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王之名的狂想曲》纳兰佩紫

4、4：

　　4：
　　决定报名参加荷兰李斯特大赛是很突然的事……狄云的年纪还小，起初没有师友往这方面考虑过。大概是最近怎么看狄云的表现怎么具有李斯特的既视感，所以一直带狄云的赵老师一拍脑门想起这茬了。
　　“最近你们师徒两都是准备疯了的节奏吗，”学院的几个老师不可置信的挨个上前摸赵老师的脑门：“一个突然变得神神道道的，另一个居然异想天开去参加这么高级别的国际大赛，不是说狄云水平不够，这准备的时间也太短了吧？”
　　另一个老师低声喃喃：“这哪里是准备疯了的节奏，分明已经疯的不轻了……”
　　赵老师也不辩解，就是好脾气的一直在笑：“反正有这个机会，就让他试试么，我总觉得最近他的状态很适合去荷兰。”
　　狄云的技术在学校里是拔尖的，这点所有老师都承认，也不会怀疑他的实力，问题是，中国人就好个面子，一旦决定做什么那肯定想搞出点成绩来。而这次准备时间这么不充分，就很难让人看好。
　　不过基于赵老师的那句‘既视感’太有说服力了，很奇特的，尽管所有人都不怎么看好，却还是支持了他。
　　最后学校也同意了……所有人都疯的不轻，按规程填完了报名材料后，一个个津津乐道向狄云推荐适合参赛的曲目。
　　不过由于当时国内资讯贫乏，最终定下来决赛用的难度非常高的曲目《唐璜》曲谱，竟然哪里都找不到。赵老师向组委会说明了这个情况，希望能邮寄一份曲谱过来，虽然这样的要求得到了应允，但曲谱却迟迟没有收到。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情况存在，似乎预兆着此行不太顺利，但赵老师却欣慰的发现，最近的狄云状态非常好……如此稚嫩的少年，竟然没有表现出一丝焦躁、犹豫，反而一直按正常的步调稳健前进。但赵老师还是发现了其中有一丝不对——最近赵老师经常课外去琴房探望狄云，虽然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刻苦练习，但偶尔有几次，确实有点神神道道的，总是对着空气说话，表情还特别的丰富。
　　自从执教狄云以来，赵老师就觉得这孩子十分安静乖巧，他很少见到狄云这副样子。
　　所以今天一个没忍住，赵老师就提起了这个问题。
　　“狄云，你刚才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狄云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才发现老师就站在身后，那一瞬间他露出一个又有点纠结又有点慌神的表情：“赵毅老师！”
　　“恩恩，看你的样子，下课后一直在练琴吧！怎么边弹琴边自言自语，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吗？”
　　说着话，赵毅随手拿起琴谱翻看，发现狄云在练习的是他很拿手的《塔兰泰拉舞曲》，按说不应该纠结到神经质的。
　　“不是的，老师。”狄云摸摸后脑勺，欲言又止：“刚才我弹这首曲子的时候，总觉得听到了李斯特的声音，他不停的在插话，想安安静静练习好难啊！”
　　“……你今天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会吧。”赵毅和蔼的拍了拍狄云的肩膀。这孩子大概是练过头了，所以神思恍惚了吧。不过连出现幻觉都是李斯特相关，看来他对比赛是真的上心了啊，赵毅很欣慰。
　　没办法解释太清楚的狄云只好收拾东西回家，在离开校门后，他才轻出一口气，露出古怪的眼神：“为什么你明明就在那里，赵毅老师却没有发现？”
　　他身边的李斯特难得出来一趟，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宽广的街道和川流不息的人群，心不在焉的回答道：“你以为想见大神就那么容易啊！你把我当什么啦？”
　　……赵毅老师也不见得想见你吧……狄云无力。与李斯特相处日久，几乎无话不谈，简直比朝夕相见的同学还要熟悉，再加上他存在感太强了，狄云总会忘了对方已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起来，为什么我能看到您呢？”
　　“为什么……”李斯特带着奇异的神情反问他：“你不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
　　“如果没有强烈的执念，你怎么能把我召唤来呢？”
　　“可是我以为我对肖邦比较执着……”
　　“……”
　　李斯特很难得的被他噎得愣了下，才道：“大概肖邦不太喜欢响应召唤吧……我在这个世界见过舒曼和莫扎特，但一直也没有再见过肖邦，还有我很想再见一面的贝多芬大师……可能因为他们脾气都不太好？”
　　“不许你说肖邦脾气不好！”
　　“……好吧，可能因为他们比较清高……”
　　肖邦脑残粉的气势爆发，连大神都不得不退让了。
　　“那照您这么说，我是没可能见到肖邦了？”
　　“只能说机会比较渺茫吧。”
　　“那我到底是因何召唤您的呢？”
　　说着话，两人已从学校回到家中，狄云照例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再次坐到钢琴旁。可是再次开始练习前，他却想起方才进门时问起的那个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呢。
　　带着这种疑惑的心情是没法练习的，他再次面对李斯特，重复问了一遍。
　　李斯特拗不过他的执着，只得问他：“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那你急什么，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吊人胃口不是你的风格啊大神！你一直都很率性呀！”
　　“好吧我告诉你。”被狄云无意中送了顶高帽的大神立即率性了：“是你的琴声在召唤我啊。”
　　“我的琴声？”
　　“对，你为我的曲子着迷，便用华丽的音色和灿烂的技巧，向作曲者献上了你纯粹的敬意与赞美，那声音带着满怀真诚的追寻的心意，一直传到了我的耳边，所有的乐句都在对我诉说着‘想见你，很想见到你，想知道你写下这些曲子时到底抱着什么心情’，听到了这样发自内心的呼唤，我怎么能够拒绝呢？”
　　狄云瞬间脸红了。他的确不知道李斯特为何会来到自己的面前，但对方所说的也确实都是事实。被他的安慰曲温暖，被他的夜莺吸引，被他的B小调触动心灵，和他的匈牙利狂想曲共鸣着对祖国的热爱……只是不想说出来而已。即使在专业领域里，有段时间也充斥着对李斯特式的华丽绚美和拉赫玛尼诺夫的享乐主义的批判，似乎只有厚重的贝多芬、忧郁的肖邦、严谨的巴赫那样的音乐才有高格调和内涵。也有不少人选择弹奏李斯特的初衷，并不是爱，只是为了夸耀技巧，因为也只有李斯特的音乐，即使没有投入很充沛的感情，也能让听众从超绝的技巧中直观的感到震撼。
　　狄云沉默望着响应自己召唤跨界重临此世的李斯特，心中那点秘密被指出来的羞涩，逐渐为蔓延开来的感动而取代。这一天，他的练习开场不再是那些高难度的超技曲目，而是李斯特曲目中最简单的一首《爱之梦》。
　　爱之梦那几句优美的题头诗，就像这醉人的旋律一样温暖了少年的心。
　　——你的心总得保持炽热，保持眷恋；
　　——只要还有一颗心对你回报温暖，
　　——只要有人对你披露真诚，
　　——你就得尽你所能，让他时时快乐，没有片刻忧愁！
　　谱写出《爱之梦》这样不朽名篇的李斯特本人也正是这么做的。只要有一颗心在真诚的呼唤，就能放下高傲和矜持走近他的身边，引导那懵懂的少年看向更广阔的世界。
　　即使自身在那广阔的世界中不过一隅，却也并不重要。因为——
　　——爱吧！愿爱多久就爱多久吧。（本句同样出自爱之梦的题头诗）

