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旅途[HP乔治]》百里不归

3、沉默的故人

　　开学第一周，伊莱娜发现了两件事：一是她不擅长变形学，二是她讨厌魔药学的教授。
　　拉文克劳的魔药课和赫奇帕奇一起上。第一节魔药课之前，玛丽埃塔·艾克莫就提醒他们这些新生，魔药课的教授斯内普是斯莱特林的院长，偏心出了名，所以，在他的课上尽量不要犯错误。
　　魔药课的教室是一间地下室，因为这里便于保存药材。伊莱娜去得比较晚，只找到一个挨着展示橱的座位，帕德玛是她的同桌。伊莱娜瞪着右手边的玻璃罐——青蛙的脑子在里面漂浮着。
　　帕德玛戳了戳她的胳膊：“你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
　　“没关系。”伊莱娜无力地呻吟一声。
　　教室的门突然被打开。斯内普教授大步走进教室。
　　伊莱娜嘀咕了一句：“他出场够震撼的，嗯？”
　　“是啊。”
　　斯内普教授就是伊莱娜在分院仪式前注意到的青年男人，有一张看上去就不讨喜的脸。他总是沉着脸，仿佛无时无刻都在生谁的气。油腻的头发像是两片帘子，垂在他的脸颊两侧。还有他的罗马式鹰钩鼻——伊莱娜觉得那鼻子是他脸上最不讨喜的部分。
　　他走上讲台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名册点名，报出“伊莱娜·贝涅维茨”时，他的视线意味深长地在伊莱娜脸上扫了又扫，漆黑的眼睛暗沉沉的。喔，这位教授可能不太喜欢她？伊莱娜感到困惑。但这可毫无道理，她连这位教授的名字都是不久前才听拉文克劳的前辈们提起。
　　伊莱娜抬起头和他对视，想从他的脸上推测出点什么。斯内普教授却移开了视线，举起名册，继续点名。
　　点完名之后，他放下名册，绕到讲台前，经过一张张课桌，朗声说道：“魔药，是一门精密的科学，容不得半点失误。当然，它也是一门具有天赋之人才能体会的艺术。”
　　教室里寂静无声，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斯内普教授在死寂中慢悠悠地迈着自己的步子，似乎相当享受这种国王巡视领地一般的感受。他继续说道：“在这里，我不希望看到你们交头接耳，那是浪费我的时间。你们也不需要像白痴一样傻乎乎地挥动魔杖。魔药的魔力，不需要依靠魔杖来展现。这些坩埚里熬煮的药剂、升腾的白烟，甚至它散发的气味，有些能令人顷刻间死去，有些却能将死亡挡在门外。我将会带领你们体会魔药的美妙之处，但是——”他在伊莱娜和帕德玛的桌子边停下，再一次低头看了看伊莱娜，身子一转，疾步走回讲台，“这要你们肯为之付出努力，还得有过人的天赋。”
　　“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太喜欢我？”伊莱娜从牙缝里蹦出几个词。
　　“贝涅维茨小姐！”斯内普教授突然点到她的名字，猛地看向她，“我想我说的够明白了。”
　　伊莱娜红了脸，立刻回答：“对不起，先生。”尽管她可以肯定自己的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但斯内普似乎很满意。他轻快地点了点黑板，黑板上立刻浮现出制作药剂的步骤。“让我看看你们的水平。这是治疗疥疮的药水，步骤在黑板上，材料在储藏柜里，下课时交。”
　　伊莱娜极不情愿地跟着大家站起来，在储藏柜里寻找材料。
　　整间教室里，几乎每个人都被训斥了。伊莱娜因为没有完全将铁碾船里的毒牙粉末刮出来，所以被斯内普狠狠地骂了几句。她认为斯内普这家伙完全只是想找个理由训斥她一顿。接下来，伊莱娜全程都郁闷地板着脸做魔药，不敢和身边的帕德玛多说一个字。可恶的斯内普就站在她们的桌子旁边观察曼蒂和莉莎的工作。
　　他站了整整五分钟，曼蒂的工作始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最后，斯内普从桌子边离开了，一个字也没有说，无声地承认了曼蒂的实力。
　　“他可真小气。”伊莱娜说，“麦格教授或是斯普劳特教授都会给曼蒂加分。”帕德玛极小幅度地耸了耸肩膀。
