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之颂》子桑木

182、虽近则远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妇宿风娀竟然把三个月的胎儿搅撒了。

　　整座柘宫一时之间飘荡着草药苦涩的香味，一众医师进进出出，来为小王妇宿治疗疾病。

　　听闻自己的主妇腹内的孩子没了，小王子羡丢下父王交付给他的公务，随即骑上白色骏马赶到柘宫。

　　至于葳室，只嗅得白术和川芎的味道。

　　一名女性小臣向他轻声说道：“主母已经服药了。”

　　子羡脸上充满了焦虑，问：“刚才医师过来有没有说什么？”

　　那一名女性小臣答道：“有，医师说要让主母多休息，以静养为上，多食鹿血，三个月余就可以痊愈了。”

　　小王子羡向室内西边的位置望去。

　　只见妇宿躺在蒲草制成的席子之上，面色憔悴，苍白异常，使观者为之怜惜。

　　见是小王子羡来临，妇宿风娀勉强抬起脖颈，想要看一看小王子羡。

　　子羡走至主妇所躺的席子侧边，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说：“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祈祷上帝再赐予我们一个孩子。”

　　此时，一名侍女端来一碗四物汤。

　　小王子羡向小臣说道：“把碗放下，我自己端碗。”

　　那一名侍女就此把一碗四物汤放在案几之上，随后退出葳室。

　　子羡亲手端起药碗，说：“阿娀，吃药喽。”

　　风娀有些忧愁地说道：“一想到孩子没了，我胃里哪里填得进东西？真希望上帝能够再赐予我们一个孩子。”

　　子羡运用木勺把汤药送到她嘴里，说：“禹传启，家天下，如果再有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儿，我要给这一个孩子取名为「启」。”

　　风娀欣慰地说道：“但愿如此。”

　　日已至辰时，葳室之内依然洋溢着白术和川芎的香气。

　　在白术和川芎的氛围中，妇宿风娀进入黑甜梦乡。

　　替她掖上锦被，小王子羡步出葳室。

　　走至柘宫庭院之中，观赏了园丁所栽培的山茶花。

　　一朵又一朵的山茶花的颜色悉数为绯红，俏皮而又可爱。

　　小王子羡在山茶花丛中悠闲地行走。

　　他是拥有瑚琏之质的小王大人，父王和母后给他挑选了一位金尊玉贵的公女，乃是包牺氏一族的后裔，

　　宿国公女千娇百媚，拥有灵狐之质，

　　倒让他想起了昔日的涂山氏之子（娲皇）辅助大禹的功德。

　　父王和母后是将他视作未来王国的希望，所以给他一位宽宏豁达世家公女。

　　他尽管拥有多名外宅，但是让他每天都要停留的地方莫过于是妇宿风娀所居住的葳室。

　　今天早晨，忽然获知他的太室妇宿搅撒了腹内的孩子。

　　实在使他心里有难以言说的悲痛。

　　如果他的太室顺利地生下一个小男孩子，该会给父王和母后带来多少欢乐。

　　妇宿风娀与他结缡数年，妇宿一直想要一个孩子。

　　而今妇宿腹内的孩子却忽然搅撒了，也许是上帝的旨意，要让这一个孩子的魂魄离开母腹吧。

　　看来以后还得再加一把努力，让他和妇宿再拥有一个孩子。

　　王长孙的出世泡汤了，最高兴的莫过于二王子干了。

　　兄长在副主居所里没有孩子出世。

　　也就是说，上帝是偏向他这一方，他极有可能成为新的王国储君。

　　思及至此，二王子干私底下派遣少宗祭祀先祖先妣。

　　相比于二王子干对于兄长子羡的冷酷。

　　倒是妇许姜肿非常怜悯妇宿无故搅撒，失了一个本要出世的孩子，何其哀哉。

　　至于葳室，扑面而来的全是浓烈的草药香气，分外苦涩。

　　脱下木屐，妇许姜肿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

　　妇宿风娀早已跽坐在竹制席子之上，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健康，脸色看起来也非常红润，想必是服用了营养丰富的鹿血。

　　姜肿带来了她自己所猎获的梅花鹿。

　　两名女性小臣很快就把那一头梅花鹿收到省牲所，准备唤来一名厨师制作佳肴。

　　风娀微笑地反问道：“在我宫里早已有许多鹿血，何需你再费劲捕获梅花鹿？”

　　姜肿抚掌说道：“再多的鹿血也会吃完，鹿血又非白参，当然要以弓箭捕获。”

　　风娀邀请她道：“我已经吩咐厨师去做鹿肉羹了，你就留在这里吃晚饭吧。”

　　“行。”姜肿宽慰她道：“只要你仔细调理身体，想必会再有孩子。”

　　风娀忧愁地说道：“我盼望这一个孩子已经很久了。”

　　姜肿感慨地说道：“我也想怀上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帝竟然没有赐予一个孩子给我。”

