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复苏（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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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洛伊，太阳神庙。
我以猫的形态，蜷缩在阿波罗的雕像下；雕像的双眼蒙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代表阿波罗正在透过雕像，巡视人间，发布神谕。赫勒诺斯跪在雕像前，一五一十地复述着特洛伊公主的原话：“你们听我的没错，海伦必须死，否则她一定会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事实上，是海伦的死引发了这场战争。
阿波罗继续问话：“她还说了些什么？”
“她还……她还说，千万不要认回帕里斯，帕里斯就是个祸害。”
帕里斯是赫勒诺斯的亲弟弟。同样地，也是那位公主的亲弟弟——虽然只是个冒牌的公主。
但是，赫勒诺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里却闪过了些许诧异的光芒，而不是愤怒或厌恶。
这不对劲。
除非……
特洛伊公主是对的。
在不久的将来，海伦将会引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而帕里斯会在战争中扮演重要的角色。因为从头到尾，身为预言之神[注1]的阿波罗、拥有预言之术的赫勒诺斯，都不曾对此事表示过异议。
可是阿波罗只赐予了特洛伊公主寿命、青春与容貌，并没有赐予她预言之术。那么，她是怎么预知未来的？
不不不，我更想弄清楚的是，她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毕竟……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甚至是神，能够在我的箭下逃生。除了阿波罗。
我窜出太阳神庙，往特洛伊王宫跑去。
一束阳光从天空中垂落而下，卷起我的腰，将我拉了上去。到了半路，光路突然改变了方向，将我拉向奥林匹斯。
红日西沉，余晖遍洒。
阿波罗从漫天红霞中走来，抱起我，揉揉我的头，说道：“刚才宙斯要召集诸神开会。”
我蹭蹭他的手心，跳出他的怀抱，由猫的形态变回月神之身，牵起他的手，笑着说道：“好，我们一起去。”
在那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阿波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青色的光芒。
我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阿波罗亦停下脚步，诧异地问道。
我踮起脚尖，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依旧是纯粹的海蓝色，仿佛那一瞬间的青芒只是我的错觉。
阿波罗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低声问道：“是不是……我的眼睛……”
“阿波罗，你老实回答我，这段时间，你还会感觉到头痛吗？”我问他。
阿波罗脸色微变。
我亦变了脸色。
很明显，我们都知道了对方的答案。
“阿尔忒弥斯。”阿波罗抱紧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记住，如果我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就对准我的心脏，射出一箭。”
我闷闷地答应一声，胸口闷闷地疼。
特洛伊公主……阿波罗……
***
会议在雷神殿中进行。
十二神座整齐地分列在大殿两侧，父亲与赫拉已经高高地坐在上头。阿波罗和我行过礼，分别坐在父亲右手第三位、第四位上。父亲的右手第二位是空的，那是哈迪斯的位置；左手第三位也是空的，［2］那是波塞冬的位置。而我的正对面，是雅典娜。
赫尔墨斯、赫斐斯托斯和狄俄尼索斯陆续进来，坐在我的右边。
阿瑞斯、阿芙洛狄特则坐在我的对面，雅典娜的左边。
赫拉气得七窍生烟。
阿芙洛狄特是赫斐斯托斯的妻子，现在她却和阿瑞斯坐在一起，像什么话？