　　交作业的时候，伊莱娜的药水只得了“D”。得到全班唯一一个“O”的曼蒂，停下了收拾书包的动作，皱着眉向讲台看过来。所有还没有离开教室的同学都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伊莱娜和斯内普。伊莱娜也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瞪着低头在羊皮纸上写下“D”的斯内普。
　　“抱歉，教授，请问——我能知道理由吗？”伊莱娜咬牙切齿地问。
　　斯内普的声音却是懒洋洋的。他一副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样子，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药水里还有毒牙粉末的残渣，这是严重的失误。”
　　这可真是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教授！贾斯廷·芬列里的药水里还有干荨麻的碎叶呢，您怎么给了他“A”？伊莱娜在心里怒吼，却不敢真的发作。她磨了磨牙齿。斯内普教授又看了她一眼，像是知道她准备开口质疑似的，抢先用一种嘲讽的口气说：“下节课交一篇八英寸的论文给我，说明为什么毒牙粉末会出现残渣。”
　　伊莱娜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魔药课教授的恶意。
　　“他！讨！厌！我！”离开魔药课教室，伊莱娜恨恨地说，“这人根本就是耍着我们玩呢！他说了最后的熬煮只有十五分钟！可是储藏柜里是太攀蛇和黑虎蛇的毒牙！太攀蛇熬制十分钟就够了，黑虎蛇应该再多加两分钟！只有死亡蝮蛇的毒牙才是十五分钟刚！刚！好！”
　　她的黑虎蛇毒牙应该多熬两分钟才会达到完全没有残渣的地步！可是，贾斯廷只是多熬了半分钟都被训斥了，谁敢在斯内普教授的眼皮子底下多熬两分钟！？
　　越想越气，她克制不住地低吼：“他根本就是在耍我们！”
　　“喔，你竟然分得出来？”走在一旁的曼蒂问。
　　“什么？”伊莱娜的怒火被意料之外的问题熄灭了，她疑惑地看着曼蒂，不知道自己的室友思绪究竟跳到了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分得出什么？”
　　“不同的蛇的毒牙。”
　　“我这大半年都在帮我的曾祖母处理药材。她最拿手的就是魔药学，我想她可能想培养我——”伊莱娜更加郁闷，“我觉得我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我的魔药总是差那么一点儿，但它也不应该这么糟糕，斯内普给我的成绩明显不公平……”
　　莉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用担心，日子还长着呢。你既然这么懂药材的事，就好好写斯内普教授布置的论文吧。也许他会因为你写的好而夸奖你呢。”
　　“你竟然认为他的字典里有‘夸奖’这个词？”
　　“那也有可能对你转变态度什么的。你知道吗？我觉得你还不是最惨的。听说哈利·波特第一节课就被斯内普教授扣了分。至少斯内普教授没有扣你的分。”
　　“这可真令人感到安慰。”
　　伊莱娜在旋转楼梯那里和室友告了别，她决心去图书馆完成自己的额外作业。她才走上走廊，背后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哦，伊莱娜！”伊莱娜停下脚步，等了几秒钟才回头：“嘿，格——赫敏。”
　　“你这是要去图书馆吗？太好了，我也要去。你去过图书馆了吗？我简直不敢相信，霍格沃茨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藏书，我已经借了几本，现在正要还回去。你需要这些书吗？我觉得它们很有用……”赫敏抱着几本不算薄的专业书和伊莱娜并肩走着，伊莱娜瞥了一眼那些昭示着内容会有多无聊的标题：《变形学的知识储备》《变形学的语言》……
　　“你对变形学似乎很偏爱？”伊莱娜看赫敏抱着书还要提书包有些吃力，“我帮你拿点吧？”
　　“谢谢，不过我能行。”赫敏一刻也不肯停，“我们的院长是变形学教授，你知道的。而且我认为变形学很奇妙，非常值得认真学习，当然了，霍格沃茨的每一门课都很值得学习。我已经看过高年级的课表了，有几门课我非常期待，真希望从一年级就能学。”
　　“我想学校不为一年级学生设立这些课程是有原因的。”伊莱娜不冷不热地说。
