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爱你》叶世浮

2、再见

　　第四章
　　上了高中，叶琛已经是17岁的大男生。
　　曾经一人孤单单走过的路程，现在只需要十分钟就可以走完。市里修了路架了桥，交通便利了，原来40分钟的车程现在也只要一半的时间。
　　每天早上，虽然没有李沫来等他一起上学，但是母亲会起的很早为他做丰盛的早饭，然后骑电动车把他送到车站。
　　父亲也不再经常赌的连夜不归，开始找活做。虽然父亲还是会出去喝酒，不过不会再对叶琛耍酒疯施暴，而是半夜回家来了兴致，把叶琛从睡梦中推醒，跟他父子“谈心”，重复他作为过来人的“道理”，一遍又一遍的要他好好学习，一定要出人头地。
　　高中大家都长大了，叶琛感觉他在的班级，人都很好。没有炫富，没有地区歧视，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他作为一个新的人，拥有一个新的身份，坐在敞亮的教室，和每一个人一样，学习生活。他和男生们结伴三五成群的打球，好几个人分喝一瓶水，作业互相抄，考试后互相交换试卷看，食堂一起分吃菜。
　　他不在是过去那个被孤立的隐形人，他和所有人一样，只是普普通通的高中生。
　　叶琛过的很顺心，渐渐的想起李沫的次数也少了。直到有一天，他在车站遇到了很久没联系的李沫。
　　那已经是深秋了，叶琛远远地看到身形单薄的李沫，穿着棕色的毛衣，背着书包，戴着耳机，低着头一个人站在车站等车，公车开过来，李沫却连头都没有抬起去看车号，只是拿脚不停地点地，写写画画。
　　叶母把叶琛到车站，嘱咐几句千篇一律的话，就匆匆赶去上班了。
　　李沫听到叶母的声音便抬起头看到叶琛，叶母离开后，他扯下耳机，冲着叶琛扯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嘿，今天怎么这么晚？”李沫问道。
　　“昨晚熬夜赶作业，起迟了。你怎么在这里坐车？”叶琛说。
　　李沫消瘦的瓜子脸，笑起来也显得很苍白，他说：“我一直在这里坐车。去我们学校得从这里坐车，不过中途得再转一次车啊。”
　　“是吗？那怎么都没有看到过你？不会你每天都这么晚吧，你们学校不用上早自习？”叶琛看看表，都已经快迟到了。
　　“呵呵，大概吧。我有看到过你，不过你妈妈骑车带着你，我追不上你啊。”李沫说到。
　　“哦哦，我喊我妈别送她非得送，不过这样就可以多睡十分钟，嘿嘿。”叶琛喜滋滋的说。
　　“嗯。你们晚上几点下课？”李沫问道。
　　“五点半，不过偶尔会拖堂考试，有时候放的时间早，就会和班里人一起打球，下学期会有年级比赛，现在得赶紧练习。”叶琛说到。
　　“你也会参加比赛吗？哇，真期待！到时我可不可以也……”
　　“车来了，快往上挤，哎呦我去，这么多人。”叶琛打断李沫话，推着他往车门那走。
　　正赶上上班高风期，车上人特别的多。叶琛有身高优势，抓着吊环站的稳。李沫则被人挤的来回摇摆。
　　“你怎么还在不长高？”叶琛一把拉过李沫，让他拽着自己的胳膊。
　　“我也长了好不好，只不过你长得比我快而已。”
　　“有吗？一点也看不出来，倒是看着又瘦了不少，你爸妈虐待你不给你饭吃啊。”叶琛随口开玩笑到，“喂，李沫，老实说你不会不是你爸妈亲生的吧，你捡来来的吧，哈哈。”
　　“呵呵，可能吧……”李沫小声笑道。
　　后来，叶琛才知道真相，才体会李沫那时的笑，其实是苦笑。
　　车开到一半，李沫下车转另一辆公车去学校，叶琛站在车上对他挥挥手，没心没肺的喊道，“李沫，万一迟到不给进学校，翻墙的时候别被看门老头抓到了，哈哈。”
　　李沫也在站台上，扯了个大笑脸，冲他使劲挥手。
　　第二天，叶琛赶得比较巧，刚到车站就碰到一辆8路公车停在在那，8路还有昨天24路都通往他们学校。叶琛赶忙跳下叶妈的电动车，挎着书包挤上公车。
