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蛮公主嫁人记》一安

3、旧人对面终无言

　　书院里已是一片狼藉，两人进去大门时，正瞧见那主仆二人正跪在中间那方神案前，双手合十祷告。
　　细听之下才听见那个丑丫头，用那一别之前的诚恳语气柔声轻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此生，不求他才貌双全、不求他富贵绵长、不求他荣华一世，但求觅得一人，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少年青丝暮年白发。”

　　“若不是晓得她那张脸生成那副模样，我今日定为她这番话感动一世。嘿，我瞧她也只能求个真心待她的良人咯。”
　　“不求身外物，但求一真心。这丫头，似是……与众不同。”
　　“哥，你这话，不会是赞她吧？你……不会吧？”

　　一声阴阳怪调的惊叹，惊了正在虔心跪拜的主仆二人。夏侯云幽一转首便瞧见了那兄弟二人立在不远处，那两双目光各异的眼眸都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
　　皱眉，她一咕噜爬了起来朝二人走去：“有你们这么偷听的么？”
　　“谁偷听了？明明是你自己说那么大声好不好。”
　　“我那是说给七姐听的，你是七姐吗？你若是七姐，我便把我想求之事，通通说给你听啊，也求你成全姑娘我诚心一片。”夏侯云幽反唇相讥，忽又皱眉问道，“你们俩跟进来做什么？”

　　“我们……”被打之人刚要接话，却顿口不言看向旁边的兄长，他哪里晓得这个哥哥要跟进来看看，是个什么意思。
　　被泼了一身烂面皮子汤的人，一直冷峻的面上忽地弯出一抹深深的笑：“自然，是寻姑娘你。”
　　夏侯云幽蓦地愣了，不仅是她就连那个被打之人也都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却听他继续开口淡笑道：“姑娘说赔在下衣裳，却又说明日酉时一刻在那馄饨摊子见，叫在下如何敢信姑娘不会食言呢？姑娘便是不便告知家居何处，至少也该告知在下姑娘芳名，也让在下感知姑娘诚意，心中也能稍安一些。”

　　这才该叫人不可貌相！夏侯云幽咬牙暗想。
　　她怎也未曾料到，这人一前一后的言行举止竟能判若两人。此刻这一脸的痞赖样以及这番无赖的话语，那里还有丁点儿先前那规规矩矩的冷峻模样？她突然间就想到了小姨曾经说过的一个词儿来形容他，那个词儿叫——精分！
　　她瞪着双眼紧紧盯着对面那人笑意甚深的星目，咬牙半晌方闷声吐出两字：“云丑。”
　　听到这个名字，那人眸光一闪却笑意不减，点头抱拳：“楚忆，表弟段如玉。”
　　夏侯云幽蹙眉，不耐地挥挥手：“行了嘛？可以走了吧？扰了姑娘我拜七姐，你可赔不起。”

　　“姑娘就如此恨嫁？”楚忆却似是并未瞧见她面上的表情。
　　刺耳的两个字眼，瞬间燃起了夏侯云幽心里的一团火，可她还未说话，楚忆抬眼望天轻轻道了句：“姑娘既知流星，应该晓得向流星许愿一说！”
　　一句话，让夏侯云幽心里的火又瞬间灭了下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忆，讷讷问道：“你……怎么会晓得？谁……谁告诉你的？”
　　“姑娘先前说，今夜该有流星雨？”楚忆收回目光看向夏侯云幽，答非所问，“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瞧瞧？”

　　“不行！”
　　“不行！”
　　异口同声的两句话，从段如玉同佩璃口中传出。
　　两人正欲各拉一人拽至一旁开口阻拦，另有一道声音响起在这书院杂乱的庭院中：“就晓得那几颗陨星会吓了那群小丫头，哎，居然弄成这样。”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行三人从一旁的小径走来，为首之人白面美须年约不惑，正看着一地的狼藉无奈摇首。
　　随着三人的走近，跟在中年人身后的两人也错身而出看向他们几人。

　　便在此时，夏侯云幽腾地一下转过身去，慌不择路地就要朝外跑开。
　　楚忆同段如玉均被她这突然的大动作吓了一跳，却听那边传来一声疑惑的话语：“佩璃姑娘？”
　　“邱……邱……邱大公子？”佩璃瞪大眼眸愣了片刻方吞吞吐吐地答道，她怎都未曾想到竟会在此时此地，遇到这个累得她家公主名誉毁损无人敢娶的邱大公子。
　　邱玉书看着佩璃，又看着背对着自己的夏侯云幽，似是突然吃了一惊，三步并作两步便绕到了夏侯云幽面前，惊疑不定地盯着她半晌又扫了眼楚忆同段如玉，方沉声问道：“你……你怎会在此地？这都什么时辰了？为何还不回去？你此番出来你……你六叔可知晓？”

　　本是垂首看向一旁的夏侯云幽听见这一串子的问话，突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冷哼一声：“邱大公子不是一向遵规守矩恪守礼规的吗？此刻怎就如此僭越，管起本姑娘的事情来了？”
　　“我……”邱玉书被这一番言语逼迫地无言以对，不禁重重一叹，“你孤身一人跑出来就带着佩璃姑娘一个，若是有个……”
　　“哎，无需你如此关心，留着你的好心关心你该关心的人去吧！”夏侯云幽扬眉抬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邱玉书的话，“此时此刻，你还有何关心我的资格？”

