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萌妖夭

10、Vampire Chapter 6（下）

　　死亡来临的时刻，眼前是支离破碎的画面。呼吸跟着心脏的停跳，静止在血液流淌完最后一滴的刹那。
　　鹿晗尝试着醒来，他睁开眼。
　　脑子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清醒过，他在黑暗里怔怔地站起身。身体很轻，仿佛是轻于空气的质量，手掌放在心脏的位置，里面没有个咚咚的跳动。平静的就像是结了冰了湖。

　　慢慢的，他才发现自己能看到一些光亮。
　　那些光亮一团一团的，是血液般的炽烈的颜色。
　　是火把，向着他靠近的团团红色是火把。火焰被风拉扯着偏了方向，举着火把的人们赤着脚慢慢的……慢慢的在靠近。
　　他不能动，不能说话。
　　唯一能做的，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倨傲的俯视着即将要上演的情节。

　　是个山洞摸样的地方，四处都是黯淡的黑，光滑的石壁刻着复杂的祭祀图腾。鹿晗站在石壁边上，石壁应该是冷的，可他的触觉不再了。
　　放下贴在石壁上的手，又转过头去看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他们慢慢地走过来……略过自己向着最前面的十字架进发。
　　跟着他们，走到光亮愈来愈强的地方。
　　最前面，逆光中是个手脚被绑在十字架上的小男孩。大约十多岁的样子，他垂着头，‘嘀嗒嘀嗒’地有血液从他的额头滴下，坠到地上是红莲般的鲜艳。光在他周身晕开，暖融融的一片，男孩儿一动不动同雕塑一般。
　　鹿晗并没再靠近，原本没有跳动的心脏猛地扑通了下。
　　眼泪下意识流下来。
　　他不知道原因，也没动感情。就是单纯的有眼泪流下来，就像是泉眼冒出的泉流，不受控制的。

　　“泼醒他。”
　　身后，他听到个冷淡而低沉的嗓音。紧接着有两个举火把的人拿来两只木盆，不由分说地泼向十字架上的小男孩儿。
　　皮肤就像被烧灼一样，是种皮肉翻开用针挑拨的疼痛。
　　鹿晗浑身每一寸皮肤都在经历着这种剧痛，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想要回头去看那声音，冥冥之中却被迫着去盯着十字架上的孩子，不容他选择。
　　“额——！”
　　声音不是鹿晗发出的，他只是张着嘴。完全可以对上的嘴型，而代替他发出低吼的却是前面的那个孩子。
　　鹿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男孩的一切他都是如此熟悉……他的身体、轮廓以及赤裸着的上身，锁骨那块胎记……这是！
　　——是他自己

　　如果那个被绑着的孩子是自己，那自己又是谁？如果我现在在这里，那么这里又是哪里？如果这是属于鹿晗的记忆，我又占用着谁的意识？
　　鹿晗脑里乱的就像混在一起的米粒，那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无疑就是沸水，将他的思路绞成一锅浆糊。

　　“带上来。”
　　那男人又开口了，他慢慢地从鹿晗身边穿梭过去。停在十字架前的‘鹿晗’前面。顿了些时间，有个小女孩儿被推搡着上前来，站在男孩儿面前。
　　举着火把的人毕恭毕敬地鞠了个躬，虔诚地对着男人说：“我们把她带来了Kris始祖”
　　“混蛋——！”十字架上的小鹿晗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因为气愤脑门所蹦起的青筋冲破了刚刚愈合的血痂，血再次顺着额角滑下来。流过眼角，就像是滴血泪“放开西娅——！”
　　铁链哗啦的声响，冲破鹿晗耳膜。他飞奔过来，迫不及待地要去看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女孩儿！
　　一秒都无法再等待。
　　“哥哥——！”女孩儿撕心裂肺地哭嚎着，每一个字都像是要撕裂了鹿晗一样，眼泪迷糊了她的视线，涕泗横流地嚷着“救我——！哥哥！”
　　鹿晗扑倒在妹妹面前，想要抓紧她。大声地告诉她，哥哥就在这儿。可惜西娅听不到，她看不到自己听不到自己！
　　她不停地叫着哥哥的名字，眼神却片刻没在鹿晗身上停留过。对她来说，自己不过是空气而已。
　　“把他叫出来，我就放了你妹妹。”
　　KRIS轻抚着手指，一把拉过西娅颤抖的小身体。强迫她仰起头，扒拉开她湿漉漉的发丝，露出白皙额脖颈。
　　西娅颤抖着嘴唇，眼神凌厉地盯着那男人看。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放开我妹妹！”小鹿晗攥紧拳头，赤裸的上身开始由手臂向胸膛漫布着同纹身般的图腾，随着图腾蔓延的加快，锁链的晃动也愈加剧烈了“放开——！”
　　西娅和鹿晗同时都呆住了。
　　鹿晗并不知道这段记忆，可他却记得着图腾，清楚的记得！
　　——这是，项链中央的图腾