　　“叶子，叶子。”
　　车最后面有人隐约在叫他。
　　“李沫？”叶琛看到最后一排有李沫冲他挥手。
　　“你怎么也在这里？”叶琛好不容易从前面挤到后面，发现李沫用书包已经给他占了一座。
　　“嗯，我刚刚看到你妈的车了，我想你应该可以赶上这班车的。”李沫笑道。
　　“你眼睛还真精。”
　　“那当然，只要是你过来，我老远的就能认出来。我可不像你，大近视眼。”李沫得意洋洋道。
　　“切！不过你今天来的蛮早的，怎么今天没赖床吗？”
　　“你才赖床！我每天都来的很早好不好。”李沫道。
　　“呵，还敢狡辩！”叶琛大大的手掌对着李沫的脑袋一阵扑腾。
　　“我才没狡辩，我每天都等……别扑腾了，我好不容易整的发型。”
　　“唉？你今天在哪里转车？”叶琛想起来8路不从大市场走。
　　“我可以在你后面那站下，你们学校后一站刚好有32路，我可以坐那一路直接去学校。”李沫道。
　　“哦，是吗？那很好啊，以后说不定能经常遇到。”
　　“嗯。”李沫应着。
　　“要不我们以后都坐8路吧，这样就又可以一起上学，以后你早早的来给我占位哈。”叶琛说道。
　　“嗯，好。”李沫笑着应道。
　　以后每天，叶琛到车站的时候，李沫都已经在车站等他。如果碰到车刚好来，李沫就会先上车帮叶琛占座。
　　有次特别神奇，那天下着雾水，叶琛远远看到车站边隐约停着一辆车，怕是赶不过去了。
　　没想到那辆车一直等到叶妈赶过去，叶琛还在猜测是不是车子抛锚了。
　　一上车司机就立马发动车，司机边上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冲他笑道，“叶子！”
　　“李沫？”
　　“嗯，我就知道是你，所以就喊司机等一下你咯。”
　　“下雾你也能认得出我？”
　　“那当然！因为是你啊。我早说了我视力好。”
　　“那你可以去考军校，不过就你这个小身板，额，还是算了。”
　　“我才不要去军校，去了军校就不能经常出来。你呢？要考到哪里去？”
　　“我想去北京啊。”
　　“北京？嗯，我也想去。”
　　“那我们可以一起考过去。”
　　“好。我们约定了，一起去北京！”李沫拽着叶琛的袖子，仰着头对他说道。
　　他们基本一起坐8路车去学校，人多的时候，李沫就会站在叶琛前面，叶琛用胳膊护着他不被人流挤到。人少的时候，他们就会并列坐在车最后，李沫把p3耳机分一个给叶琛一起听歌。
　　李沫很喜欢X-Japan的歌，经常对叶琛提到hide，说重金属音乐，他说他也想成为一个贝斯手。
　　叶琛不懂这些，他就在一旁听着，偶尔不解风趣的说，“日语我听不懂，我还是喜欢听周杰伦的歌，其实周董的歌词写得很美的。”
　　“嗯，我也喜欢他的歌，我唱给你听吧？”
　　“好，我要点歌，我要听《搁浅》！”
　　“嗯……风筝在阴天搁浅想念还在等待救援
　　我拉着线复习你给的温柔……”
　　李沫轻轻的在他耳边哼着，唱了整整一个冬天。

　　第五章

　　好日子若是不好好珍惜，总会有到头的一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叶琛开始叛逆？开始和父母顶嘴，开始不听话的逃各种辅导班的呢？
　　他已经忘了，就像他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父母赤裸裸的表达对李沫的厌恶。
　　或许是从初中开始，父母就不喜欢李沫了，只是那时候父母连叶琛都不管，更别说管他和谁来往。
　　但高中的叶琛可是全家的重心，怎么能因为乱七八糟的人，打扰他的学习呢！
　　叶琛父亲很明确的对叶琛说：“以后不要和那个叫李沫来往了。”
　　叶琛很惊诧，他说李沫也在重点高中，成绩也不错的，又不是差生会拖他后退。
