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旅途[HP乔治]》百里不归

14、秘密

　　温柔的风拂过草地。快淹没到膝盖的青草，随着风的抚慰朝一边倒去。这片草地宽广无垠，一眼望不尽。
　　伊莱娜坐起身，想不通自己身在何处，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处地方。她伸手去摸口袋，发现自己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素面长袍，看上去是她在家里常穿的那件，光滑的面料已经有一些旧痕了。而她的魔杖，也不知掉在哪里了。
　　她站起来，仍然对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感到迷惑。草丛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小路，一条质朴的、石子铺就的小路。接着，神奇地，她意识到应该朝哪个方向走。于是她迈开步子，毫不犹豫地向前走。但是，她没走几步，就被绊倒了。
　　路上什么都没有。
　　伊莱娜站起来，提起长袍下的裙摆，继续向前走。
　　她又被绊倒了。
　　前方，那条路一直蜿蜒到草丛深处，被碧绿的青草包围着，一直到她看不见的地方。但她始终走不了多远，她一直被看不见的东西绊倒。最后一次被绊倒在路上，伊莱娜坐起来揉了揉脚踝，尽管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她坐在原地，前所未有的迷茫，大脑空空的，似乎什么都清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意识到。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这次她走得很顺利。
　　她感觉自己还没走多远，就在路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女孩看上去才六、七岁，棕黄色的头发被扎成漂亮的小辫子盘在头上，月亮图案的银制发卡点缀在其中，穿着的丝缎长袍上绣着精美的图样，只看一眼便知道价格不菲。
　　女孩抱着一把儿童扫帚坐在路边，迎着伊莱娜的目光，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来啦。”她亲切地同伊莱娜打招呼，“我看见你摔倒了。”
　　尴尬的时刻被人全都看在眼里，但伊莱娜并没有因此产生不适，她在女孩的身边坐下来：“那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呢？”她也不自觉地用柔软的腔调回应，仿佛在向最亲密的朋友撒娇。
　　“因为看你不断摔倒也好有趣啊。”女孩眼睛弯弯，轻轻拍打伊莱娜的胳膊，“我们都在看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你找错方向啦。”
　　“你们？”
　　女孩向自己的身后指了指：“我们都在这儿陪着你。”但那里空无一人。
　　“你们是谁？”风吹得温柔又舒服，伊莱娜感到脑袋渐渐变得沉重，意识也逐渐混沌起来。
　　女孩抱着伊莱娜的胳膊，把头轻轻贴上伊莱娜的肩膀：“你知道的。”
　　伊莱娜闭上了眼睛，手臂上本就轻若无物的重量消失了。一个温暖的东西碰到了她的嘴唇，甘甜的液体顺着喉管流向四肢，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了感觉。
　　“……伊莱娜？”熟悉的少年声响起。
　　“唔？”伊莱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西格蒙德弯腰看着她，头发几乎垂到伊莱娜的脸上。
　　“嘿，你好……”伊莱娜有气无力地说，“等等……我这是？”
　　“你被石化了，蛇怪的本领之一。庆幸吧，你没直接看到它的眼睛。”西格蒙德简短地说了说情况，“这事儿真的太吓人了。”
　　“蛇怪？”伊莱娜被西格蒙德搀扶着坐起来，“太让我吃惊了，我住的城堡里不仅有魔法石，还有蛇怪。我连着两年遇到了普通巫师可能一辈子也遇不到的东西！”
　　西格蒙德对她的话不置可否，他把一个小水晶瓶塞进她手里：“斯内普教授留下的，能迅速消除石化的负面影响，他认为魔法对你的效果似乎强一些。你快喝了吧。”
　　伊莱娜一口喝完了，身体顿时轻松起来，不像方才那样沉甸甸的了，她的大脑也跟着清醒过来。“你为什么在这儿？”伊莱娜惊讶地打量西格蒙德，“你应该在上课呀——过去多久了？”
