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警戒》顾明漪

3、CHAPTER 3、4

　　她细细打量身旁一派骄傲的女孩子，云家血统优良，云烟公主自然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一派贵气，举手投足间眉眼总是蕴着浅浅的傲慢。毕竟是帝国云家唯一的公主、国师的嫡传弟子、帝国术法修习的奇才，年少扬名，受尽千般万般宠爱，这也是正常气派。然而不管她多么出色多么优秀，却始终不是一个做暗探的好人选，虽说到联邦这种只信赖科技的地界上易容是无甚效用的，但是堂而皇之的用着这张脸在中央大街上行走，也真是胆大妄为了。

　　反观三皇子云祈，倒是将所有的傲气都隐在了眉梢眼角，他又总是低垂着眼眸，看上去就更加谦逊而无害。云祈撑着伞的右手骨节修长而有力，肌理白皙，宛如玉石雕刻一般，另一只手随意的揣在衣中，步伐每一步大小都相近，虽无太快的速度，却也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个姑娘身后。不过同那美的惊人的手相比，他的面相倒是稍逊一筹，世人都称赞大皇子云初俊美无双世间无人可出其右，云家的二皇子和三皇子在成年后也都没能再超越大哥。云初是帝国云家的一轮旭日，骄傲而霸道的高悬在帝国星系上空，恰恰遮掩住两个弟弟的光芒，二皇子云禛心思细密圆滑，朝堂之事处理的很是妥帖，而三皇子云祈却是年龄尚轻又是嫡出幼子，所以一向安乐，连封号也是宁，只求安稳而已，不过现在看来，这云祈倒也不似传言中那般不谙世事，起码在这一程中，他明显比云烟公主老成许多，总是能温和的安抚公主让她听话，若是说云初是帝国未来的希望，那云祈就想是块温润的璞玉，只待雕琢。

　　云家人是她笔下的第一个家族，年少时将所有的赞美和华丽的用词都毫不吝惜的给了他们，特别是东升旭日一般的云初，更是极尽赞美。然而就算无数次在脑海中勾勒过他们的样子，却在真正见到时仍不免心中一阵激荡。

　　不愧是我的云家嘤嘤嘤，看着太养眼了！！！！！

　　【姑娘你重点不对好么。

　　天命十五年，帝都长安

　　百年皇城的长安恰逢飞雪连天，时值除夕，帝都夜下华灯初上，映的阁楼越发精美楼阙越发夺目，琉璃飞瓦处处可见，雕梁画栋比比皆是，长清湖畔莲盏浮水人潮涌动，宝马雕车香满路，火树银花不夜天。朱雀大道两侧的树上高悬着大红灯笼，天空中烟花阵阵，一眼望去简直美的炫目至极。子时已至，位于神庙顶端的大钟准时敲打，钟声之中，鞭炮便也毫不退让的响了起来，一时间整座城池都进入了热烈的节日之中，然而就在以神庙为中心的圆圈内，竟有数千人匍匐在地，虔诚的叩拜着。

　　钟声刚落，神庙上空便徐徐升起一轮圆月般的光圈，皎然而圣洁的悬挂在空中，仿佛夜空之中倏然出现了两轮月亮一般，一轮只是一弯月牙，另一轮的光辉竟然隐隐的超过了那月牙儿。依稀可见一个身影立在其中，衣袂飘飘似诗如画，长发垂腰，竟是银白色。而民众在看到那一轮圆月时便已激动不可自抑，纷纷举起双手虔诚的祈祷。

　　“求神灵保佑白姓安宁！”“求神灵保佑帝国万年昌盛！”“求神灵保佑前线大捷！”