　　“你说什么？”风娀惊愕地问道。

　　姜肿连忙运用一只玉手遮掩住嘴巴。

　　流动的空气顿时充满了尴尬的氤氲。

　　风娀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二王子干和妇许姜肿有过??做??爱??经历。

　　姜肿放下那一只玉手，说：“阿娀，我先走了。”

　　风娀挽留她道：“既然我已经吩咐厨师做鹿肉羹，你就留下来吧。”

　　姜肿笑了笑，说：“恭敬不如从命。”

　　当鹿肉羹端上案几的时候，室内登时洋溢着诱惑人类的香味。

　　妇宿风娀与妇许姜肿尽兴地吃食鹿肉羹，享受着属于夏季的韶华时光。

　　白藏时节，琼实悬挂于高树枝桠，等待鸟儿的光顾。

　　二王子干骑着白色骏马前往桑间狩猎。

　　桑间有松树和柏树存在，啄木鸟在松树和柏树的枝干上捉食昆虫。

　　啹啹啹——

　　仔细聆听，原来是䴗鸟在桑树上鸣唤。

　　有一头麋鹿在灌木丛中出没。

　　骑在马背上，二王子干瞄准目标，把刚竹箭搭上决明弓之弦，发射了出去。

　　嗖——

　　麋鹿应弦而倒。

　　在其他地方的诸多麋鹿纷纷逃散。

　　二王子干翻身下马，亲自去拾取那一头肥硕的麋鹿。

　　捕获的麋鹿有四百斤，可以献给阿肿作为生日礼物。

　　阿肿就要举行既笄之礼了。

　　如果他把麋鹿的皮剥下来，可以包裹住一双大雁哩。

　　至于苜室，兰花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其间。

　　四名女性小臣为妇许姜肿梳理略微高耸的发髻，形若处于烟雾中的碕岭，使观者见之心荡神摇。

　　从背面看，女子的身影多逸态，一袭玄衣缁裳更增英武飒爽。

　　姜肿转过身来，说：“阿干，你来了。”

　　二王子干笑着说道：“我过来看一看你装扮得怎么样？等到巳时，我和你前往青室拜会父王和母后。”

　　姜肿含羞带怯地笑道：“一想到要去见父王和母后，我就有些忐忑难安。”

　　“怕什么？”子干握住她的一只玉手，说：“有我在你的身边。”

　　至于桐宫的青室，白龙涎香在镂空香炉中释放，香气溢满内屋。

　　商王托与王后妇葉邀请了四王子涵与四王子胥余前来。

　　而小王子羡由于又要去视察洹水的涨落情况，又是处于缺席的状态。

　　为了更加热闹，商王托与王后妇葉还邀请了五位尚处总角年龄的王女前来。

　　见到青室中一席又一席的王室成员，妇许姜肿脸上是洋溢着轻松而愉快的笑容。

　　商王托拈须说道：“阿肿，据纪功来报，你在军队中担任师长，能够屈尊降贵，让诸多的戍卒与你同吃，可谓是一名出众的统兵之士。”

　　姜肿谦虚地说道：“我只是依照往常的惯例而来，凡是将军，既要同袍共事也要同食共事。”

　　妇葉己铜以一双银海扫视着在座的诸位，随后将温柔的目光定在妇许身上，说：“阿肿，你在军队中辛苦了，日后你跟阿干结缡挽发，尽量少去持枪弄棒，你跟家婆我坐在一起饮茶论道吧。”

　　姜肿高兴地说道：“能跟母后在一起饮茶论道，我很知足呢。”

　　子干扬起怡悦的笑容，说：“阿肿在军队中很受士兵们拥戴哩。”

　　在席间，有一位憨态可掬的王女，名唤「子默」，说：“我这一位阿姊还真能干呢。”

　　此时，三王子涵也吐出清越的声音说道：“二兄，你可真有福气，能够迎取能征惯战的许国公女为主妇。”

　　听到有人如此夸奖他的贤妻，子干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说：“能有此妇，实我之幸。”

　　商王托嘱咐次男道：“阿干，昏因乃是一件非常紧要的事情。你既然要迎取许国公女为主妇，你和她就要像辛勤筑巢的飞鸟，懂得经营自己的家。”

　　子干颔首称是：“父王，子臣虽然年纪尚小，却足以承担起丈夫的责任了。”

　　商王托咥咥然道：“父王我像你这么小的时候，还没有遇到你的母后哩。想当年，在我举行加冠礼之后，郜侯做了一名月老，把你的母后介绍给我，我才认识了你的母后。转眼到了现在，你也要取妻生子了，时间可过得真快。”

　　妇葉己铜把一只玉手放在案几之上，说：“我和你的父王邂逅在桃林之中，虽然是父母做主，却也是两厢情愿。”

　　听闻父母的结缡蕴含着情投意合，子干在心里升腾起了混合着光荣和骄傲的感情。

　　为人子总是希望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融洽而稠密。

　　倒是妇许姜肿变换了颜色，换上了一副淡漠的神情。

　　仿佛周围交织着欣忭和温馨的氛围并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