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我的黄金年代 (一)归隐者穆
那一年我十三岁,住在帕米尔高原,担任雅典娜的白羊座黄金圣斗士,圣域的教皇史昂是我的老师。很多人以为有个高居88个圣斗士顶端的大人物做老师是一件好事,其实不是这样。就好像研究生找导师,若是没有什么名气或实力的导师,对提高功力毫无裨益,若是有个大名鼎鼎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作导师,他又太忙,对你不会有太多指导。总之到那年我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我的老师史昂,他嘱咐我在帕米尔修炼,不要随便回圣域乱逛,然后就像忘了我这个人的存在,不再捎来一点消息。
我在帕米尔高原归隐,如果像我这样没有什么名气的人的隐居也可以成为归隐的话。一开始是因为老师嘱咐,我不要轻易将住处透露给别人,后来久而久之,我把归隐当作一件颇为正经的事业来做,即使是熟人问我现在在那里发展,我也总是注意保护隐私,只告诉他们我现在亚洲。当然我没有几个熟人,那么知道我现在归隐了的人是少之又少。
其实便是史昂老师没有嘱咐我,我也不愿意再回圣域。主要原因是自从六年前艾俄罗斯叛乱之后,撒加也失踪了,那么圣域也变得没有什么意思。其实有的时候你喜爱一个地方,是因为有某个人在那里,或是那里和某个人有些联系。我儿时喜爱的撒加哥哥既已不在圣域,史昂老师又和我不再联系,那么我就安心的在帕米尔归隐。
日子太安逸了,我常常会忘记自己只是在归隐,以为我生来便是如此,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完全忘了我的人生还有些宗教及社会福祉方面的意义。但是十三岁的那天,我同往日一样的出去玩耍,回来时却发现我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撒加。
他面对着我坐着,穿着休闲而华丽的衣服,一如记忆中的温柔英俊。见到我回来他笑了一笑,一瞬间我几乎被他忧郁的微笑迷的怔神。但下一瞬间我的头一下子大了,我那年虽然十三岁但并不愚昧,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穿起来我就什么都明白了。史昂老师已经被他杀死,撒加才是现在的教皇。
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又笑笑说:“我想来看看你,看你长多大了。”我突然很憎恨他,杀掉了我的师傅却留下我,明显是他的善良或者心慈手软。但是我就背上了进退两难的包袱,不知道是艰难前行为老师报仇还是当作没事继续我的归隐生活。坏事在他手下做出来,就好像可以原谅。对于圣斗士这个有前途的职业来说,其实杀人是不是恶行还很难定论。既然难以定论,我就无法理直气壮的和他理论或者展开抱复。但我当时并不想想太多,大叫一声“还我老师”就使出了星光灭绝。
撒加显然没有料到这一招,或者他料到了却懒得防备。他抬手间挡住了我的攻击,并就势反击过来。撒加当年二十一岁,刚刚成年。他的力量显然刚刚进入全盛时期,轻轻一击就将我打晕在地,断了一根肋骨。
我的黄金年代(二)哲学家沙加
我几乎晕了一天,但是处女座圣斗士沙加到来唤醒了我,并用小宇宙给我疗伤。沙加是不多的和我有来往的圣斗士之一,也可以算作是我的朋友。
沙加是一个比较怪异的人,当年史昂老师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还是随口一说,告诉他他是佛祖转世,最接近神的人。老师的本意不过是让他在圣域安心待下来,好好练功,沙加显然却很当真,就像我把归隐当作正经事业,沙加也做起了职业性的转世佛祖,具体来说就是哲学家。
他生性其实木讷,再加上身负神学使命,往往终日不开口,开口便作惊人之语。但也有例外的时候,每次他与人对阵之时,就罗罗嗦嗦讲个没完,因为他认识到敌人可能不久于人世,这令他愈发的感觉到身上沉重的哲学担子,拼命想要敌人在死前醒悟。当然这是无济于事,如果哲学可以改变这个世界,那还要我们这些以杀人为业的圣斗士干什么?
