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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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的话让庙内岳不群正在轻抚胡须的手顿了一下。
“报仇？”林平之反问，“我无时无刻不想报仇！”
沈渊看见他眼中充溢着的仇恨，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虽然福州府已经在着手调查这起案件了，但是凶手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而且你这个苦主也并未出现，所以至今依旧进展缓慢。那些人的尸身已被仁堂，埋于福州城五里外。那里是仁堂埋葬无人收敛的尸骨之地，无名无姓的也就算了，有名有姓者皆有标示。若你想要拜祭他们，自去便是。”
当初林平之一家逃离的时候，根本就没顾得上那些死去的人们。后来经历了一系列事情，林平之虽然满脑子都是报仇，却仍旧没想起来要回去看看。直到沈渊此时提起，他才想起那惨死的镖局中还有其他人。
一思至此，林平之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内疚。可他并没有立即回答。
若他仍只是林家子，那个只有半只脚在江湖之中的天真少年的话，自然会毫不犹豫地前去拜祭，哪怕前方等待着他的是陷阱。但他现在是华山子弟。
沈渊见他没回答，便明了他的顾忌，转身看向岳不群：“尊驾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不群？”
“区区不才，正是。”
“据我所知，现华山分剑气二宗，即便如此，岳掌门面对刚刚那些袭击者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吾观华山门下弟子武功套路倒与日月神教现任教主的武功套路有一二分相似，莫不是前朝便已流传下来的刀法和剑法都已失了传承？”
沈渊的话戳到了点子上，岳不群再镇定也免不了面色微变。岳灵珊站在岳不群身后看不见他的脸色，倒是对沈渊话里对华山内部事务的询问产生了不满。
“喂！你这人是怎的？第一次插手衡山派刘师叔的洗手大会也就罢了，这次怎么又来打探我们华山派的内部机密？说我们的武功和魔教教主相似，合着你想说我们和魔教有勾结？你对他们称神教，我看你这姓沈的家伙是居心叵测！”
“珊儿！”
岳不群假意呵斥道，然后他便转过头来对沈渊一揖：“抱歉，小女被鄙人与内人给宠坏了，还望原谅则个。”
他的姿态摆的很低，但沈渊知道他并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否则他这掌门之位即便继续坐下去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
只听岳不群话锋一转：“虽说阁下帮了我们，但若阁下也是冲着平儿家传的辟邪剑谱前来的话，那便请自去吧！”
他的话音一落，本来已经敌意尽去的林平之又再一次面露戒备地退了一步。
“辟邪剑谱？”沈渊将枪收回背后，“我不否认我因为一些原因需要借剑谱抄录，不过又不是不还了。而且说实在的，这也不过是为了满足咳……他的收藏癖而已。再说，这次与你们相遇也只是巧合，是……”
这时他才想起了令狐冲，刚一回头，便见满身泥浆的令狐冲满身泥浆的斜斜倚在庙门上，右手倒提着柄长剑。
“兄台，你终于想起我来了。”见沈渊朝门口张望，令狐冲心知那是在寻自己，他一派悠闲地从沈渊打着招呼。
沈渊脸上露出一点了尴尬：“就是他让我进来帮忙，我才遇见你们的。”
“师父，当时徒儿被那歹人踢得飞起，滚落草丛后才被沈兄接住。当时他身上前后都湿着，不似那些蒙面人后背只微湿，应不是同一路。”
听了视自己若亲父的大徒弟的回禀，岳不群的脸色略有回缓。
沈渊并不是为了和他客套才留在这里的。这次还未等岳不群再说什么，沈渊便抛出了他所拥有筹码的一部分：“我愿意将华山派曾传承的清风十三剑，反两仪刀法的刀剑谱副本送与贵派。”
清风十三式原本是华山派的标志性剑法之一，但在蝙蝠公子原随云与其无争山庄从江湖上消失之后，没过多久，清风十三式也不知为何失了传承。
至于反两仪刀法，即便是只岳不群可阅的华山派内部记录中，关于刀法的只言片语也在本朝成祖夺取皇位后就再无记录。
这个馅饼不可谓不大。若有了这三武学传承，华山派便可再跃一步。不敢说无人窥视，倒也可以让这吃人的江湖中人有所顾忌。
沈渊很清楚地看到岳不群脸上出现了挣扎的神色，但在他有所决断之后，却恢复了平静。
“君有何求？若欲以此令在下舍弃平儿取武学……恕在下做不到。”
“不，华山派这两门武学于朱……我已无用，不过是华山派在民间一直风评颇佳罢了。”沈渊摇摇头，“若说有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你们对接下来的事情保持沉默，不要为此强取豪夺罢了。”
“哦？”
沈渊转身再次对着林平之道：“我虽欲阅你祖传的辟邪剑谱，但也不是就是要夺了去。只希望你取出剑谱时借我一阅，抄录一份副本以作收藏。作为交换，若你欲修剑法，《周公剑法》、《独孤九剑》、《玄铁剑法》等随你任选一本修习，若缺内功，亦有《九阴真经》、《九阳神功》、《小无相功》等任你选阅。若是不放心，我可以在你取出剑谱前便将其交给你。还有，无论你答不答应，最好去一趟福州府，不然再过半年，福威镖局一案也只能以寻不到凶手结案了。”
