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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   两人很快吃完,杜渊收拾碗筷,陈安槐自端着热水一应到房中。慕容犹未醒。他遂替之擦干净血迹,简单处理一番伤口,上了药,用细纱包裹好,便端着污水又出去了。

      此时夜色早已浓厚。院子西侧便是小厨房,闪闪灯火从中映出,杜渊的影子也随之投在窗上。陈安槐驻足看了片刻,脑子里是空白一片,随手将污水泼在院中一棵槐树下。

      不一会儿杜渊也收拾完毕,捏着烛台走出。

      两人隔了十来步,默然相对。

      陈安槐感到累,同时也有莫名的歉疚意思升腾,他实在不愿去深思,顺着意识先开口:“原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

      “我知道。”杜渊笑了笑,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他如今是皇上,若有心,找到我们是很容易的。”

      陈安槐走到阶前坐下,随手将木盆扔在脚边,双手捧着头,心力交瘁的模样:“杜渊,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杜渊也坐着,放下灯盏,拉下他的双手,直视他的眼睛:“你会跟他走吗?”

      那目光有些过于清澈了。陈安槐把眼珠转向一边:“不会。”

      “那就够了。”杜渊笑起来,“如果你不会,那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

      陈安槐不知在想什么,皱起眉,没有说话。

      “安槐,他不是真的爱你,他只是有些偏执。”杜渊继续道,“从前我听太子讲,慕容意之有一匹汗血马,很是钟爱,可惜被前来朝见的南锦国公主相中,向先皇讨要。此事传到慕容意之耳中,他立刻把那匹马杀了。你看,安槐,他不是真的爱惜那匹马,他只是占有欲太强罢了。就像他如今来寻你,大约也不过把你当做一个喜爱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

      陈安槐眉头皱得更深,像是想起什么,侧头问杜渊:“你和前太子很熟?”

      杜渊一愣,笑:“这个不是重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说了,不会和他回去。你放心。”陈安槐没在那个问题上继续纠缠,揉了揉眉心,突觉自嘲。

      “刚刚自由了不到十天。”

      杜渊的表情有些僵硬,他只好暂时收起笑容,换上严肃面孔:“会有办法的。”

      陈安槐不想再讨论下去,站起来,拂了拂衣裳:“不早了,洗洗睡吧。此事明日我会处理。我会说服他。你信我。”

      杜渊跟着起身,秀气眉眼在烛火光线下愈发柔软。他的睫毛长而浓,映出一小片浅色阴影,覆盖在眼下,与点漆的瞳仁混成一片,莫名显出寂寥的意味。

      他牵住陈安槐的手,十指缓缓相扣,脸颊泛出淡粉的色泽:“安槐,精诚所至,我信你。”抬手抚在他眉头,“不要皱眉,都留下印子了。”

      陈安槐终于舒展表情,算是笑了笑。

      “走吧。”杜渊拉着他往另一边厢房里走。

      陈安槐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来:“……不了。你自己早些睡吧。我去看看皇上。”

      杜渊的手一僵,回转头:“他……不是已经无碍了吗?”

      “话虽如此,毕竟他是皇上。”陈安槐松开手,愧疚感再度涌上来,“如果他出了事,你我逃不开干系。”

      杜渊转过身去,语调听起来没什么意见,十分善解人意:“也对。那你快去吧。”

      陈安槐恩了一声,目送他进了屋内,便回到东边厢房里。

      慕容仍旧昏睡。他探了探对方额头,并未有发烧的迹象,稍感放松。四下扫视一圈,房间里毕竟摆设很少,比不得从前王府,寻不着贵妃榻或者罗汉床,甚至连一张普通躺椅都没配备,若要睡觉,也只能在桌边凑合一夜。

      陈安槐没有点灯,关好门窗,在桌前坐下。

      头脑里乱糟糟,他试图理清诸多飘忽的情绪,奈何它们只是忽闪出现,再不着形迹。

      只是对杜渊的愧疚感越来越显出形状,膨胀扩大,每思考一回便加深一分,仿佛他目前为止所作所为全是对之不起,仿佛……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用心?

