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 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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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缓缓登上孽镜台，步履从容。他这些日子，常常在一旁看黑白无常拘来的鬼魂，百般争辩，妄图脱罪，然而被这镜子一照，生平往事便显出来，是非善恶，件件分明。
此时，孽镜台上无事，他挥退左右，来到镜子前三步远，立于镜侧。
这镜子足有一人半高，青铜为底，雕刻着古老的花纹符咒，与神农上神时期的文字颇有几番相似。沈夜看了几眼，不过是说些旧事，来历为何，有何功用。看罢，他上前几步，缓缓地，走到镜子前面。
殿中无人，只有身着玄色衣衫的沈夜，挺直脊背立于高台，风姿威绰，背影深沉。
他学着那些狱吏的样子，轻轻挥动袖子，宽大的衣袖于镜面拂过，浅浅的气浪浮动，原本映照着他面容的光洁镜面顿时一变，卷起深深的漩涡，片刻后，镜中出现了年幼的他和小曦，兄妹俩在台阶上看月亮，小曦问他：“哥哥，父亲呢？为什么他老是不在？”
年幼的沈夜抱着她，说：“父亲是流月城的大祭司，很忙很忙的，他要处理好多事情，很晚才能回来。”
小曦有些不高兴：“可是，他都不想我们么？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父亲了呢。”
沈夜攥紧了手心，低头劝慰她：“父亲每次回来都去看你啊，只不过你那时睡了，不知道而已。他还给你盖被子了。”
“真的吗？”小曦高兴起来，又忽然叹气，“可是我还是没看到他呀！今晚……今晚我一定要撑住！等父亲回来，我要听他给我讲故事！哥哥你陪我！”
“好。”沈夜摸摸她的头，温柔笑开，“那在父亲回来之前，哥哥给小曦讲故事好不好？”
“好呀，哥哥你讲吧！今晚我要听父亲的故事。”
“父亲的故事？”沈夜一愣，有些茫然，“父亲的……什么故事？”
沈曦嘻嘻笑起来：“哥哥你真笨，当然是讲父亲怎么当上大祭司的啊！他每天要做什么呢？是不是大英雄？族人都很尊敬他呢！好多好多……哥哥你讲给我听好不好？”
沈夜依然无措，他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哪里晓得父亲那些旧事？城中族人对其多有称颂，都是些赞誉之词，要说真的有何功绩，他还真的……说不太上来。可是小曦睁大眼睛看着他，满心满眼都是想要了解父亲的渴望。沈夜沉默片刻，便说：“父亲啊……他是流月城第一大祭祀，紫薇祭司。他掌握着整个流月城的兴亡存废，拜谒祖先，祝祷神明，帮助族人……寻求着离开这苦寒之地的方法。族人罹患恶疾，他便派人诊治，祈福上苍……”说到后来，话里的尊崇便显露出来。
“父亲好厉害……怪不得大家都那么尊敬他！”沈曦眨着眼，神色天真，俱是对父亲的崇拜。
沈夜眼中有片刻恍惚，他对这些耳熟能详的传闻早已铭记于心，却总是觉得……觉得他的父亲，不仅仅是这样……他想起父亲平日那些冷酷的教导、严厉的责罚，有些困惑，族人嘴里那个紫薇祭司，真的……是他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他一点儿感觉不到亲情暖意？
小曦在他的诉说中渐渐睡去，沈夜抱起她，将她送回房中，小小的背影在高高的大殿回廊里显得有些孤傲倔强。
沈夜闭了闭眼睛，这倒是……很久远的回忆了。他真是……太多年不曾忆起。原来他还有那个时候，对小曦说起父亲的时候，也曾有过那种怀着敬畏与渴望的心情。
随即，他冷冷地嗤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嘲笑那时候自己的天真，还是自己的懦弱。
镜中场景倏忽一变，是一个安静的雨夜，年幼的他抱着小曦流月城中奔跑，稚嫩的脸上是倔强叛逆的表情，在流月城数百年如一日的森寒中，在冰凉的大雨中，他的脚步很快，小曦的呼吸很轻。他跑了很久，喘息难平……
沈夜静静地看着，这个雨夜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他早已可以无动于衷。后面果然是熟悉的画面，父子相见，争吵呵斥，怨怼愤怒……沈夜此时却忽然明白了那时父亲的话，那些身为大祭司大的责任与担当，当年幼小的他，果然是胆子太大，太莽撞了。这寥寥百年，他身居其位，比别人更加懂得那个位置带来的无上荣光与深沉重担。
华月和瞳都说，他是流月城数千年来，最了不起的大祭司，其功业比之前几代，高德恩重，当名传千古。
“名传千古？呵……”沈夜轻笑，倒是不甚在意，“骂名吧。”
镜中场景再换，竟是他初次见到谢衣的场景。
他第一次见到谢衣，便觉得这孩子有灵气，天资聪慧，心存大义，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孩子，是流月城中难得身心健康的孩子。他说，族中多难，气候恶劣，多盛年夭亡。他想要找一种方法，帮帮大家。
沈夜此时再看镜中那个小小的谢衣。他眸中纯净自然，眉目间俱是善良温厚。谢衣天生姿容俊逸，幼时那张脸更是讨喜。沈夜忽然想起，他当时怎么就没有看出，这孩子灵台清明，乃大善之人，他竟妄图要他接替大祭司之位……想必自己那时，也被这有些小聪明的灵秀小子迷惑，方才遗恨半生。
“师……师尊！”那是耽搁了正事，急匆匆跑出来，被他逮到的青年谢衣，脸上还带着错愕的表情，眼珠子却转得很机灵，想着办法怎么脱罪。
而自己，盯着他，口中苛责，却无太大怒气：“整天鼓捣你那些零件，耽误了呈报要事也就罢了，反正风琊尚在，可代替一二。可是今日却连祭祀都忘记了，谢衣……你胆子不小。”
“呵呵，师尊……”谢衣又开始赖皮，用那双欺骗了无数人的漂亮眸子看着他，讨饶，“弟子只是……忙于修复偃甲，太过专注……师尊，就莫要同弟子计较了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3 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