　　叶父没解释，只狠狠地说：“跟你说的，你就记着。李沫那是什么玩意，一个小青年，整天穿的奇奇怪怪，还挂着耳机，像什么样子！总之别人家的孩子我管不着，你要是想好，你就给我别再跟他混在一起！”
　　李沫每次来找叶琛时，叶母总是把脸拉得很长。
　　叶琛不明所以，追问了几次，叶母才告诉他真相。
　　李沫现在的父母真的不是他亲生父母，他现在的养母是他的二婶，也是当地有名的赌鬼，当初还和叶父一起打过麻将。圈子里的人，也总爱说起他们家那些破烂事。
　　李沫的亲爸是个二流子，老早整天游手好闲□□了当地的一个傻姑，被人发现送到监狱里关了十几年，放出来以后也没再回来过，不知死活。
　　傻姑怀孕生了李沫，但傻姑家人穷养不起这个负担，就把刚断奶的李沫丢到李家便不再管问。
　　李沫奶奶心疼李沫，从小把李沫带在身边，其他堂兄弟姐妹有的，李奶奶总不会让李沫落下。但李奶奶毕竟上年纪，撑不了很久，老人家立下遗嘱，谁要能养李沫到成人，她和老头的那套房子就归谁。
　　李沫的叔伯有四人，只有二伯家没有孩子，他们都怀疑二婶不能生。二婶也会做人，跪倒李奶奶床前，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李沫当成亲生儿子好好对待。
　　谁也没想到，李奶奶走的第三年，李沫二婶的肚子就大了起来，但那时候房子也早就过护给他二伯了。
　　从此，李沫就在那个家，不尴不尬的生活着。
　　叶琛知道这个消息很震惊，李沫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些，也难怪他每次去李沫家，李沫总是让他在楼下等他。
　　甚至是李沫宁愿看他父母的脸色来找叶琛，也不希望叶琛去他家，受他养父母的脸色。
　　叶琛对叶母说，这些都是大人们的错，和李沫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李沫才是受害者！
　　叶母只冷冷的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李沫的父母一个坏一个傻，就是他现在的养父母都不是好东西，你指望李沫能有什么出息。总之，你听你爸的话就对了！”
　　叶琛当时也没想太多，开过年后进入第二学期，他和李沫越来越少见面。
　　当地为了修滨江大道，公交公司把8路的路线给撤了，站点也变了。他们就不能再在一起坐车去上学，而且叶琛的学校已经开始准备春季篮球比赛，周末叶琛也不能去找李沫，都和队友一起留在学校训练比赛。
　　但李沫有时候会找各种理由，“顺路”去叶琛学校等他放学，来的时候他都会给叶琛带一杯“地下铁”的摩卡。
　　有时候周末，李沫也会来叶琛的学校看他训练，一直陪他到天黑。
　　附中不准校外的人进出学校，李沫没有校园卡是进不来的。叶琛便把自己的校服扔给李沫，李沫套着大大的校服显得更瘦小，可至少不会被门卫阻拦下来。
　　那件校服李沫没有再还给他，叶琛也早就忘了。
　　直到很久之后，叶琛去李沫家借宿，李沫扒拉衣柜找阳阳衣服借给叶琛穿时，叶琛在衣橱底又看到那件校服，只是当时早已时过境迁，那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旧校服而已。
　　叶琛一门心思扑倒篮球比赛上，忽略的不仅是李沫，还有的便是学习。
　　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试，叶琛的成绩掉的很惨烈。
　　叶父去开家长会回来后，指着叶琛的鼻子破口大骂，差点又动手了。
　　高二就要分文理科，叶琛高一是在13班，在三楼上课。
　　叶琛考试被分在高二九班考，叶父看到墙上的人名和考场号，登时以为那是高二的分班已经出来了。
　　他问叶琛九班在几楼，叶琛说在二楼。叶父当场就怒了，他以为高中好的班级在楼上，越靠后的班越好。
