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Hours》ronald

2、下

　　4．

　　被如影随形的追赶，我使出浑身解数奔逃，瞬间移动被我发挥到最高奥义，然而—

　　“天舞宝轮！”还是被沙加罩住了。

　　“穆，真的是你？” 沙加走近来说，脸上还带着战斗中的惯常表情。轻轻皱起的眉毛下，他的碧蓝眼眸有一种穿透的闪亮，嘴角微微下泯，包含了对人间事的判断意味，严肃而看透一切—一个神祗的皱眉。

　　“是你救了那四个日本的青铜圣斗士，你真的是叛乱的首领？”沙加问我：“我在火山岛遇见过凤凰座，他说指挥他的人，给他的黑暗圣斗士提供圣衣。”

　　“是我，”我告诉沙加，“下次你杀死黑暗圣斗士之前，能不能不要把他们叫做咸鱼。让他们作为一个人死去吧。”

　　“如果真把他们当人，你就不要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白白送死了！”沙加的表情突然严厉。

　　“放心吧，我已经放弃黑暗圣斗士了，我并非你要找的首领。凤凰座，他没告诉你吗？真正的雅典娜女神已经在日本出现，目标是推翻圣域。”

　　“你相信这样的传言？”

　　“相不相信有什么重要？如果她真的是女神，那么谁也阻止不了，人不能胜天。”我平静的告诉沙加。

　　“所以你要利用神的力量复仇？”沙加摇着头，挫败的说。“穆，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你已经没事了，为什么你从未跟我说起。如果你遵从理性来想一想，你的老师的一条生命，真的要用无数的人命来偿还吗？”

　　对于毕生追求于凌驾善恶之上的沙加来说，我所有基于感情的举动，在理性面前并没有意义。而我，我也不知道。我和沙加认识多久了？足足已有十四年，或许在如此长久的爱与友情深处，我对沙加是暗暗失望和愤恨的，因为他对于我最艰辛的心情，终究无法看穿，还加上他对撒加这些年统治的赞成与期许。

　　这该是意料而中的结果，追溯到沙加用胖嘟嘟的小手挡住眼睛、压制天生敏锐五感的童年，我们的分别已经开始了。我选择了被平静微笑覆盖的汹汹暗涌，他则拥有了声色俱厉表情之下，内心的古井无波。

　　“告诉了你，你会帮助我吗？”我盯住沙加问。

　　“不，我不会。”他回答。

　　这就是我们的裂痕，细密而明确，不可调和。

　　沙加收回了天舞宝轮，我们在对视片刻后同时转身离开，没有再说话。

　　在背对着沙加走开的时候，我却突然想起了史昂老师，是他引导我用增强感受的方式提高力量。他是否能预见这一天，我所有的喜怒哀乐，会被繁复曲折的内心逼到极致。也许他会慈爱的拍着我的肩头说，别着急。更可能的是，脾气急躁跋扈的老师，会嫌我太磨磨唧唧。

　　而沙加，在世上活着的，我可以说爱的人，唯一有可能理解我的人。从今天起我们成为了敌对。

　　或许没有梦想是无需代价的，无论是哪一种。

　　只是沙加，凭我们的聪明，怎么都没想过珍惜。

　　5．

　　我要走进一间狭小阴暗的酒馆，就坐落在圣域山脚下，灯光摇曳，不知名的音乐和酒精随处流淌。我要摸索着走到角落里面去亲吻已经喝醉了的沙加，吻得温柔绵长又绝望。我们胶着在那里，很长时间，仿佛需要这样的过场，才能重新想起彼此的存在，彼此皮肤上的气息。而当他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会露出渴望的表情，和带有永远无法幸福之预示的碧蓝双眼。

　　这只是臆想。

　　事实上是沙加在酒馆里面找到了我，冷冷的看我，那是撒加他们都死了之后的某一天。

　　他问我说：“你是不是后悔？”

　　在十二宫之战里，我曾经疑惑沙加困在扭曲的时空中的时候，在想些什么。或许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去那里找一个逃避。

　　就像我磨蹭了一个小时修理青铜圣衣，也是为了逃避，我的手上没有沾染鲜血，谁的也没沾。然而无可否认的是，当沙加决定回来的时候，当我枯坐在地上等待的时候，他们都死了，而我是杀死战友的同谋，逃无可逃。

　　五条生命，快意恩仇的代价如此之大。

　　酒馆昏暗的灯光下，沙加站在我的面前，他的面容审判而冰冷，我快要想不起来他曾经明亮的笑容，还有他带给的我的，那个晴朗安定的早晨。

　　我该如何告诉沙加，用不着他的提醒，我的内心早已储满了锋利而纷乱的悲伤。最悲哀的是，我们仅仅因为彼此的话语就能舒心快乐的年代已经远去了，即使睁开眼睛，却不再相视而笑，张开手臂，我们已经无法相拥。

　　我们之间，横亘着战友的五条生命，沙加的理性看来不值得的五个牺牲。

　　那个时刻，我感受到了如此之多，我想要把它们都讲给沙加，从头开始，像讲一个故事。我想要他认真地听，然后复述给我，以确保他能全部了解。

　　可是没有，世界上没有能够如此讲述的语言。

　　因为我们虽然曾经同行，有些路，你无法陪我走过。

　　沙加也早已关上了理解之门。

　　6.

　　现在站在沙罗双树园的门外，我感到雅典娜的惊叹扬起的灼灼热度，我能听见沙加最后的声音“第五感剥夺！”我能想象沙加含着明朗的笑容抬起头来，走进一页画面的定格。

　　但我看不见了，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

　　“沙加……”

　　你知道我终究是没有幸运说后悔的，过去不能推翻，未来无可改变。

　　是幻觉吗？沙加温暖的小宇宙突然包围了我：“穆…”

　　“…是我忘记了。我忘记了花开花落都是一刹那，爱谁，恨谁，都在瞬息。那么就在这瞬息之间好好的爱与恨吧！我想要感受全部。”

　　“…穆，再叫我吧，用你的声音唤我的名字。这时候我才知道有多需要你，我要去的地方黑暗冰冷，那里不再有你了。”

　　一朵洁白的沙罗花瓣落到我的手上，沾染了我的泪水，又飘然向上，这是最后也是最初的沙加。

　　花朵带来了锐利的触感，是我们达成的，最终的谅解。

　　后面的情节缭乱快速，我将进入冥界的地上城，然后被扔进冰地狱，沙加将在冥府反复徘徊，然后和冥王当面对峙。我们在叹息之墙前面有极短暂的会面，我把念珠还给他，沙加叫着我的名字，抓住我的手不肯放开。我们和战友们一字排开，为了大地上生命的拯救。一切的到来，太快太快。正如沙加很久前所说的，这一秒和下一秒接踵而至，如恒河沙数不可穷尽。

　　但某些时刻和别的那些，是不同的。

　　倒回去十六岁的那个早晨，我为了沙加的一句赞美，笑得舒心。沙加看着我，露出新奇赞叹的神情。我们相视而笑，拥有同样宁静清澈的双眼。

　　就在那一刻，那一刻就是幸福本身，错被我们当成幸福的开始。

　　那么沙加，还有听我叙说到现在的你们，永远记住我们快乐的日子吧，记住在我们之间穿梭而过的，那些时时刻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