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灯夜话》程小鹤

25、兰烬

　　旷野手中捧着一盏灯，琉璃灯。花知夏凑上来很好奇的打量他端着的灯，于是他很迟疑的开口：“要不要和我一起去？”花知夏理所当然的点头：“要！”花知夏并不知道他要去那，当旷野从袖口取出那轴画时，花知夏才惊道：“是去有寺庙的那座山？”旷野已经拉住她跳进了画里。
　　“我是不喜欢走山路。”花知夏撅着嘴。
　　一出来便是大孚寺所在的山脚，似乎都能隐隐听到寺庙屋檐下的铃铛被风吹动的响声。旷野拉住她：“师父要拿着这盏灯，不然就可以背你走。”
　　琉璃灯里有灯油，还一直燃烧着，但旷野一手端着它，一手还牵着花知夏。走起山路，竟然未将灯油洒出一滴。
　　走过溪边，不见等候的女子，旷野四处寻找，只在溪边的一块岩石旁发现一株枯萎的兰花。他轻轻拈起枯兰，将其置在琉璃灯中，枯兰化成了兰烬，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苦涩的芬芳。
　　旷野端着琉璃灯直往大孚寺走，一直走进明心法师的禅房。
　　明心法师正在闭眼打坐，并不理会来人。旷野将琉璃灯往他身前一放，他嗅到某种气息，猛然睁开眼睛。
　　旷野盘腿坐在他面前，花知夏坐在旷野身后。
　　旷野开口道：“二十多年前，也是这间禅房，变都没有变。”他望了望身后，笑道：“哦，现在多了一个她。”
　　琉璃灯细细的燃烧，摇动着，照耀着。同佛前的琉璃灯一般，内外明澈，静身归一。纯明而宁静，要摇晃出一片细而宁静的影。四周突然暗下，琉璃灯的光芒徒然放亮，色若红莲，明心法师的影投在墙上，刹那乃定，赫然是一尊摇摇晃晃的骷髅。
　　花知夏倒吸一口凉气，抓紧了旷野的衣襟，回身去看自己的影子，发现自己和旷野的都是正常的，才松了这一口气。明心法师开口道：“阿弥陀佛，我知你为何而来。她是妖，妖即蛊惑，我佛慈悲，我诛妖魔，并无不妥。”
　　旷野摇摇头：“你还不知其中因果，我告诉你吧。二十多年前，你的前世在此处圆寂，他生前便是得道高僧，他的舍利还供奉在寺内。他圆寂前许了个愿，希望来生仍然是僧人，继续修行。而那时，我是你的朋友。”
　　“于是，如果你记得这个愿望，而这个愿望已经实现，而我并不知晓。我希望你能来佛前帮我还愿。”
　　“愿我可以帮你还，可劫却不能。”
　　“那个妖，是我的劫？”
　　“你可以问这盏灯。”
　　明心法师抬起手按住心口，面色痛苦，并不转身去看他的影子。
　　“是她，她在作怪。”
　　旷野的眼睛落在他身后徒然滋生壮大的骷髅黑影，轻声道：“不是她，是你的心魔。”他用手去捂花知夏的眼睛，低声道：“师父不该带你来的。”花知夏掰开他的手：“我不怕。”
　　明心法师不再言语，只双手合十，嘴唇喃喃不止，他在念经。花知夏并不清楚他在念什么，只看见他额头不断的泌出汗珠，而身后的骷髅黑影一直摇摇晃晃，却始终未退却。终于，他不再动弹，也不再念经，身体仿佛定住，成了一尊法相。
　　旷野知道，他入了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