　　两人说着话路过了一间盥洗室，帕金森和格林格拉斯正好从里面出来。帕金森是斯莱特林一年级女生的头，长了一张酷似狮子狗的脸，平时就爱黏在马尔福身边。格林格拉斯则是簇拥在她身边的女孩们中的一个，样貌却可爱得多。
　　帕金森傲慢地翻了翻眼皮，将伊莱娜和赫敏上下打量一番，像是看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东西似的皱着眉。格林格拉斯不安地看了看伊莱娜，又看了看帕金森，胆怯地微微一笑。帕金森咳嗽一声，她急忙把那笑容收回去，低下头，退到帕金森的背后去。
　　“让开点。”伊莱娜往前跨了一步。
　　“贝涅维茨，你又多了一个泥巴种朋友。希望你们家卖的东西别因此沾上这味道。”帕金森望了望站在后面一步未动的赫敏，抬起手扇了扇。
　　伊莱娜瞥见帕金森长袍里的绿色领带，心里猛然一震，好像看见心爱的宝贝摔落到地上。
　　她母亲曾经就读的斯莱特林，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它的模样——它应该是通过落地窗洒进来的一地阳光，是春日里拂过面庞的一缕清风，是山谷里传来的微微花香。它要像母亲一样，有温柔的声音、包容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
　　然而，它居然是一条藏在地窖里的蛇，在冰冷的地砖上游走，发出嘶嘶的声响。
　　帕金森自恃高贵的样子像是柄尖刀，捅进伊莱娜的心。
　　“闭嘴。”她压低了声音，挨近帕金森。
　　她比帕金森高上半个头。当她靠近，帕金森不得不仰头看着她。帕金森和伊莱娜对视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不屑的气音，转身离开了。格林格拉斯急忙追上去。
　　“她说了什么？”赫敏挑眉问，“泥巴种？”
　　“哦，别——别重复这个词，赫敏。”伊莱娜的眉仍旧没有松开。“去图书馆吗？”
　　赫敏没动。她的声音很轻：“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词。他们从不敢当着教授的面说。”
　　“你说什么？”伊莱娜愣住了，她竭力忍住不要发出一声怒吼，“‘他们’？这帮家伙……”
　　赫敏好像很无所谓：“他们为此得意呢。”但是伊莱娜仍然听见了她节奏变调的呼吸声。
　　盥洗室里阴冷的风吹起来伊莱娜的长袍。她咬了咬嘴唇，慢慢说道：“这是个蔑称。帕金森这样的人，祖上从没有和麻瓜通婚。所以，他们管自己叫做‘纯血’，而将麻瓜出身的巫师称为——这个。”
　　“我大概猜到了，这意思不怎么难猜。”赫敏说，竭力从一大堆书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我们走吧，去图书馆。”伊莱娜想说，但她确实不知道能说什么。赫敏看上去并不想要来自伊莱娜这样的人的安慰。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伊莱娜伏在桌上，面前放着几本魔药学的参考书籍，但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伏地魔正是会说出“泥巴种”的人，斯莱特林里也尽是这样的人。他们像是天然就该是一个阵营的。伊丽莎白——伊丽莎白究竟是怎样的人呢？她也曾经像帕金森那样，蔑视那些麻瓜出身的同学吗？
　　伊莱娜为自己的怀疑和猜测感到沮丧。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反驳的证据。她对伊丽莎白了解得太少了。克里斯缇娜几乎不会提起伊丽莎白，伊莱娜认为克里斯缇娜其实并不喜欢她。这也可以理解，不是吗？克里斯缇娜唯一的孙子、伊莱娜的父亲，阿道夫斯正是因为伊丽莎白而加入了抵抗伏地魔的行动。克里斯缇娜说不定认为，如果没有伊丽莎白，阿道夫斯就不会牺牲了。
　　但对伊莱娜来说，伊丽莎白和阿道夫斯都是英雄。在那么多巫师只顾自身安危的时候，他们挺身而出，保护了很多人。
　　伊丽莎白真的不像是一个斯莱特林。拉文克劳、赫奇帕奇、格兰芬多，每个都是那么好，每个都比斯莱特林更适合伊丽莎白。她怎么会进斯莱特林呢？
　　“……伊莱娜？”赫敏推了推伊莱娜的肩膀。
　　伊莱娜猛地坐直了：“什么？”