有这样一个哲学家朋友,要命的就是他的思想老是不定。比如他提出他已经是最接近神的人,无限接近,但还没有第八感,还是差那么一点不能脱离俗世尘缘。差的那一点,有一天他总结说,便是他从未爱过人,不了解世间人为了爱生生死死的全部意义。他提议说他应该爱上我,而且是不顾一切奋不顾身泥足深陷的那种爱,以此来体验一下。体验之后才可以抛弃,没有体验就无从从尘世中彻底脱离。
我以为他这是很有见地的哲学思想,并且觉得有一个人爱我很不错。正当我高兴的时候,有一天沙加又告诉我他不想体验了,因为他是佛祖转世,一转念间就有无数劫数,既然他已经生出爱的念头,就已经沾惹尘缘。现在他决定不爱我,就可以算作是斩断尘缘。我虽然觉得这次的思想更有见地,私下里却想这也未免太偷工减料,佛祖办事也太简单了。
但是这次我被撒加打晕,沙加来照顾我,让我明白了知道真相得不止我一人,而且沙加不打算爱我来体验尘缘,也许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希望他体验的对象可以是另一个人。而这些,也许沙加自己还没有想到。
我能了解沙加潜意识里的想法,因为我也心同此念。虽然我到底想要做什么,惦念着谁,我还没有搞清。
我的黄金年代(三)教皇撒加
伤好以后,我开始蠢蠢欲动,很抱歉我用了这个成语,因为它刚好形容了我想要做些什么却没有方向的心情。一天夜里,我终于回到阔别六年的圣域。我选择夜晚,是因为不想被任何人看到或认出我就是白羊座的黄金圣斗士,因为目前我对自己的身份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我回来这里,却不知道要做什么,不过我很清楚想要见到什么人,于是就趁月色潜入了教皇殿。殿里大而寂寞,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我当然知道他在哪里,就直接来到了浴室门口。
如烟的水汽里,一个蓝色的背影若隐若现。撒加背对着我,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已经杀了他的老师和艾俄罗斯,为什么还要对穆下手呢?”
“斩草就要除根,不要告诉我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们喜欢穆,我不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哼,你真的知道,你想要得是什么吗?”
我禁不住的一声叹息,惊动了撒加。“穆,你来了。”他一瞬间有些欢喜,有些动容。他披起浴袍,走到我的面前,垂下眼睛:“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我默然不语,心里非常复杂。撒加毕竟是撒加,作恶后却不能面对自己。他像是看穿了我在想什么,“我杀了史昂和艾俄罗斯,你和艾欧里亚应该是最受伤害的人。奇怪的是,我反而是伤口无法平复的那个,我的伤在心里,裂痕越来越大,把我的人劈成了两半。我在死寂的黑夜里无法入眠,奇怪于我的困境,揣测你的心情。如果你是来报仇,你可以把你想要的拿走。”
我保持沉默,以我的智力,还不至于做出什么不上道的事情。如果撒加因为妄判人的生死受到惩罚,我有什么资格判他的罪呢。他加诸于自己的惩罚,不是比我能想到的要严苛百倍吗?如果我可以改变什么,那么我唯一想要抛掉的,是我全部的记忆。除此之外,我看不见这个困境中有何出路。撒加也罢,我也罢,我们都注定无法释怀,只有背着包袱继续前行。
“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和我一起祈祷,教皇。”
我的黄金年代(四)刺客米罗
记得当时年纪小,撒加常常和我玩祈祷的游戏。我有什么迫切的愿望,比如这次生日希望吃到蛋糕,希望迪斯不要再用鬼脸吓我,总是抓住撒加哥哥的手,和他一起向雅典娜祷告。而我的祈祷每每很快就可以实现,撒加无疑就是天使和神的化身了。
