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最美的时候》浔音夜

14、第十四章

　　一早，莫晓晓去报纸收发室领了一大叠校报，她拿了其中两份，其余的都拿回了编辑部办公室。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手机响了。
　　“晓晓，你今天去拿报纸吧。”陆毅航打过来的电话，仍是低沉的嗓音。
　　“嗯，我拿了哦，还在办公室，准备走了。”莫晓晓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握着门把，轻轻带上门。
　　“刚好，你帮我拿一份报纸。”
　　“好的，那我待会顺路拿到你宿舍楼下好了。”莫晓晓说罢，转动门把手推门而进，“我到了给你电话哦。”
　　“太好了，待会见。”
　　陆毅航宿舍楼下一片静谧。
　　九点的阳光暖洋洋的，把莫晓晓的神情照耀得明媚温和。她低头拨通了陆毅航的电话，“嘟嘟”几声，唇角上扬了好几度，直到陆毅航低沉的声音响起，简短的一两句话之后，他挂了电话下楼。
　　陆毅航穿越了好几层楼之后，兜兜转转，最后一个脚步落在大门前，就见到几步之遥凤凰木下穿着白色连衣裙外加浅紫色外套的莫晓晓，她仍是扎着高高的马尾，背着双肩包，双手交叠在身前拿着一张校报。她头顶上的凤凰花开得正盛，美得炫目。
　　人面桃花相映红。
　　陆毅航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走到她面前才带上惯常的微笑。接过她手中的报纸，聊了一会近况，他忽然提议道：“听说沿和区最近有美食节，不如明天一起去看？”
　　莫晓晓被他轻微上扬的语气中难得的问句语调惊愕了一会，紧张和兴奋的心情交织，她甜甜一笑：“好呀，我本来也好想去看看。”

　　拿着报纸回到宿舍的陆毅航刚坐回椅子上，看着一大早起来弄的交换生申请资料最终版，又盯着桌上的报纸，眼神黯淡，唇角却仍是上扬着弧度。
　　他从上学期开始就准备的美国交换生项目，暑假留校参加托福考试，出色的成绩和各方面优秀的表现，足以让他夺得珍贵的公费生名额。
　　只要提交最后的资料，就只剩下等通知了。
　　这学期只剩下一个月，而没等最后通知下来，他不想跟莫晓晓说起。
　　想到这里，他盯着报纸的目光有些飘忽，拿起来一看，卷首语是那个叫莫晓晓的女生写的文字。
　　“离别总会到来，但既然现在还拥有着，何必患得患失。让值得的时光永恒而绚烂，满怀希望地迎接崭新的未来，把一路黯淡的风景涂成春暖花开的颜色。记得那些温暖过你的人和事，记得在记忆最美的时候，你遇见过一群不舍分离的人，然后微笑着说，后会有期。”
　　这期的主题是毕业季，即将到来的校园大告别。
　　莫晓晓的文字一如既往的自然随意，但却有直击心底的朴实力量。这样的感觉，早在她来面试编辑部的时候，就落入他的心底。
　　其实不就是一个文采有些好文字有些灵气的中文系小女生么？
　　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吸引了他，竟是说不清的。只记得去年在若雅的生日会上，她落落大方地唱起了《遇见》，温软认真的声音说不上特别好听，却让他过耳不忘。而陈若雅也难得笑着跟他说：“这个女孩子挺特别的呀，难怪你会喜欢。”
　　所有人大概都猜不到他喜欢她，只有陈若雅一眼就看穿。这是因为他们曾经在一起过么？他们两个曾经是学生会的一段佳话，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人。然而花期只有三个月的恋爱，以陈若雅提出的分手而告终。两个优秀夺目的人，分开和在一起的时候一般平静，之后也继续当好朋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陈若雅后来总结道：“因为我们两个根本就当不了恋人。”
　　尽管都在天上，尽管曾经相互吸引，尽管从外形到内在无一不般配。
　　但感情，只会被这些东西蒙蔽一时，真正的动心是由不得自己决定的。

