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月饼月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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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圆，山静，人不寐。
“你是疯了吗？”青衣人大骇，一个踉跄。
他看着眼前的男子，眉目凛冽，虽然受制于人，竟然生生割断了他的袖角。
戚少商目光很冷，只是望着他，他沉声道，“古有割袍断义，那么，顾惜朝，衣袍已裂，此生，我不会再信你！”
顾惜朝大笑，目光骤冷，“好，那倒是好得很！把戚大侠请回地牢里去。”
戚少商在地牢里待了几日，倒不曾薄待他，饭菜和水倒是十分干净，守牢的弟兄也是敬重戚少商的为人，倒也十分恭敬。
这样，倒真的像是只是在这牢中做客了一般。
久而久之，竟然聊了起来。
“小兄弟是哪里人？”
“河间府的一个小村落，穷乡僻壤的，说出来，也不一定认得。哎，连年战乱，家乡过不下去，四处流浪，偷蒙拐骗什么的，都干过，后来遇到了飞虎寨主，就来这里了。”
“哈……看了你们寨主待你们不错？”戚少商勾唇。
“自然的，寨主里的兄弟们都很好，便是只剩了一条开档裤，也是一起穿的，哈哈……”他低笑着，心情像是极好，“其实顾公子也是好人，要不是，顾公子说服寨主去截了那军饷，怕不到战场上，那镖就已经被一路的狗官吞个干净了……”
“你说什么？那军饷现在何处？”戚少商眼眸骤然一亮。
“怕是已经在运往边关的路上，依着行程，这几日也该到了。”
“那顾惜朝？”戚少商皱眉思索着什么。
那人答道：“顾公子说要回家陪妻子过中秋，连夜下山去了。”
小小地牢自然困不得九现神龙，更何况他们本无心困他。
戚少商第三次来到顾惜朝的家门前，天还没有亮起来。
一轮满月，挂在天边，清辉薄雾，完满得正好。
门没有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他走进屋去，没有人，拐了弯走进厨房，看见一豆灯火下，那青衣人正将宽大的袖子高高挽起，低头揉着什么。
顾惜朝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眼神诧异了一瞬，抿唇，“戚大侠不是说要和我恩断义绝吗？”他勾唇冷笑，“也对，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什么情谊。”
“惜朝……惜朝，我……”戚少商踟蹰，却想个不会说话的稚童，半天说不出想要说的话。
我……不该不信你……
顾惜朝看到戚少商这样的表情，知道他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却忽然说，“大当家，你会不会做和面？”
戚少商以为他一定会把他赶出家门，也笃定了心思，不管待会儿顾公子怎么赶他，拿起神哭小斧赶也好，用扫把赶也好，也要赖在这里，跟他解释了不可。
“啊哈？”可是听顾公子突然说了这样一句，突然不知道该如何了。
纵使是九现神龙戚少商，威风凛凛的戚大侠，能够以一敌百，能够上阵杀敌，却惟独对这团软趴趴，白亮亮的面团皱了眉，犯了难。
“不会。”他将头摇得坚定。
书生嗤笑，揶揄，“想不到还有让你戚少商犯难的事，真是有趣。”他继续揉了面团，说，“我以前的时候，看过我娘也是这样揉面的，看着很简单，可是，自己真正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戚少商又把目光盯在另一个盆，望着里面黑压压的一片，问，“这是什么？”
“豆泥。”顾惜朝头也不抬，又补充道，“馅儿。”
于是威风凛凛的戚大侠，和胸中百万兵的顾公子，就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忙活了半天，终于算是折腾出一碟热腾腾的月饼。
尽管……咳咳，卖相不怎么的好看。
顾惜朝终于搬下了那坛被他藏在架子深处，他一直没有搬下的那坛酒，也是戚大侠一直惦记着的酒。
开封，一股冲劲迎面而来。
——是炮打灯。
戚少商的眼眸又亮了几分。
“可惜已经过了八月十五了。”青衣书生感叹，“行程耽搁，我终究没有赶回来，陪晚晴过中秋。”
“十六的月亮也是很圆的。”他看着顾惜朝这样低着头，卷发微垂着，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心底生出一丝柔软来，柔声道，“我想，顾夫人，也是能够体谅的。”
“晚晴生前就喜欢吃这些甜食，可我却连这个……也做得一团糟。”顾惜朝苦笑，神色落寞。
戚大侠却忽然从盘中抓起一个月饼，边沿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像是怕顾惜朝会上桌来抢一般，囫囵吞枣般就塞进了喉咙里。
“好吃，很好吃。”
当盘子里真的只有一个月饼时，顾惜朝终于忍不住，“真的那么好吃？”
戚少商咚咚的，将头点得干脆。
他又伸手，将最后一个月饼，一股恼儿吞入腹中，最后，还打了个饱嗝。
顾惜朝觉得好笑，扶额道，“你把吃食全都吃了，那我吃什么？”顾公子眼神凛冽，心中愤愤，恨不得把正襟危坐的大侠从凳子上踢下来。
“我们喝酒吧。不是还有酒吗？”戚少商很无耻的建议道，仿佛没有吃食这件事跟他毫无关系。
于是也只能喝酒。
炮打灯的酒性果然烈，三碗下肚，就已经上了头。
他觉得眼前的青衣书生已经裂变成好几个模糊的影，他一绺乌丝垂在脸色，原本白皙的颊边酡红，眉角竟然好似绽开了一枝三月的桃花，在这料峭春寒中瑟瑟，艳丽到了极致，也清冷到了极致。
他却觉得对面布衣书生的眼睛甚至要比这天上的月亮要亮得多，也好看的……多。
——“好看。”
什么好看？
——“你好看。”
——“大当家，你喝醉了。”
——“是啊，我喝醉了……”
顾惜朝说，“喝醉的人，说的话，当不得真。”
戚少商也点头，“是啊，我喝醉了。”他说完这样一句，就歪头倒在石桌前。
顾惜朝又问，“既然当不得真，那么我接下来问的任何东西都也是算不得数的。”他的目光灼灼，却是不看戚少商的，他甚至微微的笑了，目光荡起一阵涟漪，“还记得那一日，我在鱼池子里，问你的三个问题吗？也对，你大概不记得，我问你，你和我在棋亭酒肆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是否真心把顾惜朝当作朋友？我还问你，若是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你会不会和他成为好朋友？我还问你，若是你明天要死了，你最想做的是什么？那时你回答了我，可是你却不知道我的答案。”
戚少商哼了一声，翻了个面，看来真是醉得不清。
顾惜朝笑了笑，“也罢。反正也不重要了。”
也罢，奈何桥头，黄泉路上，大当家，我总是会等着你的。
其实，那一夜，顾惜朝和戚少商都没有喝醉，可他们都以为对方喝醉了，因为如果不是在喝醉的状态下，吐露出那样的话语，该是多么尴尬和不合时宜。
很多年后，戚少商才知道那月饼的馅儿，其实和追命用的，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甜得腻死人的红豆。
可是戚少商以后却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个味道。
他喜欢顾惜朝做的月饼，不是因为味道，不是因为食材，不是因为任何他说得出口的理由。
只不过，他不曾在意，而他领悟太迟。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四、月饼月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