这次撒加又和我一起祈祷,我抓出他的手。没有开口,我的所有毅力,都用于狠狠压抑住自己不要倒在杀师仇人的怀中痛哭。多年后我亲眼看着他死在我的面前,都不比此刻更加悲伤,多年后我失去功力,被扔进寒冰地狱之时,也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如此无助。
我的手越攥越紧,显然弄痛了撒加,因为他正用拇指轻轻摸索我的手背。我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很想知道,如果这样温柔的手掠过我的皮肤,会不会撩起蓝色的火焰,如果我的手指可以抚上他的嘴唇,能不能够激起心中澎湃的暗涌。
我触电般缩回手,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了,没有再敢回望。
我想像来时一样的悄悄溜下山去,不想在路上碰到一个人,看着很眼熟。他也停下来看我,我们呆了一呆,那个人就大叫着扑上来,把百十多斤的体重全部压在了我身上。是米罗。
我们在天蝎宫把烛而谈。米罗长成了一个很热情而飞扬不羁的少年。近几年他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为圣域担负刺客的工作,摆平各地的动乱。他的年纪最小,刚刚进入青春期,苦恼于一件很棘手的事。
原来米罗练成了安达里士,却苦于无法证明。他的敌人至多挺到十四针就投降或者昏死了,还没有一个人给过他发出天蝎座必杀绝技的机会。久了米罗自己也疑惑,究竟安达里士是否存在,如果存在,自己是否已经练成。这次碰到我,米罗很高兴,想让我证明他练成了安达里士。我耐心给米罗分析了当前的形势和我的一些看法,即如果要证明他练成了安达里士,必须具备两个条件:
第一,米罗可以发出安达里士;第二,安达里士一击必杀。可是米罗既没有机会发出第十五针,便不具备第一条件。我还不想死,就不能帮他测试第二个条件,于是米罗便无法证明他确实掌握了安达里士。
几年后米罗长成更加自信的青年,不再需要别人来证明他的能力。可是当时他还不是,听了我的话很是沮丧,对我清醒的洞察能力也表示佩服。米罗提到不久前教皇曾经命他侦查帕米尔高原附近的异动,结果发现越聚越多的小宇宙是圣衣牧场的冤魂。自然我们成为朋友,约好日后相聚于帕米尔高原。
我的黄金年代(五)心爱
时光如箭,几年过去,我依然在高原家中无所事事,闲暇时以读书度日,没有再去圣域。只有沙加和米罗会想到来看我。我想沙加必定知道撒加的近况,但却很难问出口。沙加已经长成了长身玉立的青年,只是更加神经质,最近居然养成了闭眼生活的习惯,说是这样可以转换他对世界原有的看法,以有限覆盖无限云云。他这样的怪异脾气,人缘可想而知,不过沙加是我的朋友,我其实很理解他。
米罗几年来的变化很大,也许是杀手的生活过长了,他显得很愤世嫉俗,我常常盯住他的眼睛,惊讶于其中越来越深的藐视一切的神色。当然米罗不变的还是对朋友的热情,有的时候他一时兴起,一个月几次来找我聊天,有的时候又半年没有消息,却突然在半夜闯到我家里,因为刚刚完成任务,黄金圣衣上还溅着血迹。烦闷的时候他拽住我一起喝酒,高兴的时候又总是猛然扑到我身上来把我压得够呛。
有一次他很神秘的对我说:“穆,你听说没有,现在圣域上下关于教皇的流言很多。你是教皇的弟子,难道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我意识到米罗在观察我的反应,只是笑了笑,说:“史昂老师让我在帕米尔修炼,我在做老师交代的任务。”
“是吗?”米罗还是显得有些迷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人和事了?撒加他们?”我的心猛烈跳了起来,米罗却没觉出什么,他把头凑过来,在我耳边轻轻地说:“真是怪事,上次我在北大西洋执行任务的时候,仿佛看到已经死去的鬼魂在眼前一闪。。。穆,你怎么了?”“没事,不小心闪了一下。”我控制着自己的神色,说:“米罗,你的青春叛逆期也该过了吧,不要什么事都疑神疑鬼的。”“去你**!”米罗笑着给了我一拳。
