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年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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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君，有空么？”昏暗的房间里，唐之杜一边双手不停的敲着键盘，一边叼着烟，用含糊的语调说道。
“嗯，老师有事？”不远处正准备收拾东西的縢秀星抬起了头，望着那个背影说道。
“也没啥，工作之外的事情了，你没空就算了。”唐之杜的左手停止了打字，将Fortissimo（*注释1）拿在手上，抖了抖烟灰。
昏暗的室内，隐约还能听到点换气扇的声音。
“啊？工作之外的事情？老师你又想找点刺激了？”听到唐之杜的话，縢秀星也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满不在乎的说道。
“不好意思，如果你指的是圣诞的话，我已经有约了。更何况，你这种一眼看上去就发育不良的家伙，有什么值得惦记的，还不如去找慎也君来得比较实在……”
是的，现在已经是年底了，2110年的年底，马上就是圣诞和新年元旦了。
话岁这么说，整个公安局的大楼也看不到多少节日的气氛。尽管在底楼的大厅里，摆了一棵近五米的冷杉，上面的装饰倒也齐全，不过来往的人却很少为此停下脚步。
“好过分，明明先提出这事的人是老师你呢。”青年愤愤不平的抱怨道，“老师你再这样三心二意的话，小六（*注释2）可是会伤心的哦。”
“呼！”长长的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再吐出了白色的烟雾之后，唐之杜无奈的开口说道，“说的也是呢，别看弥生她那样，真吃起醋来，我可受不了。”
“唔？难道小六是发起火来就很吓人的那种类型？”縢好奇的问到，脸上的八卦之情藏都藏不住。
“……有机会的话，你会碰上的……好了好了，怎么扯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来着，虽然，也算是和圣诞新年有那么一点关系。”一提到生气的六合冢，唐之杜像是想起了什么很不好的东西一样，脸色白了白，马上转移了话题。
“哦？难道老师抢了小六的吉他，所以她生气了？”唐之杜的表情，一点不落的落在了縢的眼中，他迫不及待的作出了假设。
“喂喂，都说了不说这个的了——我是说真的，你元旦那天，有安排么？”
“元旦那天？老师你想干什么？刚才不是才说了我是个发育不良的家伙么？”縢似乎对刚刚唐之杜的话耿耿于怀，揪着就不放了。
“哎，真那你没办法，我说——”唐之杜一把掐灭了手中的烟头，背对着縢，轻声开口说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有空的话，就去看看小可爱那孩子吧。”
唐之杜的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不过縢却在一瞬间沉默了。
金发女人说的是谁，他再清楚不过了，在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当初临走的时候，少女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就在唐之杜提起来之前，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忘记那件事情了。
那个时候，少女脸上的表情，再一次清晰的浮现在眼前。那是——忍受不了寂寞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少女的措辞很隐晦，不过，稍微了解一下也能知道，她只是希望，有人能陪她过生日。
“老师你觉得，小彩他，是个怎样的人。”思索了一会，縢小心翼翼的开口问到。
“呃。”唐之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将椅子转了转，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青年。
“非要形容的话，应该是‘奇怪’吧。”
“奇怪？”
“对，奇怪。虽然我可能知道的要比你多点，不过，小可爱能在那种情况下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老实说，我都觉得已经个是奇迹了。所以，如果她的行为超出意外的话，还是多宽容点吧。毕竟，她也不是想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唐之杜长长的说了一大段，然后便又接着开始工作了。
奇怪，不是古怪。这是唐之杜对现在身在更生治疗中心的四非玄彩的评价。更重要的是，唐之杜她说，她可能知道的可能要比縢秀星多。
“老师你，还知道些其他的什么么？关于小彩的。”縢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到。
“啊啦，小可爱她没告诉你么？啊啦啊啦，那姐姐我还真是荣幸呢。”虽然没有回头，不过縢敢肯定，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是似笑非笑。“那你就好好努力咯，争取早日让小可爱主动告诉你呀，想从姐姐我这里偷懒走捷径，那是不可能的。”
縢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唐之杜的节奏了。潜在犯的待遇，自己和她都是再清楚不过了，难道那个少女，真的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重新回到这里，成为系统的走狗么？