　　次日清晨，莫晓晓在镜子面前磨蹭了好久。已经换了好几套衣服，头发也是扎了起来又放下，对着镜中那个穿着白色雪纺衫和深蓝色棉布伞群的女生还是抿了抿唇。距离跟陆毅航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钟，她终于下定决心般扯了扯裙子，把头发理顺，回到桌前整理包包。
　　隔壁床上的陆梦琪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地看着莫晓晓：“晓晓，这么早去哪啊。”
　　莫晓晓想了一会，却只是笑眼弯弯地答道：“回来再告诉你们。”
　　没有人看得到她心底闪闪发光的地方，而她也不知道，她即将去赴的这个约到底有没有特别的意义。寒假至今，努力尝试过忘记，却是越想忘记，越是深刻地记得。种种的流言蜚语落入她的耳中，仿佛初雪拂过屋檐，静落无声。至少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就够了。
　　莫晓晓只是想要见到他。
　　有些话不知道该不该说，那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她背着一个米白色的帆布单肩包，迎着细细碎碎的阳光走到了宿舍楼下，看到他已经在那里，快步走了过去。
　　“毅航师兄你怎么那么早，让你久等了。”莫晓晓走到他跟前，不好意思地说。
　　陆毅航笑着答：“我也刚到，走吧。”

　　公车转地铁，又走了一段路，才来到熙熙攘攘的沿河区。
　　几十个摊位连成的四方形展区呈现了形色各异的美味佳肴，从再熟悉不过的烤鱿鱼串、双色冰淇淋、冰糖葫芦到精致的西式餐点、青梅酒、日本寿司、海鲜，无不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热热闹闹的叫喝声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唤醒了清晨还未完全睁开的朦胧睡眼。
　　他们逛了一会，莫晓晓的目光被一个面前拍着长队的小摊吸引了过去。摊位前的招牌用很显眼的黑色写着“花生卷冰淇淋”，有个女生双手拿着一个，迎面走来，满足地咬了一口，直呼“好好吃”，又连忙跑到隔壁的摊位，两三下蹦到一个男生身边。
　　男生正在等一份无骨鸡柳，看到女生递到嘴边的花生卷冰淇淋，笑着咬了一小口，又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女生沾着冰淇淋的嘴角：“小馋猫，注意形象。”
　　如此近的距离，所以连男生嘴角轻微上扬的弧度，都不漏一丝一缕地让莫晓晓尽收眼底。
　　“在看什么？”在她发呆的时候，陆毅航已经拉着她排进了队伍。
　　“没…没有啦，我只是在想要吃什么。”莫晓晓收回目光，脸颊微红。
　　前面的队伍逐渐缩短，轮到他们的时候，莫晓晓很认真地盯着制作花生卷冰淇淋的师傅，嘴里振振有词：“原来是这么做的，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陆毅航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若有所思的侧脸，不觉勾唇浅笑。后面涌上来的人纷纷向前挤，探头看着师傅，差点把莫晓晓推倒，他伸手，挽过她的肩，扶着她站稳，随后等莫晓晓拿过两个花生卷冰淇淋，迟疑了会，才牢牢牵住她的手，离开了人群。
　　莫晓晓的手很小，绵绵软软。也许是因为他的掌心有些凉，竟觉得她的手心很暖。

　　五月的天，刚诞生的夏天。
　　他牵着她，绕了好几个弯，避开好几个横冲直撞的人，又穿过好几条长队，才在中间的休息区找到栖身之所。他定了定神，才松开握着她的手，转头看着她，略微不自然而又平静地说：“冰淇淋再不吃可要化了。”
　　莫晓晓因为紧张而染上绯红的脸颊像极了阳春三月校园里樱花的颜色。
　　五月的天，梦开始要鲜艳。
　　陆毅航忽然伸手按上她的头，低沉温和的声音缓缓道出了一个绵长的秘密——
　　“如果我们能在一起，该有多好。”

　　那一天还吃了好多东西，情景却不能一一再现。陆毅航在往后的日子里，想起的都是第一次牵她的手时，他难得紧张得只顾牵着她，手心里的温度交叠，让一向淡定冷静的他差点在人群中迷失方向。
　　而回头时看见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心底仿佛有泉水在唱歌，曲曲折折跌回心底深处，一不小心就触及心底最深的秘密。
　　——晓晓，如果我们能在一起，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