夜里米罗留下来,很快就打着小呼噜睡着了。我很难入眠,在半梦半醒间辗转反侧,脑中一会是史昂老师宽大的法袍,一会是爱琴海翻腾的海浪,绝世美丽的面容浮现在我的梦中,海蓝色的长发飞扬,忽远忽近看不清楚的眼神,嘴角熟悉的微笑,说:“小鬼,你可真烦。”我伸出双手,想要触碰他的脸,他的唇,我的喉咙干涩,嗫嚅着想要喊出他的名字:“我知道的,你是—”
“穆、穆! 你怎么了?”我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眼前是米罗关切的脸。“没事。”我定了定呼吸,“可能是被子太热了。”“吓我一跳,睡觉也不老实,呜呜乱叫。”
“米罗。”平静下来后,我轻轻唤道。
“什么事?”米罗转过头来,月光下他的眼神有流光飞舞,蓝色的卷发幽幽闪亮。
“我很喜欢你。”
我的黄金年代(六)红颜
米罗看着我,良久良久,他轻叹一声,伸出右臂环住了我。我靠到他的怀里,听见他的细语:“其实我知道,你也好,卡妙也好,你们都有事在瞒着我。”
那天之后米罗来得更有规律了,几乎每个月都来看我一两次,我想他是怕我孤独。有的时候,看到我在窗前若有所思,他会很温柔的扳过我的肩,拥我到怀里,一边笑笑。米罗尽他的所能,给予我介于情人与朋友之间的陪伴。
局势似乎很平静,又似乎有暗流涌动,我开始暗暗收集日本和海界方面的情报。那天我在帕米尔高原上碰到一个孤儿,却意外的发现他也有着与生俱来的超能力,我收养了他,取名贵鬼。
老师曾经说过,243年一度的圣战之前,白羊座的圣斗士将会获得自己的附加。
命运之轮已经启动。
贵鬼很可爱又很顽皮,照顾他占去了我生活中的不少内容。沙加见到了贵鬼,顺手给他了一串佛珠,金色的穗子末端,拴着一颗小型的骷髅头。小孩子很有些惧怕,瑟缩着不敢接过去。
“怕什么呢?”沙加像是对贵鬼,又像是对我说,“再过几十年,我们都要变成这个样子。红颜,白骨,所以人生没有什么好执著的。”
“可是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去做的。’ 我对沙加说。
“穆,你也许不明白,我曾经用天舞宝轮,剥夺过自己的五感。人在失去一切之后,就会更深刻地感到,生命是怎样的卑微的虚空。”
即使是不赞同他的哲学,我依然希望沙加能坚持一个接近于无的立场。那样强大的力量,我不想他被任何一方所用。
使用念动力战斗的人,必须有超出常人的自制力,细心,冷静,控制。从小我就从事这样的修炼,不可骄纵,不可冲动。那时的撒加哥哥真是我的典范,拥有那样永远温柔的眼神和完美的笑容。
可是你常常仿佛从天而降,破坏一切。你打翻了我们在草地上的野餐,顺手扯断了沙加送给我的念珠。那是我得到的第一份礼物,我忘了自制,哭得很伤心。你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屑:“真麻烦,哪天赔你一串好了。”第二天你真的递了一串珠链给我,却是白色的珍珠串成。可是你很快就因为盗窃民间财物被罚鞭打和禁闭。
我千方百计去偷偷看你,趴在禁闭室装着栅栏的窗户上垂泪。那时你就是那样站着,双臂抱在胸前,海蓝色的长发被风狂乱的扬起,嘴角有轻笑,说:“小鬼,你可真烦。”
那是令世界变得渺小的刹那。
但愿你能飞到那最高最远最辽阔,我只想拥抱你最美的那一刻。
我的黄金年代(七)源泉
我有一位善恶过于极端的兄长,无法平衡他的完美和野心,陷入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我有一位神神道道的朋友,用近于自虐的方式探索哲学,希望能超脱人类的感情。
我的另一位夏日阳光一般的朋友,潇洒热情的外表下,隐藏着敏感如冰晶的内心。
我呢?习惯于压抑自己,我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我不想做的,哪些是我想做而不该做的。所以我现在,只做不得不做的事。比如现在,帮助这个愿意赔上性命为朋友修圣衣的少年。
我们都活得太不真实。
他不一样。
若是他,一定会说:“管那么多!”