　　“我给你四秒……”KRIS慢慢地靠近小女孩儿，埋头在她的脖颈上，仔细地嗅着那来自动脉的血液的芬芳，瞳孔慢慢变得深红，张开嘴让尖牙轻轻地碰了碰西娅的脖颈“四……”
　　“哥……”西娅定定地看着前方，KRIS的把持让她一动不敢动。泪圆滚滚地落下来，挂在下巴上“哥，我怕……哥哥。”
　　某个瞬间，西娅是在与鹿晗对视的。西娅眼中的迷茫与无助，都使他心痛，他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能看着妹妹这样，对着他落泪。
　　听她叫着自己的名字。
　　“三……”
　　KRIS有些恋恋不舍地从西娅脖颈抬起头来，看了眼对面的小鹿晗。看着他的表情，说实话，他太喜欢这种狩猎前的折磨，一切都在掌握当住，享受着猎物的挣扎与无奈。
　　“你说谁——！到底你要找谁？”小鹿晗咆哮着。声音响彻在山洞四壁再从洞壁折射回来撞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LAY，那个狼人在哪儿？”KRIS最后一次亲吻了西娅的脖颈，再也克制不住对血液的欲望，张口咬下的瞬间他又叫嚣的瞥了一眼十字架的方向“算了，你没有机会了……一。”
　　张嘴，咬下。
　　带着血腥的味道，西娅慢慢地合上眼睑。就同鹿晗失去意识的时候，一模一样。
　　“西娅——！”

　　********
　　阳光明媚的下午。
　　世勋独自待在教室里，他不知道鹿晗去哪儿里。就走到他的座位边，拿起那张写着‘毒药’的纸放在阳光下看着，阳光虽穿透不过纸张，却能停留下稍许的温度。
　　手指放在纸上，脑子里能重现出鹿晗写下这两个字的画面。不知觉地慢慢勾起了嘴角：
　　——世勋对我来说是什么
　　——毒药
　　“我是你的……毒药？”
　　世勋慢慢地重复着鹿晗的话，想往鹿晗更深的记忆中摸索，可惜他却被股很微弱的血腥味道遏止住动作。
　　那股血腥是从学校小礼堂传来的，隔过过道……长廊飘到学校已经很淡很淡了。世勋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间移动般的从教室移开，消失在监控能控制的范围。

　　……
　　另一边。
　　白贤望着地上的鹿晗，一把把帽子撤下来。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准备离开。黑暗中，他看不到其余的东西，只觉得转头的瞬间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在墙面上。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掐着喉咙提到半空中。双脚离着地，脖颈处是即将窒息的憋闷。
　　安静的走廊，两股呼吸声，三个躯体。