　　半空中那人白衣如雪，那奇妙的月轮将声音全都屏蔽在外，他双手结成了一个奇怪的印记，稳稳的凝在眉心处，在神庙屋顶的八处小小法坛上，身披白袍的神庙供奉摇着手中的铃铛，吟唱出了奇异的语言，依稀就在耳边响起，细听却又不甚清晰，那些信徒露出的手臂纤细而洁白，竟是八位女子。那人在空中静默了片刻，正待进行下一步祈福以更震慑祈福的众人，却似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一般，猛地睁开双眼凝视着虚空中某一处，不自觉的“咦”了一声。声音虽不大，却让四周的供奉女子都惊的抬起了头，诧异的望着空中。就只是一个瞬间，那轮圆月之中的人影就已消失不见，白衣飞舞在空中，竟是如同闲庭漫步一般拾阶而上，手虚虚一握，掌中便已摘下了一束月光，那人随手一挥，那光芒在空中结成了一行字，只是扫了一眼，便在拂过的衣袖下消失为满天星光。

　　天命十五年的除夕，幽居神庙已久的国师得到了神灵的指引，重新进入闭关等待那一日的到来，而皇帝竟然也数年来第一次踏出了皇城，在与国师密谈之后急急返回，便开始照着那人给的命格在全国挑选命定的少女入神庙侍奉。三年一次的神女大选本是天大的荣耀，帝国民众大多信教，以将女儿送入神庙为荣，再加上国师虽轻易不问世事，却依旧在皇帝眼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又不免牵扯到了各路势力，以至于每一届的神女大选都是一片暗流涌动，各派势力竭尽全力将自己人送入神庙，若是能得到那位圣人的青睐，今后便是超凡的存在。

　　烨帝原本对神女大选不甚上心，次次都交予大皇子去处理，大皇子云初性子淡漠，从来都是冷眼看着那些富贵人家头破血流的争相将女儿送入神庙，根本懒得去管有多少不光彩的内幕。神女入庙，三年一选，这三年内足不出户，潜心为国祈福，出庙时会饮下圣水忘记这三年内的所有事情，不过若是有格外得国师心的人，便可以长久的留在神庙内，这即是一道免死金牌，哪一家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信徒侍奉在侧。

　　然而这一次的大选却是烨帝亲自挑选，他手中有国师写就的命盘，那命盘极为特别，与此生辰八字吻合的少女原本就稀少，国师又素来不喜面貌丑陋者，所以这一次的挑挑拣拣后，竟只有三位女子进入神庙，而这三位女子更是全部来自于边远星球的贫民家庭，由烨帝亲自选过后送往神庙。

　　其实国师除夕祈福时的异状早已被有心人看在眼中，而如今烨帝反常的举动更是令人不解，一时间朝野一片猜测，民间传的更是离奇。仿佛不胜其扰一般，不出几日国师便宣告了天下，神谕，神使已降世，不日便将觉醒，助帝国一举攻克叛军。

　　朱雀大道尽头九重深宫，烨帝注视着面前小小的木匣子出了半晌神，那样小的一个匣子，式样普通，没有一点花纹，更没有一点奇特的装饰，通共不及两个手掌大，锁眼周围镶着墨玉，小叶紫檀造就。这树原本不是什么稀奇物种，曾经在帝星上遍布，然而在三百年前那一场灾变过后，整个帝国星圈只有两个地方还存活着这种树木，一是靠近边界的凤城，一是神庙。

　　凤城中的檀木林内都是灾变中抢救出的珍惜树种，百年来也没长出多高，有不少压根就没有生根发芽，更别提参天。神庙中这一棵来头大为不同，它是在灾变中存活下来的。那一场灾变中，恒星到了衰竭的关头，虽是已垂垂老矣，却不知从哪来的巨大能量，生生的爆裂开来，无数碎片穿过大气层，在帝国境内洒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火雨。恒星陨落，整个天空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由此引发的潮汐涨落和物种危机几乎在刹那间就袭击了这个完全没有准备的人类世界。先是火雨，然后是地震、大洪水，无数平民惨死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氧气的迅速减少引起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巨大的惊惧。