史昂老师和撒加,把我留在这里,希望我可避过劫难。他们联手,尽力给我一个正常的生活。他们的苦心,加在我的心上成为重负。我做了太久克制的那个人,冷眼旁观的那个人,洞察一切的那个人,制止别人冲动的那个人。还好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藐视命运的那个人,把神都玩弄在指尖的那个人。
我闭上眼睛,想像他的神色,不屑一顾,说:“我不在乎。”
睁开眼睛,却微笑,说:“贵鬼,别太调皮。”
圣衣在箱中发出光芒,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穿它了。听啊,那是轻轻的却不容置疑的战斗的轰鸣!穿上圣衣,打量镜中的自己,该来的总是要来,我要坚定。
小孩子第一次看见我穿圣衣,惊讶得只晓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我俯下身去,从8岁孩子的瞳孔中,看到7岁时我的影像。
孩子,你知道此时铭刻在你眼中的崇拜与震撼,十几年后,会成为你幸福与哀伤的源泉吗?
我的黄金年代(八)见证
我记得在这一切的一切的前夜,我去见撒加。卷曲的长发围绕下,他的脸庞又皎洁又明亮,嘴角闪着诱惑,像是会发光。
十三年的时光弹指而过,下一秒,我冲到他的怀中。
我记得自己又愤恨又甜蜜,我在对他的思念与仇恨中成长,他却一点都没有变,连同微笑中蕴含的那样轻轻的温柔与哀愁。在久违的怀抱里,我终于像孩子一般卸去所有伪装。
我记得他叫我保护好自己,我很烦躁,不愿去想他会变成没有生命的躯体,任性的说:“不,我不想。明天我一个人把他们都杀掉!”
我记得他把我的脸抬起来,寒夜里他的双眼有如明星闪烁,问我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他告诉我,人究竟为什么要彼此相亲相爱。
我记得撒加的手一如往日的温暖,抚摸着我的头发,叫我告诉加隆好好活下去。我说好的。
现在他已经躺在坟墓里面了。
如果神的意志不可忤逆,那么至少,他曾经用自己的力量,抢过来这十三年。
沙加叫我最奇怪,他终于放弃了虚空的思想,以全部的生命为一个人战斗。我看到我实力深不可测,想要脱离俗世尘缘的朋友,在撒加死去的下一刻泪如雨下。
是的,我亲眼看到撒加用拳头打碎了自己的胸膛。
沙加你为什么要哭,你们为什么要哭呢?
撒加,我当然记得很久以前你告诉我的,在人与神的夹缝之中,我们为什么要相亲相爱。因为我们的生命需要见证。这样,我就可以说,你的生命不会无声无息的流逝,我爱你,我来做你的见证。
我们是彼此生命的见证。
我的黄金年代(九)在天
死了的死了,活着的暂时还活着,有事的是米罗。
有人说,米罗是由于挚友卡妙的死而过于伤心,有人说,他自责因为自己放过冰河才导致了卡妙的死亡。其实我知道,卡妙没留下一句话就毅然决然的死了,米罗则陷入了像青春期那时一样的迷惘中。如同少年米罗无法证明自己练成了安达里士一样,如今的米罗再也无法证明,卡妙,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在乎过他。
水瓶座卡妙我其实不熟,几年来他的消息大多是来自米罗的只言片语。在我的记忆中,卡妙已经是一个沉默寡言、心事重重的孩子了。
那是米罗就喜欢缠着他了。米罗有天蝎座与生俱来的魅力,可以轻轻松松的迷住任何人,也许是卡妙对他一贯的冷淡反应激起了他的毅力,也许是米罗自己热情外表下的敏感作怪,米罗成为了卡妙的朋友。他是真的很努力去做一个朋友。
同伴们死了,我突然成为了事变后安抚者的角色。也好,帮助我的心进入麻木。
我去找米罗。他也没什么,只是呆呆得坐在天蝎宫的空地上。我唤了他一声,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是一片茫然。
“卡妙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安心的。”我用苍白的话安慰他。
“卡妙,” 他轻轻重复这个词,好像在肯定它的全部意义,“我为什么要管他安不安心?”他突然变得异常暴躁,一手揪住了我的衣领。
“我为什么要管他?我生气还来不及。让我再看到他,死的,活的,我要狠狠地揍他一顿,我要揪住他问个明白,我要狠狠地吻他的嘴—”
他说不下去了,扯住我衣领的手慢慢松开,惊慌失措的像一个孩子。我把他揽在怀中。