　　黑暗中，白贤看到了对方一双赤红的瞳仁。那是属于世勋的，极端愤怒的瞳孔，正在怒盯着他！
　　“我……世勋。”白贤被卡的说不出话来，意识一点点剥离自己。世勋那双通红的眸子却无比的清晰。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断断续续的：“我是在……帮你，我知道……你下……下下不去手！”
　　“你给我闭嘴！”
　　白贤依旧要坚持着说出那句话：“你明知道西娅和他之间自己只能选一个，看你现在的样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让你闭嘴！”
　　他说的是对的，世勋只不过是不想承认罢了。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方，这并不是道单选题。脑子嗡嗡的，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拳打在木柜上……瞬间柜子支离破碎。
　　他拿起根参差不齐的木头，冲着白贤的心脏用力地挥起手。
　　只是木桩钉进对方心脏的前一秒，他就被另一根木头扎进了右肩。他清晰地听到了木桩穿透自己肩胛骨的声音，还有血肉组织被撕裂的动静。
　　剧烈的疼痛使他松懈了一秒。
　　而这一秒，灿烈早已把白贤抢到身边。自己挡在他身前，手中的木桩对着世勋高举着，这次——他对准的是他心脏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
　　世勋惨烈的笑着，笑声里装满了悲切。疼痛的就像是把心掏出来，反复地刀剐万千。刀片横在心里，任凭怎样都是痛。
　　“朴灿烈，好样的。”世勋笑出了眼泪，嘴角咧的难看极了。被最信任的朋友背叛、伤害，这种痛不体会怎么能懂，心就像是被甩干的毛巾，受尽蹂躏“又是你——！”
　　心痛的，动也不想动。
　　他多希望这是场梦，梦醒来大家还是以往那样。世勋跪在地上，单手用力地拔出木头，木头拔出左肩的瞬间，还带着血液不断地涌出来。肩头的剧痛怎么抵的上心的痛，心的痛……无法催眠。
　　——认清现实吧，有人注定孤单

　　踉跄的，世勋站起身。
　　——如果是一场梦，怎么会痛

　　“世勋……”朴灿烈沉吟了句，握紧了身后白贤的手。用自己的胸膛挡住他的，挡住他全部的意外“对……”
　　“闭嘴——！别他妈再对我说一个字！”
　　原来自己早就被排斥在了他们之外，原来他们早就有了间隙……原来自己从头至尾就是只身一人，而已。
　　深呼吸。
　　“世勋，我知道你什么都听不进去。”
　　“闭嘴——！”
　　世勋大步地扑上来，灿烈没有丝毫的动弹。就站在原地，只是握紧白贤的手更紧了些。他听得清灿烈的心跳，并没有一点跳乱节奏，平静的像毫无波澜的水面。
　　“就这么想要保护他吗！”突然世勋嘴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他伸手冲着灿烈心脏的位置扎去，伴随着噗嗤一声，他的五指陷入朴灿烈的胸腔肌肉“替他去死呢……你愿意吗？”
　　灿烈忍受着胸腔的剧痛，他知道背后的白贤想要站出来。便拉紧他，强把他藏在身后，因为疼痛而浸湿的手掌温热，与白贤相扣着。
　　“如果杀了我……”冷汗从朴灿烈发际线渗出来，他能感觉世勋的手指又向里面探了探，就要触碰到心脏的跳动“能让你解气……你就杀了我……”
　　世勋瞳仁变成一根针的细度，手指用力他又向里扎了一些。
　　“额……”灿烈低吟了声，继续说“我愿意替他……替白贤去死！”
　　灿烈笑着微扭过头，那是种他从未用过的温柔眼光。白贤皱着眉头，拼命地摇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死的该是自己，他懂。
　　“我就不该转化了你，那样我就不会认识你。”灿烈虚弱的笑了笑，露出他也许是这辈子最后一个笑容，他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帅气一些“如果的人生不会有交集，就……不会痛了。”
　　——不会有交集的人生，就不会再痛

　　……
　　终于，世勋还是撤出了手。
　　朴灿烈踉跄地向后退了步，倒在白贤身上。胸口流出的血浸湿了他的衣襟，白贤哭着伸手去捂他的伤口，他能感觉到伤口正在他掌心慢慢地愈合。
　　视线迷离着。
　　世勋再次消失在了他们眼前，然而原本躺在地上的鹿晗也没了踪影。只有，那摊血迹留着深褐色。