　　——在自然的巨大愤怒之前，人类的反抗竟是如此苍白而无力。

　　幸而帝都除了第一波的灾厄并没有受到之后的威胁，千年来选择的帝都福地在这一刻终于显出了它的独到之处，神庙内的高僧们不分昼夜的礼佛念经，虔诚的超度着死去的平民。而那些大人物们却第一次对这些原本致以极高敬意的高僧们感到不满，连活人都自顾不暇了，还顾及那些死人作甚？

　　灾变后的第十二夜，电力系统宣告停止，完全依赖现代科技的人类被不安与畏惧笼罩在阴影中，而很快，他们终于感受到了彻彻底底的恐慌。

　　佛，流泪了。

　　帝都之内所有庙宇的佛像脸上，总是似阖未阖的眼眸中倏然流下了泪水，白玉般静好的脸颊上淌着细细的泪，怎样擦拭都擦拭不清。神庙内的僧侣们大惊之下忙不迭的给活佛通报，然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金身佛像上流淌着的泪水却渐次的染上了血痕，灿烂的金箔在缓缓褪色，甚至开始出现裂痕。

　　佛也要舍弃我们了！

　　神庙外围绕着的信徒们哀声的恸哭没能挽留住神佛的眷顾，曾被当做帝国精神支柱的巨大佛像仿佛不胜外力般轰然裂开，最终只余下一个空荡荡的佛龛和满地烟尘，就如同绝望的高僧和信徒们散落一地的希望。

　　然而也许自然尚对人类存有一丝怜悯，在极度绝望中浑浑噩噩了不知多久，到了连时间都已不想再看一眼的混沌之时，已经麻木到极点的人类被天尽头忽然出现的那一抹亮光刺痛了双眼，紧接着，恒星的光芒闪现，红日徐徐升起，照亮了这片满是死气的土地。

　　那一天磁场变化，南北极重新界定，陆地浮出水面，人类迎来了新生。

　　而就也在那一天，那个人从日出之地缓步走来，所到之处一片光华璀璨步步生莲，他除去灾变带来的瘟疫，指点之处便是沃土，他助人们重建家园，平复灾荒，所经之处便是一片片芳草良田，他周身笼罩在一尘不染的白袍之中，看不清面容，一派圣洁，他带来了新生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新的信仰。

　　那人游历了帝星许多地方，却都没有停下过脚步，而最后，当他终于来到帝都的时候，那个人站在神庙的院落中，抚摸着那一株百年沧桑的小叶紫檀，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是帝国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一个新纪元的开始。人们推倒了帝星上所有的佛像，建立了新的信仰雕像，推翻了神庙，赶走了那些德高望重的高僧，在神庙的旧址上建造了新的神庙，将那人恭恭敬敬的供奉于内，追随他的信仰，聆听他的意志。而灾变到来时，帝星上的檀木大多被毁，不多的残留也在之后渐次死去，唯有神庙内那棵小叶紫檀，数百年来欣欣向荣，枝繁叶茂。

　　那人曾在那树下羽化，而历代唯有大事之时方可使用那个紫檀木匣，那是帝国神庙的象征，也是帝国的圣树，百年来唯有一次使用，便是昭帝下旨剿灭叛军之时，而那些原本认为昭帝大惊小怪的群臣们最终也胆战心惊的发现那些叛军根本不似想象中一般是一群乌合之众，原本认定他们游荡在外围星系终究难成大业，然而不过百年的时间他们就已使解放区联邦星圈兴起，成为了足以和帝国抗衡的势力。

　　而从那一日起至今，已有二百四十三年。

　　烨帝注视着眼前那个貌不惊人的小小紫檀木匣，一时间思绪纷乱，竟是迟迟不敢打开，神庙中国师的话还在耳边回响，翻来覆去就是两个词——

　　神谕！

　　神使！

　　不过只是两个简简单单的词语而已，对他的统治造成冲击的同时，竟已几近将他的帝王涵养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