雨一直下,爱琴海翻上来的泡沫是蓝蓝的黑色。女神和青铜圣斗士们在海底战斗。
我不顾所有人的反对,阻止了任何黄金圣斗士去海界。那里有一个人,撒加给他的话我还没有带到。
从来都是事情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情。可是他们兄弟,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改变了一些事情。也许,这点改变最终也没有什么不同。
又也许,一切都不同了。
我的黄金年代(十)形神
我找到他时,海底已经近于空无一人,我把奄奄一息的他带到帕米尔高原的家中。在水中无法瞬间移动,怀抱中的躯体很沉重。
他的胸前受了重创,包扎后还不断有血渗出来。眼前的情景不断在我脑中和撒加死去时胸口鲜血汩汩流出的影像重叠起来。那时与这时,我只能绝望的看着,期待着。我想一个人可以承受的终究有限度,于是我附下身去,重重地亲吻他的嘴唇。
你知道有时候你会在心底想念一个人,你不断把有关他的记忆和联想串起来,久而久之,你就会想,别傻了,你爱上的只是你心里关于他的一些印象,不是那个人。
他现在就在我面前了,伸手可即。眼睛费力的睁开又合上,生命脆弱到可以在下一秒消失。我却在心里惊悚的发现,不是印象,不是想像,真的是他。
他的生命力很顽强,短暂的清醒期间,我对他说,“撒加说过,叫你好好活下去。”他也只是稍稍攥紧了拳头,迸出两个字 :“混蛋!”血随即从嘴角流了出来。
有时他醒过来,看着我和这间屋子,眼中有顽童的新奇和成人的坚定。他的眼睛是明亮的蓝色,闪烁着灼热的光,我知道有些人就是看到了这样的他,才会誓死跟随。那么他们有没有看到就在下一刻,他眼中又会流露出倨傲的藐视天地的神色呢?
沙加来过,在他昏睡的床前停留,注视了好久好久。我知道加隆痛苦中略带安详的睡容,和某一个人经常的表情会异常相像。
我问沙加:“你说过一转念间有无数劫数,那么心动了之后,要怎么化解?”
他突然大笑起来,爽朗而释然,“无他,形神俱灭而已。”
那一刻他不同于我认识的沙加,仿佛挣脱了一切,真的有接近于神的气势。
是我心同此念的朋友。
我的黄金年代(十一)白蛇
他的伤渐渐好转,我们时常做倾心之谈。
“你小时候很安静,太安静了,像个冷眼旁观的小大人。我总是想办法把你逗哭。你真哭了,我又觉得有点不安,可能是怕哥哥骂吧,真见鬼!”
“你有过不安?我怎么没看出来?”我反唇相讥。
“现在看出来了吗?”他盯住我,笑容在射进窗口的阳光下突然有流光溢彩,光影分明。
“没有。不过我倒是想起我们中国的一个传说,有关白蛇的故事。”
“什么白蛇?”
“说的是一个人救了一条白蛇,白蛇变成女人来报答他。后来白蛇却真的爱上了那个人,全心全意地奉献自己。”
“后来呢?”
“后来她在和敌人的战斗中失败,被永远关在一座塔之下了。”
“什么狗屁故事!是不是教育我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当然不是,”我若有所思,“我只是想,因为要做一个人,那么不管以什么动机开始,最后往往都以爱上另一个人结束。”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我以为他会不屑一顾,谁知他握起我的双手,并且轻吻, “我同意。白羊座的穆,我已经爱上了你,并且愿意奉献我的全部。”
他的目光温暖而热烈,很快融化了我的,我在里面看到爱情。
我熟悉的,命定的、不祥的爱情。
撒加痛苦极端的爱情。
米罗追悔莫及的爱情。
沙加压抑矛盾的爱情。
我自己隐秘禁忌的爱情。
我们在晨光之中接吻,那么甜蜜,令人陶醉,令人窒息。我们在暮色来临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激荡心灵。和我想象中的一样美好,一样惊心。
夜晚来临的时候,我站在窗前仰望星辰。拥有超能力的幸运与诅咒之一,是可以清楚地看到星命的异动,天象的示警。
我想,如果十三年前撒加没有取代老师,那么每个人都会在圣域快快乐乐的活下来。
如果七年前我没有发现真相,没有作我的少年之游,那么一心一意做个隐士,也很不错。
如果世间没有所谓的罪与罚,撒加和同伴们不用死,那么大家说不定也会很快活。
如果我和加隆以后能一直在一起,相亲相爱的生活,一定会很幸福。
那么我应该叫时光就此停住,还是让世事不要再变更?