　　“你认为我们收到邓布利多的信以后还能照样做自己的事吗？我请了长假，期末回去考试就行。克里斯缇娜正在校长办公室和邓布利多说话呢——都怪曼德拉草，这东西储备不起来，不然我们早能把你恢复了。”西格蒙德说个不停，伊莱娜很少见到他这样一句接一句的模样。
　　“我想克里斯缇娜已经和邓布利多说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去，反正距离暑假也没多少日子了。”西格蒙德搀扶着伊莱娜下床，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在校医院。
　　“我差不多睡了整个学期？”伊莱娜惊讶地说。
　　“你总算明白过来了。曼德拉草的成熟期是什么时候？”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就往校医院外走。
　　“梅林！我居然真的睡了差不多一学期！”伊莱娜活动着手臂，感慨，“我错过了一学期的课！”
　　“你就不能想点别的？”
　　但是伊莱娜没怎么注意听西格蒙德絮絮叨叨地说话，她瞥见一个穿着长袍的人飞快地躲进了转角里。除非她的眼睛被蛇怪盯出了问题，否则她可以肯定那是个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儿出现的人。
　　“你刚说克里斯缇娜在哪儿——你去那儿等我。”伊莱娜对西格蒙德嘱咐，转身大步追上那个人影。
　　藏进转角的人开始跑。伊莱娜也跑起来，紧紧追在后面。那个人用长袍的帽子紧紧包着脑袋，但是伊莱娜很清楚他是谁。
　　“站住！”伊莱娜喘着气嚷道，前面的人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伊莱娜抽出魔杖，在奔跑中对准前面的人，“速速禁锢！”
　　他顿时像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双腿，直挺挺地向前摔倒在地。
　　“该死……”他呻吟着翻了个身，捂着鼻子说，“我的鼻子可能会断……”
　　“这可是你自找的。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知道‘吃亏’怎么写，是不是？”伊莱娜举着魔杖靠近他，“我让你停下，德拉科。”
　　“你想怎么样？”马尔福揉着鼻子坐起来， “你如果太过火了，我爸真的会生气。”
　　伊莱娜伸出手到马尔福面前，他愣了一下，才拉住她的手站起来。
　　“你到这儿来做什么？”伊莱娜问。
　　马尔福的神色立刻变得尴尬起来，他的眼珠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跟你无关，城堡又不是你的私有财产！”
　　伊莱娜挑眉：“难道是来看我死了没有？”
　　马尔福猛地朝后退了一步：“不！……我就是路过。”
　　“那你回去吧。”
　　不知道从哪儿顶上来的一股气，把她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部挤开了。伊莱娜把手放进口袋里，手指下意识地蜷缩着。
　　“你不能命令我。”马尔福不服气地嘟囔着，“我自己能做决定。”他向走廊的另一头缓慢地挪动了几步，回过头，与伊莱娜正好四目相对。马尔福动了动嘴角，摆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转身大步走了。
　　伊莱娜回到刚刚的地方，发现西格蒙德仍然等在原地，见到她便露出一个揶揄的笑容，但并没有多问。
　　在校长室见到克里斯缇娜时，伊莱娜简直惊呆了，她从没有这样真实地意识到，克里斯缇娜是个老人了。克里斯缇娜和邓布利多面对面坐着，却看着比邓布利多苍老许多，整个人虚弱地倚在座椅靠背上，仿佛全身都没有多余的力气。
　　“你来了？杜尔已经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克里斯缇娜开口说话，指了指旁边提着行李箱的家养小精灵。她的声音也不像往日有力，反而又绵又软，似乎声音的主人随时都会睡着。
　　邓布利多十指交叉放在腿上：“唉，缇娜——”他亲切地叫着克里斯缇娜的昵称，“你太小心了。”
　　“我们这些老人家总是这样的。小辈受到伤害，这是决不能容忍的。”克里斯缇娜淡淡地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坦然，阿不思。”
　　“我理解你的想法。”邓布利多并不为她这样冷淡的态度动摇，“我相信你回去会给贝涅维茨小姐好好补上这学期的课的。”