“没记错的话，小彩也问过老师你吧。”再开口，稍微的换了下话题。
“哎呀，讨厌啦。刚刚才说了不打扰别人亲热的，现在怎么好意思这么说。”唐之杜瞪了縢一眼，那意思摆明就是说，自己是不可能在那天去看望四非玄彩的了。
“……”縢已经彻底哑口无言了，呆呆的看着工作中的女人的背景。
“没事的话，就赶快走了，被监视官发现的话，可就要数落你偷懒的不是了。”就在縢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办的时候，房间的主人，名叫唐之杜之恩的金发女人，就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真是的，同你说了这么久，搞不好我又要加班才能完成任务了。”没等縢有所反应，唐之杜便又先恶人先告状了。
重新拿起之前已经整理好、暂时放在茶几上的东西，縢神情复杂的离开了分析室。
“新年元旦啊。”
四非玄彩已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度过整整两个月了，对于本身就没什么实感的她来说，这样日复一日的治疗，有没有，已经区别不大了。
两个月的时间，让这间狭小的房间里，总算是多了些东西。不过，看上去，依旧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反而更像是房客离去之后，为了方便而没有带走留下来的东西。
江里日芙莉亚的治疗方法，大约可以算作是精神分析法的一个延伸。她不厌其烦的花了大量的时间，来同四非玄彩一起，整理她的记忆，哪怕是再小不过的一件事，也会被她分析记录很久。为了追求效果，她甚至提出了对四非玄彩使用轻微的催眠治疗。而出于一定程度的考虑，四非拒绝了这个意见，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了的说出了些不应该说的东西。
江日里基本没有用什么药物，这大概也是她的做法之一吧。大概在她看来，精神方面的药物，就算是强行使用一定的药物，效果也不大吧。
就最后的结果而言，江江里日还是坚持认为，家庭原因是色相浑浊，犯罪系数上升的主要原因，在此之后，江里日的治疗方法，便又转向了重塑印象这个过程中去了。为了拉进同四非玄彩的距离，她甚至讲起了自己的事情。
治疗中心的医生和潜在犯之间，一直是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虽说每天都需要因为工作的原因为面对各种犯罪系数超标的潜在犯，不过医师本身，还是色相清澈的正常人。这也是多数治疗医师不愿意同病人走的太近的根本原因，谁也无法保证，过多的接触是不是会造成精神传染。
用江里日芙莉亚的话来说，虽然四非的精神状态是不能说是完全正常，但是也没有到会浑浊到那样的程度。这也是江里日留给对外的解释。
两个月期间，四非已经习惯了在不同的选择中作出最接近自己想法的那一个，也习惯了手上的终端机的重量，尽管她还是用的少。当然，最主要的是，她的色相，在第一天因为早饭的事情发了脾气之后，最后还是恢复到了最初的湖蓝。至于犯罪系数，就正如江里日想不通的那样，依旧好好的稳定在156的数值上。
另外一方面，被关在治疗中几乎无事可做的四非玄彩，也多少看了几本高等教育的课本，关于类似物品的申请，似乎没有受到太多的限制。这么说也不对，因为，这个时代，纸质的书本基本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使用了，电子纸已经成了常识一般的存在，就算是为了这个，四非玄彩也不得不习惯那该死的终端机。
“那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在看了一眼自己终端机显示的时间之后，穿着白大褂的江日里微笑着，对四非玄彩说道。
“是，那就辛苦您了，江里日医生。”不间断的治疗，还让四非玄彩习惯了每日里，这样的客套话，称呼也有最早的江里日女士变成了现在的江里日医生。或许这样的进度谈不上快，但当事人却表示不用着急。
最后确认了一下四非玄彩的色相，站起身的江里日芙莉亚补充说道，“过几天就是圣诞了呢，那么就圣诞的那天就休息好了。然后，再有几天，就是除夕和元旦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花时间陪陪家人。总是把心思花在工作上的话，家里人，尤其是孩子，可是会有很大的意见的。”江里日有些歉意的说道，看上去好像为不能兼顾工作和家庭而烦恼。
四非也站起了身，想要将她送到门口，就算没几步路，这也是所谓的必要的礼节之一。
“嗯，我理解的，江里日医生就请放心好了。”
“话说会有人来探望么，如果没有的话，就太可怜了点，有认识的朋友需要我帮忙通知的么？”江里日关切的问道。
“没关系的，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四非玄彩想也没想，就随口说道。
“四非小姐，说谎可是不好的哦。不能正确而恰当的表达和释放自己的感情，也是造成色相浑浊的主要原因呢。你之前明明就说过，除夕和新年，都是和姐姐一起过的，那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回忆吧。现在要一个人过的话，怎么会挺好的？”突然严厉起来的江里日，眼光仿佛能将四非玄彩的整个身子穿透。
被毫不留情指出事实的四非偏过头，没有说话。
“你之前当着我的面也说过的吧，想要让公安局的那位叫縢秀星的执行官在新年的时候来看看你。需要我在同他联系确认一下么？”极其自然的顺水推舟，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进入治疗中心第一天发生的事情，再度回想了起来。“那天是我冲动了，縢执行官他，一定还有工作要忙，是不可能来看我的。何况，我同他，并不熟。”四非的声音很小，似乎有些难为情。