还是心存感激,曾经与你们同行?
他走到我的面前,探寻我的表情。我转头向他微笑:“我的时间到了,加隆。”
“是我们。”他纠正。
我的黄金年代(十二)痕迹
生之欢乐和死的安稳,哪一个比较重要?这个问题,太多人想给出不同的答案。于是这个夜晚会有鲜血,有泪水,有背叛,有叹息。有人慷慨赴死,有人从死中复生。
我的老师和我的同伴,为了比灵魂的长眠更重要的事,来取雅典娜的头。
史昂老师问我, 记不记得他的容貌。我记得他黑色的法袍,三重冠的金属光泽,疼爱是冰雪中的温煦。老师的容颜,却真的模糊了。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他忘记了我,到头来是我忘了他。
我留下的只有记忆的瞬间。那个高大的戴面具的男人,向还是孩童的我伸出手来:跟我走吧,我的白羊战士。像是冥冥中发出的一声召唤,有辗转缠绕的压迫,带我走向这条路途。以至于我忘了我是不是有过回答,回答了什么,还是仅仅震慑于命运的无言。
老师是可以洞察一切的人。那么他有没有预见,很多年之后的今天,我将以白羊座战士的姿态,这样站在他的面前。但是他命我跪下,他的声音犹如最初的的威严。
他从没安排过我杀人,史昂老师有很多的苦心。
他教过我忠诚,后来我学会了宽恕。
他教过我克制,后来我学会了淡漠。
他教过我温柔,后来我学会了决绝。
老师老师,如果我不是你记忆中的穆,我已经失去了纯真。有一天我的双手,也会染上洗不清的鲜血。可是你看,在杀人的时候,我会有微笑的优雅,那是你留下的,抹不去的痕迹。
所以,老师,我不能遵从你的命令了。
所以,迪斯马斯克和阿布罗迪,我来送你们回冥府去。
星光灭绝在双手中旋开,我没见过这样的璀璨其华。星光映亮了谁的面容,也闪烁出曾经的记忆。星光撕裂了谁的身体,众生中最美的美丽。
撒加、卡妙、修罗也回来了。
纵然是灵魂哭出血泪来,他要杀我时,也不会手软,这就是撒加。他对我的许多疼爱,许多温情,在今夜他的目的面前,都变得没有意义。
如果你有机会回首,可能你会发现,每个人都有很多目的。
我的黄金年代(十三)影响
金牛座的阿鲁迪巴死了,残存的小宇宙救了我一命。他是个老实人,憨厚可亲,我和他没有很深的交情,只是不时谈笑过几句,答应过帮他修头盔。其实很想有机会多了解他一点的。
如果一个人救了另一个人的命,那么他们之间,应该会有比血缘还深刻的纽带产生,看来阿鲁迪巴和我之间,终于不再是泛泛之交,而有了特别的联系。
小宇宙在手中消散,阿鲁迪巴已经死了。
冥蝶是一个冥斗士,他很欣赏我,特别要求和我决斗。他是个清秀的年轻人,谈吐雅致。
如果我们碰巧在某一天走进同一家酒吧,也许会互相认识,聊聊啤酒和音乐。他很像是一个有艺术气质的人。
如果他登山时经过我的住所,也许会进来休息一会,我们谈谈天气和运动。他会是个时尚的年轻人。
但是现在他是冥蝶,我是白羊座,于是我们的交谈,每一句都攸关生死。我杀了他。我灵机一动造出的水晶网粘住了他的翅膀,星屑旋转把他的身体化成了粉末。
我没有时间思考,我要快些奔跑。撒加他们和沙加已经在处女宫对上了。
如果你说,真正可以改变一切进程的,是撒加的存在,要细究的话,或者是他对沙加的影响。我说,撒加对每个人都有影响。
我当然看得到,沙加这些年来的挣扎。你说你要先沾染,后脱离。可是沙加,爱就像邪恶,在我们的灵魂里生根,洗之不净,铸成永久的罪孽,将我们与神隔离。你今天要用怎样决绝的方式,来斩断万丈红尘,还是你已经决定,要化在红尘里了呢?
