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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桃木信物 ...

  •   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清风吹拂,阵阵香气扑鼻而来。日光西落,暮色四合,薄薄的青色烟雾似有若无地泛起,恍恍惚惚,让人不觉几分惆怅。
      我回头望了望毫无动静的房间,轻叹一口气,继续以手支颐漫无目的地随意看去,消磨时间。
      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近,在我身前停住。“莳萝,别心急,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低沉柔和的嗓音缓缓传入耳中,给人安心的感觉。
      我垂了眼睛,轻声道:“六师兄,我没有。”
      六师兄俯身温声道:“怎么不进房间?不然他醒来你也不知道啊。”
      我摇了摇头:“这里就很好。”虽然很想他醒过来,却又不知如何面对他,只能在外面慢慢等。
      六师兄敛衣在石桌对面坐下,凝神看了我一会道:“苏沐的那把桃木小剑是信物吧。”
      我咬了唇,唯有沉默。
      当时我拔剑击向林玉,但终因为功夫不济而被打败。这时六师兄带人赶到,我和苏沐才得脱险。而苏沐因为失血过度,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六师兄给他疗伤,我自告奋勇在旁边做助手,帮苏沐脱掉外袍扶他坐起身时,一把桃木小剑从他怀中掉落。我拾起打量,尔后僵住了。
      那桃木小剑和我的是同样制式,只是他的剑柄处是浅蓝色,上面刻着一个蝇头大小的“剑”字,而我的是淡粉色,同样的地方刻着大小一致的“医”字。同样的精致绝伦,不可能仿制得出。
      六师兄顺着我的目光也注意到那剑,沉沉道:“这剑……”
      我回神忙打断他的话:“师兄,我们开始吧。”
      六师兄微微颔首,不再多问。
      一连三日苏沐未有任何醒转的迹象。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若不是还存有微弱的呼吸,我都以为他已无生息。林玉的阵法虽然伤他很重,但还不至于如此。六师兄告诉我说,苏沐的体质很特殊,将那么多功法都修习到纯熟,普通人的身体和精神根本经不住。即使他天赋奇高,怕也吃了不少苦。林玉的阵法引得他体内功法齐动,导致经脉错乱,需要慢慢恢复。
      我想起苏沐曾说,天赋是一方面,具体还是要靠努力的。当时我还很不屑。
      暮色渐浓,和风微滞,空气中花香、青草气息和夜的凉意混杂,四周渐趋寂静。我和六师兄相对而坐,我沉默着,六师兄也不说话静静地陪我。他一直是个温和的男子,我不愿说他也不会再问,而关于那桃木小剑他却问了两次。苏沐出现了,有些事情再也无法逃避,其实我倒想跟人说说,这样也有个能商量的人,只是我该怎么说呢?
      自从进入上阳谷的那刻,师父便谆谆告诫我,过去的事情都忘掉吧,你现在叫莳萝,是上阳谷的弟子。
      我仰脸看他,不太明白。
      师父叹气,说了件往事。他说,我爹爹早就预料到凌家会出事,于是将我托付于他。莳萝,这个名字也是爹爹取的,说是若我有到上阳谷的那天,便以莳萝为名,然后忘掉一切重新开始。爹爹希望我能像莳萝一般平凡而美好,安静而快乐地生活。
      这十年来,我安居谷中不出一步,无论刻意还是无意,过去的记忆都在变淡。我愿意如爹爹所期望的那样,做真正的莳萝。
      而苏沐来了,打乱了我原来的生活轨道。
      皓月初升,夜间的虫鸣唧唧啾啾,欢快而轻松,我侧耳静听,心绪不定。周管家再次出现在不远处,垂手侍立。他是来催促用晚饭的,但见我们如此也没来打扰,只用行动默默提醒。果然是六师兄身边的人,和六师兄一样周到细致,让人在不经意间感受到处处温暖。
      良久,我把苏沐的桃木小剑放于石桌之上,我的也并列其上。终于打破沉默,指着那剑轻声解释道:“师兄,看到剑柄中心的小字了吗?‘剑’代表的是剑冢,我爹好友所处之地;而‘医’代表的是悬医堂,我曾经的家。”江南凌家,以医术闻名江湖的世家。虽然进入上阳谷后我不再习医,但对医者却有着一如既往的好感,这也是最初我和六师兄亲近的原因。
      “我爹和这位好友交情很深,于是两家定了姻亲。爹爹那位好友擅长铸剑,雕了两把桃木小剑当作信物,由我爹在剑柄刻下文字,我和那少年各执一把。后来,我们家发生变故,我跟师父来了上阳谷。十年未见剑冢之人,我想,随着爹爹的离去这亲怕也不作数。没想到十年之后他会来。”
      六师兄道:“苏沐此次前来,是要带你走吗?”
