着沟壑纵横的皮肤往四周淌着，他布满青筋的手背不时地擦一下脸，然后发出老狗般的呜咽，好多事都没有盼头了。

　　他颤颤巍巍地走出门，佝偻着背，再也不复以前精神矍铄的样子。从村儿里到镇子上，要走很长的田间小路，然后搭公交或者顺路的客车，他坐在上面，颠簸了一路。

　　他要去的地方，是林程的暂居地。

　　林程在院子里做复健，满头大汗。因为麻烦陈蓝架着他，所以他老是不停地在说不好意思，陈蓝听得青筋都暴起了。

　　王半仙就站在门口。

　　陈蓝最先看见他，他显然在那个时空里也见过王半仙，所以碰了碰林程的肩膀。

　　林程转过头去，看见他后怔在了原地。

　　他从门口走进来，站在林程的面前，把书抬起来，说：“这个给你。”

　　林程楞了一下，然后去接。王半仙的右手却没有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抓着，左手不舍地在封面上轻轻摩挲。

　　他对着书自言自语了一句：“把这本书送给陈蓝吧。”

　　“我？”陈蓝指着自己，疑惑地问。

　　“不是你。”王半仙这回把书干脆地给林程递了过去，“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我不可能找到他的。”林程摇摇头，“他……回去了。”

　　“会有人把这个送到他手里的，另外一本，属于那个世界的。”他不再赘述，把书塞到了林程的怀里，然后转身。林程措手不及地接住，然后想叫住王半仙，但王半仙走了两步，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在医院里，林程和陈蓝站在过道里，陈蓝忍不住开口：“你在和那个世界里的我谈恋爱？”

　　林程诧异地转过脸看着他。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以为我真会认为前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啊？只不过有些难以接受，又找不出合适的理由跟我哥说。”陈蓝不以为意地说。

　　“没有谈。”林程丧气地垂下了头，指腹轻轻摩挲着书的封面。

　　“在那边……你和蜻蜓结婚了。不，其实那也不是你啦。不过那个世界的陈蓝……不是异性恋吗？”陈蓝犹犹豫豫地说。

　　“我也不清楚。”他表情纠结起来。

　　“好，我不问了。”陈蓝耸耸肩，安慰性地拍了拍林程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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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异性时空）

　　王半仙的尸体在大堂里放了好几天，尸僵早就过去了，村里的人在为他换寿衣的时候捡起了滑落在棺材底的书。

　　“别看。”村长把书盖上，“万一泄露了天机……”

　　外出打过工的陈伟信都不信这些：“哪有写满天机的书还被撕成这样啊？”

　　“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警告性地训斥着，然后竖起了大指姆，“王先生可什么都知道，看，这棺材，就是年初的时候托人打的。”

　　陈伟不管他，随意地翻着：“看，上面就一句话‘把这本书送给陈蓝吧。’”他抬起头问村长，“我好像听过陈蓝这名字。”

　　“就是我们陈家村出去的人呀，快去把陈蓝的二叔叫过来。”村长夺过书，焦急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