沙罗双树园里,小宇宙的碰撞接近爆发,是沙加在逼撒加、卡妙和修罗使用雅典娜的惊叹。从小到大,沙加的体验方式经常这么极端,以前我总是戏趣他,不以为然。
好吧,如果你已经决定,至少这一次,我会不顾一切,维护你的哲学之旅。
这个沙罗双树园里面,谁也不许进去。
我是多么可笑,我们的生命已经注定了青春的死别,我还相信拥有强大力量的你,终究会没事。纵然你陷在了扭曲的时空之中,只要我把你捞回来,下一刻你就又可以出现在我的面前,带着新的顿悟和神经兮兮。
然而我是多么的可笑。
“处女座沙加,死了。” 怎么知道,有一天,要我来这样宣告。
当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坚硬的时候,沙加,我的朋友,我的泪为你而流。
我的黄金年代(十四)改变
继艾欧里亚之后,米罗也带着狂怒而来,出手就是猩红毒针。夜色中他的目光让人不忍卒视。
地狱到底有几层?不妨去问问此时的卡妙与米罗。奇怪的是,有些爱死亡都不可以阻隔,在生命存在的时候,却注定不能实现。
看着六个人组成的两个A E阵势,一瞬间疯狂的快感,我几乎要大笑出声:沙加,想要形神俱灭的,岂只你一个人?
可是我们竟然活了下来,于是我们往女神殿里去,去触碰一个十三年前的秘密,去直面我们几千年来的命运。
每个人都看着撒加,他看着黄金剑。从前他无法面对自己,死而复生之后,他已经没有弱点。
没有弱点,却伤痕累累。我看得到。加隆背过身去,也看得到。
所以当女神倒下去的时候,撒加的一声呼喊,足以撕裂我最后的神经。
米罗走上前一步,伸出手指,一点猩红熠熠闪光,“都是你的错,”他说。都是你的错,没人知道他是对谁说。我反而平息下来,冷静之极。
撒加、卡妙和修罗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他们抱起女神的尸身,立即走了。加隆急着去追赶他们,我也需要尽快与艾欧里亚和米罗一起赶往冥界的地上城。所以我们只是简单的拥抱告别。他说“我走了。”我说:“去吧!”我们都坚毅非常。
在我深爱的这个男人紧紧地、紧紧地抱住我的时候,其实很想对他说:不要走得这么快,我的生命里,太多的人已经离开。
但我终究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无论我怎样的加倍爱你,我们都不可能停留在幸福的原地。
多少次我们目送着所爱的人离开,期盼着、相信着后来的某一站可以重逢。
但是直到终点,我没有再见过加隆。叹息之墙前面,来的是撒加。
我们负责产生阳光,他已经化成了星辰。
在冥战之初他去见雅典娜前,我们曾有过最后的谈话,他问我为什么而战,是否是为了女神?我回答他:“不是。虽然人类的文明来自神的赐予,但是从人的角度说,文明既然已经开化,就不允许任何神以任何理由从我们手中夺去。我战斗,是希望人类可以继续在大地上,拥有一片未来。”
“加隆,你又是为了什么而战呢?”
当时他用双臂环住我,目光热烈,轻笑翩然:“我为了对穆的爱情而战斗啊!”
现在看到兄弟和朋友们重聚在一起,我有无比充实的幸福。虽然战斗的目的各自不同,在人与神的夹缝之中,黄金圣斗士们,终究是相亲相爱的一群。
在我二十年的生命里面,有过刻骨的悲伤,也有明媚的三月天。我曾经被爱,也深深的爱过。这些都已经成为事实,无可改变。
也永远不会被改变。
地狱深处的阳光扑面而来,照亮了我的黄金年代。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