　　“听说你聘用一个虚有其表的家伙做教授时，我就已有这样的打算了。”克里斯缇娜站了起来，伊莱娜注意到她站起来时，伸手扶了一下椅背，但是很快就放开了。
　　邓布利多也站起来，仍笑眯眯的：“我倒认为洛哈特教授给学生上了很重要的一课，贝涅维茨小姐大概已经知道了，有些事是决不可做的，有些人是我们不想成为的。”他转向伊莱娜，似乎等待她的支持。
　　“哦……”伊莱娜迟疑道，“是的——”
　　“就不跟你寒暄了，我得赶快回去了。”克里斯缇娜搂住伊莱娜的肩膀，“跟你的校长说再见，伊莱娜。”
　　“好的，再见，邓布利多先生。”伊莱娜糊里糊涂地说了再见，又糊里糊涂地跟上西格蒙德，钻进烧得正旺的绿色火焰里。
　　他们又回到穆恩44号了。
　　“你该回去休息了。”克里斯缇娜几乎是一踩在穆恩44号门厅的地毯上，就赶伊莱娜上楼。伊莱娜狐疑地看着默认要留下的西格蒙德，迟迟不肯做出动作。
　　克里斯缇娜扶着门厅的橱柜，声音低低的：“快去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伊莱娜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缓慢地闭上眼睛，向自己倾倒过来，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西格蒙德已经跨步上前将克里斯缇娜接住了。
　　“这是怎么了？”伊莱娜焦急地跪在他们身边，在克里斯缇娜的脸上摸来摸去，“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西格蒙德握住伊莱娜的手：“用双面镜叫赫尔曼来，这里有我。”
　　“但是——？”伊莱娜仍然有些不放心，不肯从地毯上站起来。
　　“去吧。”西格蒙德握紧了伊莱娜的手腕，又松开，把她的手轻轻推到一旁，“快去。”
　　伊莱娜欲言又止，还是起身去找双面镜。
　　赫尔曼来得相当快，西格蒙德几乎刚把克里斯缇娜搬进卧室，他便神情紧绷地出现在楼梯上。赫尔曼直接越过站在一旁的伊莱娜，和西格蒙德站在一起悄声商量了一会儿，从腰上解下一个灰扑扑的绸布袋，从里面倒出两瓶盛装在水晶瓶里的、粘稠暗红的药水。
　　“这是什么？”伊莱娜拦住赫尔曼喂药的动作，“你们刚刚又在说什么？”
　　赫尔曼望了望西格蒙德，西格蒙德浅浅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拉着伊莱娜的胳膊：“让赫尔曼来治疗吧，我们出去说。”
　　伊莱娜来回打量两个人，点点头。
　　他们退到卧室外的走廊上，西格蒙德回过身，面对伊莱娜：“你想问什么？”
　　这一瞬间，很多事情突然被串联在一起。
　　“她不是第一次这样了，是吗？”伊莱娜气到反而发出一声轻轻的嗤笑，“你们只是一直瞒着我。怪不得——她总是在安排事情，她总是腰考虑很多事，甚至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西格蒙德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轻抱了抱伊莱娜的肩膀，深吸一口气说：“你不要太紧张，我们最终会找到办法的。”
　　“我要怎么才能不紧张？”伊莱娜拔高了声音，驳斥他的话。她猛地一顿，向克里斯缇娜的卧室飞快地看了一眼，低声说：“你们每天都在交流一些不能说的秘密，假如你们那么不想让我知道，我可以一点都不关心这些秘密，我只关心她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西格蒙德的表情瞬间变得很耐人寻味。他望着伊莱娜，沉默的注视令她愈发不安，接着他又笑了笑，安抚似的揉了揉伊莱娜的头：“有时候我真不愿意对你撒谎，但我不知道怎么做对你才是最好的。真相并不一定令人欢喜。”
　　“你什么意思？”伊莱娜被他这番摸不着头脑的发言搞得越发糊涂了，“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克里斯缇娜已经九十多了，即使是在巫师里也是少有的高龄了。”西格蒙德突然抬起了伊莱娜的手，紧紧握着，“有些事情你心里比我清楚，你只是不愿意说出来。但把它们藏在心底并不代表未来就不会发生，有些事情注定要来的。”
　　西格蒙德的手一直干燥又温暖，但此时此刻，伊莱娜却只觉得自己被一双冷硬得仿佛石头一样的手包裹住了。
　　那双手刚刚从她的胸口挖走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