      想着想着,越来越困,渐渐趴在桌上睡过去。

      不知多久,迷糊中隐约觉得腿有些发麻,继而察觉到背上什么物体覆盖下来。陈安槐心中一惊,猛地抬头,却立刻磕上什么东西,疼得他低呼一声。

      头顶也有闷哼。

      他凝神仔细辨认,才勉强瞧出一个轮廓。是慕容意之。

      陈安槐站起,肩上什么东西随之落在地上。弯腰捡起来,却是一条薄毯。

      慕容下颌被撞痛,胡乱揉了揉,向后退回床边坐下,似乎是在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陈安槐眉头又不自禁地皱起来:“没事瞎走什么?”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听见慕容索然萧瑟的轻渺嗓音:“夜很凉。你这样睡会染上风寒。”

      “何消你操心。”陈安槐恶声。摸索着欲点燃烛台。

      “别点灯!”慕容突然道。

      陈安槐一顿:“又怎么?”

      那边似乎短促地笑了一声,听起来反而像是自嘲:“别点,别让我看清楚你。”

      “莫名其妙。”

      陈安槐重新坐下,把火折丢在桌上,发出啪的轻响。

      安静良久。

      在陈安槐以为慕容又睡着了的时候,后者再度开口:“安槐,不论怎么想,我还是要带你回京都。”

      陈安槐嗤笑:“回去?逃了一次,我就会逃第二次。除非你废掉我的腿,否则你锁不住我。”

      “我不会废掉你,也不会锁住你。”慕容道,“你逃一次,我找一次,逃一百次,我也会找一百次。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我的尊严,我的真心,这些重要的东西都丢在你这里……你懂吗?我比你输得起。”

      “慕容意之,你要我求你吗?”

      陈安槐忽然接道。

      哗啦一声,似乎是床帐被扯落的声响。接着陈安槐听见那边急促的喘息声,并一种压抑的气息,一时分辨不出。

      陈安槐没有理会,继续道:“你要我求你,那我可以跪下来求你。我求你放过我。我不愿意被这样控制监视,被强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你……要跪下来……求我?!”

      慕容的语音极度怪异,陈安槐听出,皱眉,选择忽略:“如果那时你希望的。”

      慕容踉踉跄跄从床边扑过来,黑暗中精准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只是手上无力,抖索着:“我希望的!你以为我希望的是看到你在我面前俯首吗!你以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打击你的骄傲吗?!你看到的是什么?!你看到的都他妈的是什么?!”

      “那我就告诉你我看到的都是什么!”

      陈安槐也怒,猛地一拍桌子,长身而起,粗暴地吼出来:“我看到你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冷血无情!我看到你杀人,看到你诛九族,看到你鞭尸!你还想让我看到什么?!哦哦,你是不是想说,我还应该看到你从前怎么怎么善良,怎么怎么心软,怎么怎么温柔?!你知不知道什么东西永远回不去?!你不知道吗?那我告诉你,回不去的东西,我操他的就叫‘从前’!”

      慕容手一松,根本站不住,跌坐在凳子上:“你胡说……”

      陈安槐的脑子里一阵阵嗡嗡作响,扶住太阳穴揉了揉,冷笑:“事到如今,你做过的事情,还是不敢承认吗。”

      “我根本不否认那些!对我做过!我杀过人,我踩着别人的头颅坐上龙椅,那又如何?时事所逼,我无可奈何!但是安槐……”语气霎时软下来,“你没有喜欢过我吗?我不相信……我也不信我们回不去……只要我够努力……”

      “对,我喜欢过你。”陈安槐闭了闭眼,脑子里突然摈弃掉许多纷繁的思绪,一时间清明无比,“但是你死心吧。放过我,我们都好过。”

      “我------”

      慕容将将吐出一个“我”字,唰的一声,一支白羽箭忽然穿窗而过,夹带着无比威势,牢牢钉死在墙壁上。

      两人俱是悚然一怔,接着心中升起极度不良的感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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