此言一出，别说是林平之，就是岳不群亦难以自持。沈渊轻描淡写说出的这些武学，随意一个都是当时江湖人都抢破头，现今已难以寻觅踪影的高深武学。
即便是长期留居于华山的岳灵珊，亦多少曾耳闻过这些武学中的几本，更别提其他经常行走江湖的华山一众弟子了。
林平之终于略微放松了些许。在他看来，沈渊自身的武学已高于岳不群。即便是名声尚且不错的木高峰也欲威逼自己交出剑谱，若沈渊想要真的强迫自己，在场的人恐怕无人可阻。再加上沈渊一开始就表明自己是中立派的朝堂众人，他心中多少松了一口气。
就像是未习武之人总觉得习武之人都武艺高深，可称一代大侠一样，江湖中人一边不屑着那些法律规矩，一边却也暗暗认为朝廷乃庞然大物，倾尽江湖之力亦难以抵抗。同理，在林平之眼中，沈渊这个身负高深武艺又入朝为高官之人有留存有那么多武学也能说得通。
林平之心动了，他下意识又看了一眼岳不群。
“平儿，剑谱乃你祖传之物，自己决定便可。”
“那……我愿意借你剑谱，但是你要保证你那份剑谱不要让……”
未等林平之说完，沈渊便点头：“自然。除了还有一非江湖人必会见到那剑谱之外，在我有生之年不让第三个人见到那本剑谱副本。”
待剑谱之事说定，嵩山派的人方姗姗来迟。
因沈渊与其有些龃龉，他不欲与之相遇。与岳不群说定一个半月后于洛阳相见后，便纵马冲入了雨帘。
沈渊有些头晕脑胀地趴在马上，让马沿着官道慢慢向前走。
“要是我早知道会着凉，倒不如那天留在庙里宿一晚了。运动之后再被冰凉的雨浇了满身，也难怪风邪入体……阿嚏！”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终于看到了驿站。
“此处为何地？”沈渊一边将自己腰牌给驿丁看了眼，一边问。
“本地位处朵甘都司辖内，乃……”驿丁后面的话沈渊没听清，头痛夺去了他全部注意力。
沈渊扫了一眼驿站，微微皱眉。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驿丁：“此信寄至福州知府手中。这五两银子权当劳资。”
说罢，他也不管匆匆走出的驿将的挽留便纵马离开。
“乖，咱们去恶人谷，只要一天脚程就到了。到了我喂你皇竹草，黑豆和胡萝卜随你吃怎么样？”沈渊搂着马脖子低声嘀咕着。
黑马却嘶鸣了一声，摇了摇耳朵。
“那就再加几根玉米？……最多再算你三颗糖，不能再多了！反正我骑着你，你还是得随我意。再讨价还价，当心我连一根皇竹草都不给你……喂！别闹脾气，我开玩笑的还不行吗？”
沈渊的脸贴在马脖子上那冰凉的铁甲上，总算觉得舒适了些。
“好啦，你要再不去，你主人我就要一病不起了。前几天才找完个郎中帮忙看一下，倒越看越严重了。这附近又没有太医，也只有恶人谷里的万春流一个还算可靠的家伙了。”
说起恶人谷，并不是明朝时才有的。硬说起来，沈渊还在大唐的时候也曾经年少轻狂，也曾在恶人谷中生活过一阵。
沈渊小时曾与陶寒亭有过几面之缘，即便是陶寒亭早就不记得他了，沈渊仍牢牢记住了这个丧妻断腿后却求助无门的人。
不过是因为陶寒亭愤而入谷，不过是因为人人都在传“一入此谷，永不受苦”，沈渊因为一时好奇他们的所谓自由作风，就前往昆仑一探究竟。在那里沈渊看见了浩气盟在追杀一个身怀武功秘籍的可怜人，再加上后来被那里长乐坊的某人陷害，他一气之下就跑去找王遗风说自己想要加入。
浩气盟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作风沈渊并不喜欢。浩气盟虽然是为天下而努力，但浩气盟却并不重视朝廷的作用，只为了所谓的正义不撞南墙不回头，导致朝堂江湖秩序混成一团。浩气盟内还有很多人打着除魔正道的旗号，私下里却恶事做尽，平民老百姓有点银钱或者宝贝若不奉上便会被污蔑与恶人勾结。
他原本以为恶人谷会好一些，可是在见多了那种只要自己爽快了就不管别人是不是因此受苦的作风沈渊却也无法认同。何况那里比起看破红尘的恣意之人，更多的却是烧杀抢掠之徒。
就在一次浩气盟和恶人谷再一次在昆仑那里起了冲突，沈渊看着被自己杀掉的那些浩气盟的人，突然有些迷惘了。
天策是为了守护国家而设立的，但是沈渊却在用天策府杨宁教授的枪法去对付本应该是被守护、本该是并肩作战的人。
自身在天策府内从小接收到的言传身教与恶人谷的作风有了严重的分歧。
这分歧折磨得沈渊再无安睡之时。
终于，在再一次与浩气盟对决胜利的庆功宴中，他在一群醉醺醺的恶人中对王遗风请求退谷。
但恶人谷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在经过烙刑和乱棍加身后，伤痕累累的沈渊终于从三十人的围攻中成功逃脱。
他一退出了恶人谷，就立即骑马回了很久没回的天策，但他却被拦在门外。只见昔日同袍，今日却利刃相向。
沈渊不愿离去，只有跪在天策府前日日求见。一日不见，一日不起。即便如此，直到沈渊跪了三天，膝盖已经肿的不像样的他才被胡国公秦颐岩叫了进去。
面对着这位把作为弃婴的自己捡回去的养父，沈渊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好。而秦颐岩也只是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一日，是沈渊长大后第一次流泪。
从那以后，沈渊再也没有离开过天策，直到在安史之乱时沈渊为掩护皇帝折在长安城外。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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