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班生》素昧海洋

23、番外三（上）

　　番外三（上）

　　等孟凯风发觉的时候，摆在窗边的那盆文竹已经快枯死了。这盆植物是他和林湛一同买的，先前养在林湛的寝室，两人同居后就搬到了出租屋的小房间里，近来两人各自忙碌，竟有好长时间忘记照看这盆不显眼的植物。

　　孟凯风用漱口杯接了半杯水，小心翼翼地沿边倒了一圈，看着干裂的土壤被一点点浸润。林湛凑到他旁边，两人并排着观察了一会儿。

　　“浇这点水够吗？”林湛的脸贴着孟凯风的肩膀，懒洋洋地问。

　　孟凯风摸了摸文竹的枯叶，“慢慢养着吧，忙过了这一阵，我们再多买几盆植物回来陪它。”

　　林湛听见放在客厅的手机在响，是他特意给父母设置的铃声。他缓缓站直身体，有点迟疑的样子。

　　“不去接吗？”

　　“是我妈的电话，八成是要催我去相亲。”

　　他们同居了快两年，在名义上，孟凯风却只是林湛的“室友”，林湛的父母有时会来做客，两人不得不将同居的痕迹清理干净，还在林湛的书房摆了一张弹簧床，装作孟凯风单独的房间。

　　有一次林母看着孟凯风房里蔚为壮观的一排排书，忍不住感慨：“没想到小孟买了这么书，我们小湛也是从小就爱看书，怪不得你们处的不错，平时能聊的话题肯定不少。”

　　当时林湛站在林母身后，扭头冲身旁的孟凯风挑了下眉，孟凯风笑着揉了把他的头发，林母在家的时候，他们的亲密接触也只能点到即止。

　　孟凯风自己开了家小餐馆，林湛父母做客的时候，他自然要在厨房忙碌。林母将林湛拉到一旁，小声问：“你平时是不是老在你室友那里蹭饭呀？”

　　林湛心里一沉，还想着该不是暴露了吧，脸色也不大好看。

　　林母看他的样子，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这个孩子，一点人情都不懂。小孟一个人创业多辛苦啊，你还老是吃白食，现在还加上我和你爸。你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去帮帮忙，就算是人家脾气好、不计较，你就不知道脸红吗？”

　　林湛的脸倒确实红了，却不是林母原本的意思。他索性把袖子一卷，躲进了厨房，免得再听唠叨。

　　孟凯风正在切菜，刀工纯熟，噔噔噔的声音听着整齐切得也齐整。厨房门口挂了块裁剪过的床单，用作帘子与客厅隔断。

　　林湛刚掀开帘子要进来，孟凯风抬头看了他一眼，拒绝道：“我手脚利索，一会儿就忙完了，不用你帮忙。”

　　林湛不管不顾地凑到一旁：“我妈在外头看着呢，我想偷个懒都不行。”他视察了一圈，发现孟凯风已经把菜和鱼肉都处理好了，连葱姜蒜这些配菜也码在了盘子里。

　　“你也分点活儿我干呀。”

　　孟凯风仔细一想：“冰箱里还有个苹果，你去吃了吧。”

　　没过一会儿，林湛果然拿了个苹果进来，仔仔细细地洗好了，自己先咬了一大口，脸瞬间皱成了一团。

　　孟凯风一怔，忍不住笑出了声：“冰牙是吧？”

　　林湛虽然读书厉害，在生活琐事上却有点缺心眼。小时候父母太过忙碌，对管教孩子也并不上心，林湛不是生来就沉默寡言，只是被忽视惯了，人就难免有些低沉，久而久之也学会忽视或者掩盖自己的感受了。

　　高中的时候孟凯风每天给他带早餐，他虽然并没有表示什么感激，但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就像饥一餐饱一餐的野猫，有天发现竟然有人给自己喂食，就算有点开心，也维持着警戒的姿态，不会摇着尾巴上去狼吞虎咽。

　　两人同居的日子见久，孟凯风发觉林湛也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他的开心和恼怒、聪明和笨拙都藏在不经意的小动作和表情里，孟凯风虽然有些迟钝，却愿意花上很多时间解开林湛这道难题。

　　那天孟凯风做了一大桌饭菜，林湛帮忙端菜，两个人忙进忙出，虽然辛苦却也有些窃喜，至少孟凯风作为“室友”身份的出现，让林湛的父母很满意。

　　这点喜悦维持不了不久，就被一次次的电话打破了。林湛极有主见，又总是冷着脸，即便是父母也不敢对他多加干涉。可是他毕业几年来，半点恋爱的消息都没有，林母终于放心不下，开始私下给他张罗。

　　林湛表面上强势，对这件事却有些心虚。他的父母从小镇上来城里打工，原本对大城市开放的思想毫不关心，一心想着如何赚钱。林湛工作后，林母的担子轻了，人也清闲下来，这才开始关心儿子的婚姻大事。林湛既知道父母的辛苦，也明白在他们的思维里同性恋仿佛天方夜谭，根本无法理解更用不谈接受。他权衡再三，也只能这样遮遮掩掩地隐瞒下去。

　　这些事情他没有讲给孟凯风听过。他在父母面前说了很多谎，只是为了让两人平静的生活延续的久一些，他不愿意让孟凯风知道这些，这些虚伪又软弱的一面，他永远也不要自己的爱人看见。

　　林母的专属铃声还在响，直到声音停止林湛也没有接，孟凯风和他四目相对，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我妈觉得厌烦了，也就不会再管我了。”

　　孟凯风抚着林湛的后颈，安慰似的摩挲了一会儿，将他们的距离拉近了些，“其实阿姨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

　　“孟凯风！”林湛很少打断别人的话，除非是气极了的时候，“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出柜。但是我向你保证，就算是我的父母，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他说着道歉的话，眼睛却气的红红的，连声音也有些颤抖。

　　孟凯风叹气，“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这些问题迟早是要面对的，我想帮你分担一些，可是你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

　　“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你不能先放手，你已经把我丢下过一次了，我受不了第二次。你想要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那我告诉你，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想要每晚醒过来时候看到你，就算你是和我一样的男人，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我们之间经历过的事情，我不能和你以外的任何一个人经历，如果你离开了我，我就一个人孤独到死。”

　　这番话若是表白，未免太惨烈了。孟凯风将林湛拥进怀里，让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了胸口一点点的濡湿。

　　总会有办法的，林湛努力地鼓舞着自己。

　　小的时候，父母因为忙碌疏忽了他，越到年老反而对他感情越深。随着时间流逝，他对父母的感情却越来越少，愈发清晰的总是同孟凯风的回忆。即便怀着愧疚，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偏向了一边，就再也无法逆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