　　本小节后记：

　　设定上肖邦不会出现，贝多芬也不会出现，主要还是个性的缘故吧。李斯特是个很愿意和人交朋友的人，碰到天才会忍不住的指点、提携，尽其所能的去爱护，虽然李斯特并不是完美的人，生活上也有为人诟病的地方，比如多情，比如奢侈，比如自大、爱炫，但对朋友、对后辈都是没说的。他也是唯一一个谁求到门下都热情指教而且不收学费的好老师，所以如果他的灵魂真的听到有人献上赞美与爱，肯定会有所回应的吧。老好人舒曼应该也可以的，温柔的莫扎特同理。肖邦贝多芬勃拉姆斯就实在不太可能了……
　　而之所以设定中狄云向李斯特发出过呼唤，那是因为，我看他原型的报道，从小就练习李斯特的曲子（前两天还有姑娘给我看他十二岁就演奏塔兰泰拉舞曲呢），按说以他的手指条件（当时可能也就八度多），年纪，以及对肖邦的爱，其实不用多理李斯特的，十岁多，八度手去弹李斯特那不是给自己找虐吗……而且肖邦的曲子就够他研究的了，也不只有李斯特能练技术啊，肖邦也有难曲啊。更何况他从小掌握的都不是李斯特的炫技名曲，甚至还研究过旅行岁月中的曲目，如果只是为了炫技才去弹李斯特，不可能那个年纪就研究到那个地步吧（炫李斯特太容易了，超技随便练几首就够吓人了，鬼火狩猎玛捷帕什么的）……可见他从小对李斯特也是有爱的，对吧……
　　然后我最近在想，李斯特本人都在身边的情况下，狄云不拿第一逻辑上说不过去啊！后来我就想起一件名人轶事……
　　是说卓别林最红的那段时期，人们都喜欢模仿他那滑稽的样子，于是举办过卓别林cos大赛。卓别林大师本人知道后觉得挺有意思，就化名参赛了，结果只拿了个亚军还是季军……
　　我就恶趣味的想如果李斯特比赛的时候让李斯特本人去弹，结果拿不到第一，那自恋狂会是什么反应……（当然不会这么写的，我不是李斯特黑……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