“怎么会呢，一定是四非小姐你想多了。那就这样决定了，我会同公安局那边试着联系看看，这也是为你好，我相信他们会理解的。”走出房门的同时下了定论，江里日芙莉亚，就是这样干脆而果断的女性。
縢心烦意乱的用自己手上的终端机打开了执行官宿舍的大门，唐之杜的话，一点不漏的记在脑子里，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该不该去找宜野先生打报告申请外出的。
就宜野座而言，在四非玄彩一案的处理上，严格遵照了局长的指示，将事情办的滴水不漏，就连縢自己也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挑刺的地方。
是的，站在宜野座的立场来看，他的确已经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当事人了。
打开灯，一间室内装饰诡异的房间出现在眼前，地板用的是黑白两色的方形砖，配合天花板上发出微弱橙色光芒的吊灯，让人有置身于赌场的感觉。事实上，这么说也不能算错，因为对着门，房间的尽头，就是各种各种的游戏机，连抓娃娃的那种都有，简直就像有人为了自己方便，而将整个游戏厅的设备都搬到了这里来一样。不仅如此，地板上，还四处散落着没有收拾的掌机和游戏软件，一看就知道，房间的主人，是个不修边幅充、满孩子气的家伙。然而，矛盾的是，除了上述的那些东西之外，进门处的左手方，居然还摆着诸如料理台、吧台、冰箱一类的东西，与地面的凌乱相比，料理台上所有的工具都被摆的整整齐齐的。在更甚至，在房间的正中央，还有两只黄色的小沙发和半米高的大理石桌台。墙角处放着台球桌，已经彻底让人搞不清楚，这房间，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了。
才两个月，縢就将原本空荡荡的宿舍里摆满了各种私人物品，其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用本人的话来说就是，好不容易有了工资，又不需要给别人花，自己再不用掉的话，就太可惜了。
他又打开了巨大的换气扇，天花板上，黑色的扇叶开始缓缓的旋转。不管是办公室还是宿舍，窗户什么的，似乎都成了奢侈品。
青年一口气走到了房间的尽头，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游戏币，咣当一声，投进了半人高的机器里。
要是所有的事情都像游戏一样简单就好了，不管是多难的游戏，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也总有通关的那一天。但是，现实从来不是游戏，被Sibyl System支配的日本社会，是不会给像縢这样的潜在犯——重来的机会。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影响了手气，在一个平时轻松搞定的小BOSS面前，小人的HP槽彻底的空了。Game Over，巨大的英文单词，出现在了屏幕上。
“啊，运气真差。”縢站在游戏机前，大声的说道。
新年的第一天，去治疗中心陪一个并不算熟的女孩子过生日，在縢有限的20年的人生里，这可真算得上是严峻的挑战了。虽说不是没有同女孩子交往过，但那也不过是关在治疗所里打发时间的一种方法罢了。
“要不，明天还是去试着同宜野先生说一下吧。之后要问起来，也可以说是尽力了。”有气无力的倒在沙发，縢在犹豫了半天之后，喃喃的开口对自己说道。
然后，事情的发展，却再一次的出乎了縢的意料。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的，并不是縢，而是宜野座。
“縢，过来一下。”刚从所长办公室回来的宜野座，刚一坐下，就把人给喊了过去。
“呃，什么事？”被叫到名字的瞬间，坐在那里偷懒的青年摆弄着桌子上的小玩意，差点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你，元旦不值班吧。”宜野座推了推眼睛，冷静的问到。
“哈？”
“禾生局长的意思，如果你有空的话，最好能去治疗中心看望一下四非玄彩小姐。就在不久前，她的治疗医师，江里日芙利亚所长，打电话给局长，希望你不要忘记之前当着她的面说过的话。”宜野座一口气说了下去，马上又补充了一句，“当然，身为监视官的我，也会一并陪同的。”
“啊？为什么一定要是我？”难以置信的反问。
“这话不是该问你自己么？”宜野座毫不留情的说道，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大概是出于元旦也不能休息的缘故吧。
“这是命令么？”抱着侥幸心理的问到。
“你说呢？”最后一点希望也被否定。
使劲的揉了揉头发，縢盯着宜野座，认真的说道，“好吧，如果是局长的命令的话，我服从就是了。话先说在前面，有没有作用，我就不敢保证了。”
“具体的安排我会再同你联系的，就这样。”宜野座快速的结束了对话，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之后去了。
*注释1：意大利语，反复求证过，关于这个牌子的烟，没有明确的翻译方法，虽然知道做音乐术语的一般的称呼，不过似乎也不太适合用过品牌名，于是直接使用原文
*注释2：官方原设定为KUNIICHI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年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