      我一惊,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他是苏沐?”
      六师兄揉了揉我头发,很温柔。“江湖皆闻剑冢少主苏沐才貌无双,可惜无缘得见。苏沐初入上阳谷时,我虽然对她有所怀疑,但也以为他们只是同名。”
      “初入谷时便对她有所怀疑?”我十分不解,“那时你们不都很喜欢她吗?”还把我这个过气的小师妹丢在一旁。
      六师兄微笑道:“他扮女装的技巧虽然高超,但我尚勉强认得出。”
      我点头:“也对。能坐上武林盟盟主之位,六师兄的本事一定不比他差。”
      月光如水倾泻,院中的景物如同蒙上一层薄薄的轻雾。六师兄眉眼含着温润的笑,他轻抬手帮我整理额前散落的发丝,指尖不经意间触到我的脸颊,微微的暖痒之意。
      我顿时红了脸,垂首不敢看他。
      六师兄轻轻启唇,柔和低沉的音色:“莳萝,你会跟他走吗?”
      我心中如小鹿乱撞,不知道六师兄什么意思。刚才的一刹那,我仿佛从那温润的笑容中察觉出隐约的情意。六师兄也是喜欢我的吗?这念头自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是再无痕迹,六师兄对谁都很好,他永远是温文尔雅从容淡然,所以才不清楚我在他心目中是否有着特殊位置。一颗心渐渐沉下去,半晌才嗫嚅道:“我、我不知道。”
      眼见余光瞥向他,却见他神情温和如初,没有任何变化。我不觉几分黯然,果然我和其他人一样都是无关紧要。
      六师兄斜睨房门一眼,站起身:“莳萝,别想太多顺其自然就好。”
      我扯出笑容,目视他转身缓缓离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苏沐的房间,毫无预料地撞入一双莹润黑亮的双眸。他眼底细碎的光芒闪烁,犹如粼粼水波。
      苏沐不知何时正斜斜倚在门框处,额发微微散开,月光皎洁,倾洒了他满身。重伤初愈的他面容苍白,平添一种平时不可见的柔弱感,美得让人怜惜。
      眼睛外突然起了一层薄雾,水汽氤氲,我低低开口:“苏沐。”只说出这两个字,便哽咽地再也说不出话。
      我愣愣地看他缓步行来,慢慢拥我入怀,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伏在我耳边,轻声低喃我的名字,“阿萝,阿萝。”
      十年来压抑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我抱着他泣不成声。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哭,只是很想哭,不是开心,不是难过,只是单纯的委屈,深深的委屈。
      “阿萝,是我不好。我该早点来找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苏沐越是安慰,我越是哭得止不住。当伏在他怀中眼泪涌出的那刻,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这十年来,我一直在等他,连我都没意识到,那桃木小剑我执意带在身边并不仅仅因为它是爹娘的遗物,还因为它是我与他的信物。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我想起当年那个翻墙而入的俊俏少年。他落在我面前,拍掉身上的泥土,毫无礼貌地大声:,喂,你就是凌菡?
      我不明所以,点点头问道:你是谁?
      他像个小大人般上下打量我,小手摩挲着下巴,皱眉道: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也勉强能看。算了,公子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娶你做老婆吧。
      我摆弄着花花草草,不太明白,仰脸看他道:做老婆是什么意思?
      他剑眉一挑,嘿嘿笑着走近,搓着手道:做老婆就是……
      在他双手伸来之际,我捡起石子猛地砸在他手背处。他犹如被火灼烧般缩手,尔后剑眉倒竖,怒道:你敢伤我?!
      我被吓住,呆在那里不敢作声,眼泪汪汪地望着他。
      他见我如此,怒气渐退,揉着手背道:小丫头这么凶可不好。
      我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他无奈,只得安慰道:好啦,不跟你计较了。真拿你没办法。
      臭小子,去哪里了?!滚出来。怒气冲冲的声音隔墙传过来,震人耳朵。
      他停住脚步,急忙返身往墙边的杨树走去,还不忘回头看我,挤眉弄眼道,小妞,要记得等本公子来娶你。我先走啦,就不陪你了。
      他顺溜地爬上树,尔后从树上跳到墙头,纵身跃下。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翻墙过来的少年便是爹爹好友的公子,也是我未来的夫婿。
      后来,没有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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