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名下》南家结子

8、昔我往矣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何团团认识顾鹤的那一年，北方下了特别特别大的雪。她刚大学毕业，因为家里原因，这大半年里一直都郁郁寡欢的，闺蜜实在看不下去她的低迷，遂强行将她拖来北方看雪散心。
　　从小生长在南方未出过远门的何团团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银白，万里的冰封让她生出了一种豁然开朗的心境。
　　她扭头看身边的高个子女生。 “一戈，这里真好看呀。”
　　许一戈扣好滑雪帽，大笑。“那当然，我都跟你说不来绝对会后悔。”
　　“谢谢你，一戈。”要不是她死活拖着自己，何团团想，她不会在这冰天雪地里突然想通了般的觉得轻松，虽然她什么都没想，却被眼前旷丽的场景所感染。
　　“抱一下。”何团团软糯的声音带着撒娇传来，她冲着许一戈张开双手，扬唇一笑。
　　身后滑雪场的皑皑白雪映衬着何团团，许一戈就觉得面前的人，宛若桃花，盼顾生辉。
　　“一戈，”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何团团凑到她耳边喊她。
　　“嗯。”
　　何团团嘻嘻笑了两声，“你穿成这样就很像企鹅呀，哈哈哈！”
　　许一戈穿一身黑色滑雪服，厚重的滑雪装备让她行动不如平日利索，何团团取笑她。却不想许一戈放开她后立马上下打量她，回击。
　　“那我也是鹤立鹅群的那只企鹅。”她说完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哈哈大笑。
　　何团团被调侃身高，立刻抿唇。“许一戈你这样很不可爱！”
　　“没事，我是御姐，不需要这个属性。”她把手里的滑雪镜递到何团团面前，然后微微凑近。“河豚，你身后大概十米的地方，有好几个人一直在看我们这边。”
　　“别叫我河豚啊！”何团团抗议，随即想转过身去看她说的。
　　三四个装备齐全的男生站在一起，正如许一戈说的，正望着她们的方向在说什么，不知是不是北方的男孩子都比较高大，他们虽然只有三四个人，可远远望去竟像一小团。几人见她转头，竟朝她们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要不是不会吹口哨，许一戈真想冲他们吹回去一个，她就是觉得，北方的男孩子要比南方的多了不知多少英气，够男人。
　　“我猜，他们会过来搭讪。”
　　“你都这么到位的么，许小姐。” 何团团赧然的扭回头，开始穿戴滑雪帽和滑雪镜。
　　“不，是你比较到位，何小姐。”许一戈的视线落在她身后，只露出口鼻的脸上，似笑非笑地说道。
　　何团团有点无语，顺着她的视线再次回头，果不其然，刚刚那个朝她吹口哨的男生堆里某一个正大步朝她们走来。
　　“请拒绝邀请，谢谢。”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一边飞快的将滑雪镜拉了下来遮住漂亮的双目。
　　可很显然，许一戈不愿意合作。
　　“嗨，大妹砸。”
　　“嗨，大哥！”许一戈就非常的入乡随俗，乐呵呵的回道。
　　“跟你嗦个四呗，咱能一起玩不？我们行思人多热闹，你瞅我那边几个哥们儿，都是熟手儿，领你们一块玩儿。”
　　话一出口，一直背对着他的何团团脑子里飞旋的都是赵本山，白云大婶黑土大爷。凭心而论，东北话真的很逗。就是不论你有多大的不开心，听一下都觉得乐出声来，他们真的承包了南方人所有的笑点。
　　“好啊！正好我跟我朋友还不怎么会呢，你们不嫌我们什么都不会就行。”
　　无视强忍着笑的何团团微微摇着的脑袋，许一戈一口答应下来。
　　“那不能啊老妹，咱东北银就是热心，嫌弃啥哪能啊！”
　　何团团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咧嘴坏笑的许一戈，撇撇嘴转身朝面前的人挤出一丝微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声招呼，那边他剩下的同伴一溜烟跑到三人面前，个个龇牙咧嘴的笑着心情甚好的模样。
　　反正推拒不掉，何团团就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吧。
　　“老妹，你是单板还是双板？”他们当中稍矮的一个男生走到何团团面前开口问道，两条眉毛高高挑着，何团团莫名想笑。
　　滑雪她不是很懂，她很少接触这些危险系数比较高的运动，今天来滑雪纯属是完全被动，她本意是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可许一戈说，来都来了不滑一次简直抱憾终身，被说动的何团团现在看着面前的滑雪工具也是茫然的。
　　“哪个……比较简单？”她有些磕巴了，临时起意的她并没有去查阅关于单双板的区别啊。
　　站在她旁边的人听到她开口后愣了半晌，好不容易从那把软糯嗓子里回过神来，“你一次没玩过的话，就双板吧，入门简单，容易学。”他想着这姑娘约莫是没玩过，双板至少初学时还能站得住脚，他在一边扶着也不会有啥问题。
　　何团团点点头，弯腰去拿滑雪鞋和双板，李文博手快给她取了来。
　　“用我教你穿不？”
　　“不用不用，这个我会。”何团团忙不迭的摇头，接过他手里的滑雪鞋和双板，仔细观察着手里的东西。
　　方宏敏见她寻思的仔细，就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去拿板子，朝他们几个人放东西的地方去了，几个人的拎包都是开着的，除了最里边那个深卡其色的拉链紧紧的闭合着，他抬头朝前面的同伴喊了声。
