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6 同行（大结局） ...
-
第二十六章同行
沈夜去了许久，谢衣每日呆在家中，拨弄些偃甲，却总有些心不在焉。
他总是过一会儿就到屋前看一看，怕错过了沈夜回来。
来来回回次数多了，他便有些不耐烦，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如此没有耐心。干脆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前，做偃甲，陪小孩子玩耍，反而宽心许多。
他心里会想很多事情，想沈夜此去到底能不能解开心结，想他什么时候回来，想他有没有被族人发现，想他有没有见到瞳和十二，想他……回来的时候，会说些什么？想他……会给他什么回答？
每日想着想着，心中的焦躁不减反增，都变得不像自己了。
谢衣苦笑：“真是……都等了这么久，怎么到了最后，却慌乱起来？”
“有所求，自然心乱。”
“谁？”谢衣直起身，侧身一看，转轮王缓缓走来，到他身旁站定，不由苦笑，“你是来抓我回去的？”
转轮王淡淡摇头：“也不差这几日。”
谢衣松了一口气：“那你是来？”
“来看看你。”转轮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来看看你这痴人，忙活一场，能得到个什么结果。”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外人在，谢衣反而平静下来，恢复了平日淡定温和的样子：“呵呵，谢衣不过是顺从心意罢了。至于结果……谢衣不敢奢求，端看师尊是何想法。”
转轮王有些惊讶，又有些困惑：“你没有告诉他，你向本王承诺了什么？”
“小事而已，何须多言？”谢衣看着远方，脸上是坦然淡定的笑，“对他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我师尊此人，心志坚定，最讨厌花言巧语欺骗背叛，我还是不要用这些来投机取巧博他同情的好。”
“这算什么投机取巧？本就是事实。”转轮王为他不值，摇头道，“你没告诉他，这一切，是你放弃了永世轮回换来的？谢衣，你未免太过固执，在世时已经受了许多苦，功过相比，功大于过，来世，甚至之后的很多世，都可安享天年，幸福喜乐。如今，为了他，为了流月城，放弃这一切，永堕幽冥，值得吗？”
“也没什么不好。”谢衣淡淡道。
转轮王摇头，有些无奈：“痴人啊……若是他功德圆满，踏入轮回，你又当如何自处？”
“呵呵，到时候，谢衣陪他走一走黄泉，踏一踏奈何，见一见忘川。待陪他喝过孟婆汤，他走他的轮回路，我回我的幽冥屋，从此生生世世，两人皆忘，未尝不是幸事。只是，在他轮回前这些年，就让我……好好陪他吧。”
“你啊……”转轮王无奈。
天空忽然下起小雨，乌云积聚。
转轮王看了看天色，说道：“等会儿大约要下大雨，你还是回屋里等吧。你如今这身体，强撑着在人界化为实体对自身损耗巨大，若还受了寒气，真是要好一段日子才能养回来。本王还有事，就先走了。你这边事了，记得回地府报道，那么多事情等着你做呢。”
“多谢王上关心，谢衣定会早日回去，完成承诺。”
转轮王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原处。
天上无星无月，雨势渐大，谢衣坐了一会儿，心中隐隐有些奇怪的预感，终于，还是回屋里拿了伞，提了灯，转身出去了。
灯是从地府带上来的长明灯，照亮暗夜，亦可辟邪。他点亮，提在手里，站在屋檐下等着。
等了一会儿，不知怎么有些焦急，便将灯放在一边，打开伞，执在手里，用另一只手将灯杆提起来，从檐下走出，冒雨前行几步，等在院门口。
雨点落下，弄湿了鞋子和裤脚，他全然不在意，眼睛一直看着来路，生怕错过那个人。
等了很久很久，雨一直未停，他脸上不见一丝不耐。
忽然，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在这暗夜大雨里，看不分明。谢衣却有种奇妙的预感，知道那就是他等的人。
他终于等到了。
沈夜渐渐走近，他施了术法，雨水无法近身，而他就这样，缓缓地走向前方晃动着亮光的地方。
模糊的视线中，能看到一个白衣人，定定地站在那里。
那人在视线中渐渐清晰起来，熟悉的俊雅面容，温和镇定的眼神，安静地站在那里，一手提灯，一手执伞，像等候了千年那么久。
沈夜想，谢衣真是个很狡猾的人，他用他的温柔、他的聪慧织就一张巨大的网，让他身心俱疲，无处可逃。他用目光抚摸着这个人的每一寸身体，头发、脸庞、嘴唇、胸口……这是他熟悉却又陌生的谢衣，这个人，在给了他那么深的伤痛后，又带给他如此温暖的治愈。
你看，这个人，用谢衣的聪慧、初七的沉静，给他这样一个无以伦比不可复制的，新的谢衣。
他在等自己。
他曾经最怕这样的雨天，让他想起小时候那一夜，满心满眼的愤怒不甘，会让他想起父亲的无情，小曦的痛苦。然而此刻，他看着那个在雨中安静等候的人，忽然不再害怕雨天。
谢衣看着他走到面前，沉静的脸上缓缓露出笑容，眼睛里，嘴角，都是能蛊惑人心的温柔。他轻声说：“师尊，你回来了？”
沈夜定定地看着他，看了很久，看到谢衣都有些不安了，才缓缓开口：“是啊，我回来了。”
谢衣眨眨眼：“心事已了？”
沈夜点头：“心事已了。”
谢衣顿了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沈夜缓缓笑开：“怎么，等了这许久，不问问我考虑得如何？”
“那……”谢衣有些忐忑地看向他，“师尊考虑得……如何？”
沈夜从他手中接过长明灯，温柔笑开，语调淡淡的：“幽冥太冷，本座大概要在那里呆很久。有个人陪着，也不错。”
谢衣有些呆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师……尊？”
沈夜看他那副样子，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与他并肩站在伞下，说道：“夜深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走吧。”
谢衣与他并肩而行，走过人间长夜，踏入幽冥暗路。
幽冥的雨停了，谢衣却忘记收伞。他侧头看了眼嘴角带着淡淡笑容的沈夜，对方察觉到他的注视，转过头来，轻笑道：“谢衣，现在你想后悔，可来不及了。”
“怎么会？”谢衣终于有了一种真实感，温和笑开，“上穷碧落下黄泉，谢衣都不会再离开师尊了。”
“嗯。”
他们从远处缓步而来，一人黑衣，一人白衣，一人提灯，一人执伞，脸上皆是看淡世事，温柔沉静的微笑。
身后，是百余年的痴缠爱恨，凄风冷雨。
幽冥虽冷，有君相伴，想必不会太难过。
（终）
人世嬉游数十载，
方生方死一念间。
天意从来高难问，
惟有黄泉待归人。
—记谢衣
梦里沉珂百余年，
且舍且得两厢愿。
他乡怎是长安旅，
惟见忘川映故人。
—记沈夜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26 同行（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