　　另一边。
　　世勋抱着鹿晗顺着每层的露台一直跳到顶层。
　　慢慢地放下鹿晗，世勋在查看他脖颈处的伤。血迹已然干了，鹿晗面目苍白的躺在原地，没有知觉、没有呼吸。
　　丝毫没犹豫的，世勋咬破了手腕。他跪在鹿晗身边，让他的头躺在自己腿上，又把手腕凑到他的嘴边，让他喝下去。
　　血液顺着鹿晗的嘴角滑下去，一点点都没有被喝进去。只是染红了他的唇边，一切都无济于事。
　　他又找来石子，划破了自己掌心。
　　掰开鹿晗的嘴，攥着拳头，让更多的血液能流进他的嘴里。他不愿意，不愿意看到医生摘到口罩，摇着头对他说——抱歉。
　　“拜托你，求你……一定要醒过来。”
　　世勋第一次拜托人，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看到奇迹的发生。他永远不会从这个世界消失，这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姓朱的事情。这代表着，他要一直地孤独下去，没人理解……没人陪。
　　——行尸走肉般的活着，不如痛快的死
　　有一次就好。
　　——让他痛痛快快的爱过，痛过

　　********
　　属于灵魂的追溯触碰。
　　一些记忆在涌现着，那是被封存过的记忆。
　　就在西娅软绵绵地瘫倒在面前的刹那他就完全记起来了。鹿晗空缺的那段从十岁到十七岁的记忆完全填补过来了。
　　一切的一切他都不可避免的要全部接收，命运再次无情地将他推向顶峰，站在悬崖边上，让他周而复始地折磨自己做出抉择。
　　“我……”鹿晗笃定地慢慢站直身，站在满是妹妹鲜血的KRIS身前。他微抬头对视着他的眼眸，眼中的阴冷泄露无疑“是鹿晗。”
　　——原来懦弱的我，已经死了
　　鹿晗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臂。
　　飞速地蔓延开来，那些儿时出现在他的身上的图腾再次显现出来。这是血族猎人的标志，他蔓延的速度决定了猎人的强大。
　　而，鹿晗就是强大的那个。
　　“KRIS……我会让你血债血偿的。”
　　鹿晗感觉自己眼前的光越来越刺眼，他不得不用手去挡住强光的照射。当他再次睁开眼，却发现周围又是彻底的黑暗。
　　仿佛是走在隧道中，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类似于母亲之类的声音，她温柔地对着鹿晗笑：
　　——欢迎回来

　　再次睁开眼，他还被人拥在怀里。那人的体温很浅，呼吸声也很淡。睫毛慢慢地上下扑扇，黑白分明的眸子慢慢地对着焦距。
　　“醒来了！”
　　世勋的脸孔第一次浮现在眼前。居然是如此好看的少年，因为着急而微微皱起的眉毛，因为看到他醒来而瞬间转为笑容的嘴角，这一切都印在鹿晗脑海中。
　　还没来得及鹿晗说话，他就被紧紧地拥到一个怀抱中央。身体被他紧紧地搂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鹿晗任由他抱着，没有动作。
　　只是他的瞳孔不再有温度，冷冰冰地就像一个没感情的玩偶。因为此时的这个温度，他轻而易举地察觉的对方放缓的气息和血管缓流的血液。
　　——这都是血族的特征

　　鹿晗近乎是下意识地去看自己手臂的皮肤。
　　果然，那些图腾再次地浮现出来。这种浮现促使他忍不住想要挖血族的心出来，他无法控制自己地抬起手，伸向世勋的心脏。
　　而世勋脱口的话使他的动作定格在此时……耳边都是世勋低沉而细腻的声音。世勋拥紧了鹿晗，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肩窝。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世勋双臂用力地收紧，他自然不会知道鹿晗此刻的动作“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所以
　　鹿晗听得怔怔的，扬起的手慢慢放下了。
　　——所以，让我来爱你，因为
　　眼睛有些迷茫，鹿晗侧头看着对自己如此依赖的世勋。
　　笑苦涩的浮上来，如果自己没有死过一次，他也许会很幸福的和世勋在一起。可现在……偏偏记忆解了封，一切都变了。
　　——因为我也许早就先一步就……爱上你了
　　因为爱你，所以没办法……
　　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