　　这明显疏离甚至不善的语气让邱玉书的一阵黯然，他眉头微蹙却无言可对，顿了片刻复又问道：“你怎会来此？”
　　夏侯云幽双手抱胸，嗤地一声冷笑：“怎么？准许你求那御赐良缘，便不许我来求天作之合？邱大公子倒是安的什么心？”
　　一句话让邱玉书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他盯着夏侯云幽望向一边的眼眸半晌，终于又是重重一声叹：“终是我……对你不住。”
　　仰首望月，夏侯云幽却不言不语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那一双眼眸却是更显晶然。
　　须臾，她忽然抬步跨到了楚忆身边，一把就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住，笑盈盈地说道：“你不是说看流星雨吗？那就走吧！”

　　这一动作却着实吓住了在场所有的人，佩璃瞬间揪紧了衣袖蹙紧秀眉；邱玉书被惊地整张脸神色复杂变幻不定；段如玉更是夸张地瞪大了眼睛长大了嘴巴。
　　饶是楚忆一向镇定自若面色亦不免一僵，一颗心更是突地跳漏了一拍，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夏侯云幽昂首挺胸的倔强模样，感受着掌中柔弱无骨的软腻，忽就牵动唇角浅浅一笑：“好！”
　　瞧着两人大步而去，邱玉书急急出声：“云……”

　　可刚喊出一个字来，夏侯云幽猝然停步回过头，目光如炬般狠狠地盯着他：“云什么云？这名字，你已不配再叫，若胆敢再多喊一个字，我定拔了你舌头。还有，我警告你不许着人跟着我，要不然定要你好看。佩璃，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啊？哦！”匆忙间向邱玉书行了个礼，佩璃急急跟了上去。
　　仍旧震惊不已的段如玉瞧着他们几个相继离开，扫了院中的三人一眼，也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直到几人的身影消失良久，院中才再有了声音：“邱兄，刚刚那……莫非竟是思懿公主不成？”
　　邱玉书轻叹：“除却她，还能有谁同我说这些话？”
　　那人恍然，而后一笑：“果真是……德行不端。呵，生成如此模样，难怪邱兄宁死不娶。邱兄被她纠缠经年，定是不堪其扰苦不堪言。”

　　“模样？我若说她，乃我此生所见最美，秦兄可信？德行不端几字，秦兄日后勿再提及，她之为人秦兄又知晓几多？”一语如叹随风散，邱玉书低头收拾起了一片狼藉的庭院。
　　“不过一场过云雨，雨收云散后，终究不是你头顶的那片天。”
　　邱玉书手上动作一僵，继而点头：“老师，学生明白！”

　　天色已暗，城里黑灯瞎火，幸好满天的星子出奇地亮堂，才不至伸手不见五指。
　　楚忆任由夏侯云幽那么头也不回地拉着自己，不知她究竟要转悠去哪里，只能跟着她在这城里瞎转悠，心里想着的却是先前的那一幕。
　　刚刚那人，该是与她有过一段往昔的吧？她就这么赌气地拉着自己出来，倒也不怕自己是个歹人？先前如玉不过稍拉了佩璃一下，她就跳成那样，换到了她自己身上居然什么都不避忌了？
　　想到此处，他突地停了步子手上一使劲儿扯住了夏侯云幽不再往前。

　　本是走地好好的夏侯云幽突遭此变，身子猛地一顿蓦地就回过头，一脸怒意地瞪着楚忆：“做什么不走了？”
　　暗夜里，瞧着她余怒未消的眼眸，楚忆不言不语似笑非笑，缓缓抬起了二人牵在一起的手。
　　直至此时，夏侯云幽方才反应过来，居然一路拉着他的手走了这么许久。脸颊蓦地就有些烧烫，她猛地抽回手垂了眼眸，不知该继续往前还是停着不走。

　　“哎，好多扫把星，三颗，三颗。”段如玉突然间叫了起来，打破了这刻的安静。
　　闻言，夏侯云幽急忙抬起头，就连佩璃也一脸兴奋地看着星光璀璨的天幕，却失望地嘟囔：“哪里？没有啊！”
　　“滑过去没了。”段如玉看着归于寂静的天幕，转头又问夏侯云幽，“哎，丑丫头，你不是说看什么、什么流星雨吗？寻个好去处吧，我们兄弟俩是外乡人，对你们这儿不熟。”
　　听了此话，夏侯云幽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其实，我不经常出门，对城中也不是特别熟，不过若是说到观星，还真有个好去处。”

　　“那好，带路。”段如玉接过话，却见夏侯云幽一动未动，不禁疑道，“怎么不走？”
　　夏侯云幽踯躅，咬唇吞吐起来：“那个……我想问，东边儿是往哪儿啊？刚刚出来没看路，不晓得此刻转到哪儿了。我声明一下，我不是不认路，我只是到了晚上，有那么一点点的，分不清方向罢了。”
　　“天哪，你们主仆俩还真是……”段如玉一拍脑袋，已然无话可说。
　　楚忆却看着夏侯云幽一笑：“要不，姑娘说个标志性的东西，由在下来寻路？”
　　“嗯，好。其实那个地方很好找的，就在……”说着话，夏侯云幽率先走了出去，指手画脚地向楚忆提供信息。
　　楚忆听着她的话语不住点头，不时四处张望寻找；佩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侧，似乎一步也不敢落下；唯有段如玉跟在后面瞧着几人，无奈摇头长叹连连。

作者有话说

　　哪个菇凉敢说自己不是路痴的？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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