　　“小鹤儿还来么，不来我用他的单板了啊。”
　　雷小军一听立马瞪他，“刚来电话，十分钟就到，你憋整事。”
　　方宏敏连声知道了知道了，雷小军这才回过身去跟另一个小伙伴一起指导许一戈这个新手学习滑雪的基本动作。等他穿戴好去找何团团时，她也已经穿戴好了双板，双手握着滑雪杖一身僵硬的站在那动也不敢动。
　　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小姑娘的声音，方宏敏乐的差点笑出声来。
　　“憋紧张，来来来，我教你。”
　　他轻轻松松的拉住何团团的滑雪杖另一端，详细的告诉她怎么动作，一步步将她带到新手学习区跟许一戈会合。他们人多，有两个再教许一戈，这边双板的何团团只需要一个人在前方慢慢引导，他们一行人中剩下的就开始去左侧的滑雪区显摆起来。
　　滑雪场本就吵杂，何团团不时听到场内各种尖叫声、叫好声和口哨声，再加上跟她同在练习的许一戈时不时发出的惊呼声，她整个人都有些混沌了，脑子里浮现起不久前的毕业典礼，也是人声嘈杂，有人凑到她耳边跟她小声的说话，说……
　　“学的时候要专心点啊，大妹子。”方宏敏察觉到她的走神，哈哈一笑提醒道。
　　“对不起。”何团团赶紧收回思绪，不好意思的道歉。
　　“没四儿，你就注意自己的重心，一定要感受两脚的平衡点……哎，就这样式儿的，有感觉没……对对对……”
　　不知道教了多久，何团团有了不少起色，方宏敏瞅着另一个学单板的已经去了滑雪区放飞自我了，心想着要赶紧在这妹子面前显摆一把，于是带着还有些磕磕绊绊的何团团就朝滑雪区去了。
　　一直打退堂鼓的何团团被牵着滑雪杖领到滑雪区，正好许一戈踩着单板嗖的一声滑出去。一顿猛喝彩的叫好声中，许一戈一个漂亮的蹲起成功的划过了一道起伏雪线，朝下一个弯道冲去，利落的一点也不像初学者。
　　喝彩的人见人都齐了，踩着板一个接着一个的就冲进了雪道，果不其然都是熟手，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一个个漂亮的动作和转弯看傻了何团团，要不是滑雪镜遮着，她眼里的羡慕都要溢出来了。
　　被他们的激情所感染，何团团跃跃欲试，握在手里的滑雪杖朝前面探去，脑子里回放着刚刚方宏敏教她的技巧和步骤，缓缓滑进了雪道。滑雪杖在手，她又小心，雪道里的两只板子也仿佛鼓励她般被使得得心应手，她也有模有样的朝下慢慢滑去。
　　“蹲点身子稳住了，用滑雪杖加速下来，没四儿！”
　　不远处的同伴们都再给她叫好，不知道是谁喊了句让她加速，一时兴奋了的何团团手快过了脑子，用力的撑了下滑雪杖，立时速度飞驰。此时刚好行至陡坡处，何团团察觉脚下的板子有些失控想要减速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心里一惊，张口叫了一声。
　　底下人也发现了异样，雷小军立刻大叫：“别站起来，蹲下来，往下蹲！”
　　很显然来不及了，新手小菜鸟在脚下失控后的第一反应是站起身，然后，在一片惊叫声中整个人朝下栽去。
　　何团团滑的是双板，固定在滑雪鞋上的，在这种飞速的下坡滑行中栽下来，若是双腿处理不当，后果不堪设想。而很肯定的，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应变摔倒姿势才能将伤害降低到最小，她最后能有的本能反应就是尖叫着去抓那些冻得发硬的雪以及，暗骂自己为什么要来作死。
　　许一戈被这突发的一幕吓懵了，等她回过神来尖叫着就要往雪道上冲，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拉住。
　　“去不得去不得，你这也是半吊子，去了都得出事儿，让我兄弟他们……”
　　“小鹤儿！”
　　雷小军的话被胖子的一声大喝打断，他一抬头，就看到一个黑影刷的踩着单板飞速朝栽倒滚落的人滑去，那速度快的他只看得到一道黑风刮过，雪道起点原先准备下去救人的几个人眼也不眨的盯紧了黑影。
　　黑影追过下坡新手小菜鸟栽倒的点，一挺腰转过弯道不去追滚落的人却是赶在她前面滑到雪道中间，借着坡度的倾斜度一把扑向滚滚而来的何团团，长腿一裹，硬是将她蜷着的身子扳直了卷入怀里。两人在他强势的引导下、在一片尖叫声中，直直滚入不远处的小雪堆，黑影后背重重撞在硬雪上，终于止住了这场突发性的灾难。
　　途中何团团的滑雪帽不知怎么滚脱落了，她双手捂着脸，长发由于剧烈的翻飞绕住了黑影的项颈，将两人仅仅的缠在了一起。
　　“别叫了！”一声低喝传进何团团的耳里，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她仍旧双手捂着脸，瑟瑟发抖。
　　顾鹤一手还抱着她，从姿势能看得出是护着她后脑勺的，另一只开始毫不怜惜的扯着缠住自己的黑色长发。
　　“你有病啊，没事整个这么长头发！”他有些火大的看着那扯不掉的头发，低骂道。
　　大概是被他粗鲁的动作扯痛头皮，何团团终于是回过神来，微微动了动手脚……没有断胳膊断手，她又动了动脖子，惊喜的发现，没有断！
　　等所有的意识回笼后，一股钻心的疼从头皮传来，原来是被头发缠的一头火的顾鹤又被她匪夷所思地动作火上浇油，猛地一仰脖子，心满意足的听到身下女子痛的嗷呜一声尖叫后，捂住脸的双手刷的打开。
　　然后，顾鹤在这冰天白雪里，看到了这世间最美的一双眸。
　　乌黑的眸子因为疼痛沾染了水气，顾盼间光华流转，一下子撞进了顾鹤的心里，让他在一边冰寒地冻里，也感受到了血液沸腾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