　　现在叶琛却从三楼降到二楼，从13班滑到9班，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叶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宛如天要塌下来一般，歇斯里底的哭起来，抽泣着道：“让你好好学你不听，要你不要跟李沫混你就是不听，你看看现在怎么办吧！看能不能找找老师，想想办法。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
　　那晚家里乱七八糟，母亲哭的叶琛心烦，父亲再次失望的眼神让他忐忑不安。
　　他真的不想再回到，那个不被父母注视的孩子。
　　他哭着保证，他再也不合李沫来往，他一定好好学习，一定给他们争气！

　　第六章
　　怯懦的人，在危机面前，第一念头便是自保。
　　第二天，叶琛去了学校才知道父亲闹的大乌龙，但他也后怕，万一真的高二分班不如意，父母是不是又回到从前，对他不闻不问。
　　当天晚上，叶琛骑车到李沫家楼下，他看着曾经熟悉的老旧房子，听到李沫养母在楼上大声叱责李沫，等了一会儿。
　　楼上安静后，叶琛深呼了口气，大声喊道：“李沫！李沫！李沫！”
　　不稍片刻，李沫踏着球鞋蹦跳着下楼，如往常一样朝叶琛扯了个大笑脸，说道，“叶子，今天怎么来了？没有比赛吗？”
　　“嗯，这几个星期是考试，比赛停了。”
　　“啊，对不起，最近有点事情，都没有时间去找你，决赛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李沫自在的抓了抓脑袋，抱歉的看着叶琛。
　　“没事，你忙你的。”
　　叶琛跨在自行车上没下来，看着李沫蹲在一旁系携带，忍了一会儿，问道，“刚刚我听到你妈在骂你，怎么了？”
　　“呵呵，没事没事。她就那样，大概更年期了。放心，我好的很。”李沫朝他咧嘴一笑，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们成绩出来没？你考第几？进了前十，周末要请我吃麻辣烫。”
　　叶琛沉默，没有看李沫，把视线转到前方。
　　“叶子，怎么了？”李沫觉出叶琛有些不对劲。
　　“李沫，我有话对你说。”
　　“嗯？出什么事了？”李沫担心的盯着他，但叶琛却不敢看他。
　　“我这次考试考得很差，我爸……我爸妈很生气。”叶琛艰难的开口道。
　　“你爸没打你吧？”
　　“没有。”
　　“重点高中竞争压力很大，大家都特别刻苦，向我们班那些人每天都熬夜看书。叶子你那么聪明，一定会赶上来的，这次考不好还有下次，等到期末考试……”
　　“李沫。”
　　“嗯？”
　　“我们暂时不要见面了。”
　　“啊？”李沫不可置信的瞪大眼，茫然的望着叶琛。
　　“嗯。我想把成绩搞上去，最近就不能来找你，你也别去找我。只是暂时的，等到我成绩提上去就可以了。”叶琛条条有理的给他分析道：“你想，现在成绩搞不好以后想追就更难了，你也好好念书，别整天想着玩了。我们不是约定一起考到北京么，不努力可考不上的。”
　　“……”李沫沉默，没有回答。
　　“学校的比赛时间也没定，还不知道得拖到到什么时候，你也别去看了。再说说不定我们班都进不了决赛，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李沫依旧没说话。
　　李沫到底是没说话，还是说了什么，叶琛已经记不清了。就像他回忆不起李沫当时的表情一样，因为他都没敢看李沫的脸。
　　后来还说了什么他也不记得了，只记得他又嘱咐几句，让李沫别去找他之类的话。
　　最后，叶琛对李沫说，“不早了，我妈还在家等我吃饭，我回去了。走了。”
　　然后骑着车径自离去，留着李沫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