　　赫敏已经把书包背到了肩膀上：“我说我们该去吃午饭了。”
　　“喔，好。”伊莱娜慌忙站起来，把桌上的书本和羊皮纸草草收拾进背包里。
　　礼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赫敏和伊莱娜打过招呼就坐到格兰芬多的桌子边去了。伊莱娜也向拉文克劳的长桌走去。
　　曼蒂和莉莎正在交流今天的课。莉莎向伊莱娜招手：“终于看见你了。我以为你只是去借本书就回来。老天，现在才是学期第一周，让我们喘口气，好吗？”
　　“帕德玛呢？”伊莱娜挨着莉莎坐下，拿了一份芝士三明治。
　　“她去格兰芬多找她的姐妹了。”曼蒂已经吃完了她的面包，“你们看了布告栏吗？我们下周二上飞行课，我其实不太擅长这个，你们骑过扫帚吗？”
　　“骑过，有点难，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不用和斯莱特林一起上。格兰芬多的飞行课又是和斯莱特林一起，帕瓦蒂刚刚还在和我抱怨。”帕德玛从格兰芬多的长桌上回来了，“看来和斯莱特林一起上课的感觉很糟糕。”
　　“噢，当然了。”曼蒂不屑地说，“那些斯莱特林——神秘人就是从那儿毕业的，不是吗？”
　　“什么？”伊莱娜手里的三明治险些掉进汤里，“神秘人是斯莱特林？”
　　曼蒂看上去比伊莱娜还要惊讶：“当然了，不然呢？你觉得拉文克劳或是赫奇帕奇、格兰芬多会出一个这样的人物吗？”
　　“我不知道，我从没有听人提起过。”伊莱娜喃喃自语。
　　曼蒂摆手：“你在德国。我听说了，德国人的报纸上都是在说格林德沃，是不是？”
　　“不完全是这样……哦，报纸！”伊莱娜猛地跳起来，“我要去图书馆。”
　　“什……喂！”
　　伊莱娜一口气冲上了二楼。现在是午休时间，平斯夫人不在，图书馆关闭了。伊莱娜在图书馆门口徘徊，抓心挠肝似的难受。她迫不及待想进去找找以前的旧报纸，那里面或许会有和伊丽莎白有关的内容。
　　“贝涅维茨，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令人感到不愉快的男声窜入伊莱娜的耳朵。她转过身，斯内普从走廊的另一边过来，打量着她。他眼神里的东西让人说不好，但伊莱娜感觉他审视自己的样子并不像是课堂上表现得那么冷漠了。
　　“我在等图书馆开门，先生。”伊莱娜说。
　　“期待你的论文。”斯内普不咸不淡地说完这句话，迈开步子经过伊莱娜身边。
　　伊莱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她根本没有经过思考，就叫住了斯内普：“斯内普教授！”
　　斯内普停下来，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事，贝涅维茨？”
　　伊莱娜犹豫了。她甚至连自己准备问什么都没想好。唉，她又能问什么呢？她准是被斯内普似乎有所缓和的态度弄晕了头脑。斯内普看上去可不是弗立维教授那样能够亲切地招呼学生坐下并且和学生聊上一两个小时的人！但是，她的脑袋里立刻响起一个声音：如果克里斯缇娜始终不肯提到伊丽莎白，你又能去哪里知道更多呢？眼前这个斯莱特林和伊丽莎白年龄相近，他们说不定还是同期呢！问吧，问问他！
　　“如果你——”斯内普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伊莱娜匆匆打断他：“教授，请问您——认识伊丽莎白·奥布莱恩吗？”她殷切地注视着斯内普，不肯错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你说——谁？”斯内普眯了眯眼睛，慢慢地吐出一个问题。
　　“伊丽莎白·奥布莱恩，她曾经在霍格沃茨读书，就在斯莱特林学院。您认识她吗？”伊莱娜又问了一遍。
　　斯内普的表情从沉思转为厌烦：“如果你是来调查自己的母亲，你可以去图书馆，或者找我们亲爱的校长。”
　　“你知道她是我的母亲。”伊莱娜抓住了斯内普说漏嘴的部分，她的声音高了起来，“你认识她！”
　　斯内普勾起唇角，但他的语气却又冷又硬，仿佛是块没有感情的石头：“是的，当然，我认识她。但我想，我并没有义务向她的女儿讲述她的故事。”他低头看了伊莱娜一眼，大步离开了。黑色的斗篷在地面上滑行，像条令人作呕的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