“我今天让你们来，是为了海伦被杀的事情。”父亲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沉闷。我偷偷瞥了他一眼，他的表情很不悦，而旁边赫拉……脸色则更是难看。也难怪，海伦是父亲的私生女，而赫拉，是父亲名义上的神妻。父亲竟然为了海伦，特意召集众神开会，简直就是故意在跟她过不去。
“复仇女神失败了，你们之中，谁，愿意替我制裁卡珊德拉？”父亲询问道。
卡珊德拉，是特洛伊公主的名字。
“什么？”
“复仇女神失败？这不可能！”
“卡珊德拉不过是个凡女，复仇女神怎么会失败？”
大殿之中议论纷纷，众神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连带着周围的神侍们也惊讶万分。
赫拉回过头，狠狠瞪了父亲一眼：“复仇女神是哈迪斯的手下，你怎么会让她们去追杀卡珊德拉？”言下之意是，父亲想要公报私仇，但是不好动用自己的人手，所以干脆把哈迪斯的手下给召唤过来，替他执行追杀任务。
“你少疑神疑鬼。”父亲的口气很不善，“追杀有罪之人，本就是复仇女神的使命[3]。再说，你觉得哈迪斯会让我调用他的手下？”
“谁知道你跟珀尔塞福涅（冥后）之间有过什么协议？”[4]
“赫拉！”父亲霍地站起身来，“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看谁都觉得跟他有一腿，看谁都像他的情人！
赫拉“哼”了一声。
“赫拉的关注重点永远都不对……”赫尔墨斯小声嘀咕。
我听见了，有些想笑。对面的阿芙洛狄特已经夸张地笑出声来：“天后殿下，您今天一定是吃下了一整条火龙，所以才会妒火熊熊！”
“阿芙洛狄特！”赫拉站起身来，咬牙切齿，“你不要太过分！”
“够了！赫拉！”父亲怒吼，无数雷霆闪电夹杂在他的话语中降落，多半打在了赫拉身上，其余诸神也遭了殃。神侍们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躲在大柱、神座后边，生怕不小心被闪电击中，又是非死即残。
赫拉愤愤地坐了回去：“好，那你们谁去杀了卡珊德拉吧，我不管了！”
父亲扫了我们一眼。
在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神、神侍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我甚至听见一位神侍小声嘀咕：“阿尔忒弥斯殿下怎么还不站出来……”
看样子，上次的事情，影响太大了，几乎所有神都认为，我恨卡珊德拉，所以制裁卡珊德拉的神一定是我。
这样也好。
我缓缓站起身来。
赫拉嗤笑一声，凉凉地说道：“卡珊德拉是阿波罗的祭司，你插什么手？”
我愣了一下。
阿波罗站起身来，挡在我身前，也挡住了赫拉那刀子似的目光。
“您说得一点都没错。”阿波罗温和地开口，“所以，这件事情，理当由我来处理。”
“呵，你不说我还忘了。”赫拉口气中满是讥讽，“阿波罗，不得不说，你的确有一手。才一出事，就立刻撤了卡珊德拉的太阳神祭司之位，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怎么，现在要替阿尔忒弥斯出头？”
“天后殿下似乎对我很不满意。”
“我从来就没对你们满意过。”
“冒犯您的神是我，请不要牵扯到阿尔忒弥斯。”
“哼……”
“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父亲厌烦地挥挥手，“阿波罗，这件事情由你处理。务必……杀了她。”
“是，父亲。”阿波罗应允。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来得及说半句话。
议论声愈发大了起来。
我甚至听见阿芙洛狄特可以压低了的惊呼声：“阿波罗为了阿尔忒弥斯……亲自动手？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
赫尔墨斯继续小声嘀咕：“大庭广众的，要不要注意一点形象……”
谣言，就是这么兴起的。
“好了，散会！”父亲不悦地喊。
***
我和阿波罗一同离开雷神殿，漫步在云端。
他将自己隐藏在厚厚的云团之中，一只手已经按住了箭囊，目光在大地之上搜寻。
“阿波罗……”我叫了他一声。
阿波罗偏头看我，顺手将我的一缕碎发拨到脑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他将手搁在我的肩头，有意无意地轻抚着我的耳垂、脸颊、颈侧，他的指腹带着薄薄的茧，擦过我的肌肤，有些酥酥的麻。
“我……”
“哑——”
一只白羽乌鸦莽莽撞撞地冲过来，一头撞在阿波罗身上，接着双翅抱头，滚落在云端。
“主人主人主人，您和阿尔忒弥斯殿下的绯|闻已经传遍了整个奥林匹斯——”
阿波罗微微一僵，不自觉地别开目光，弯腰，从云团上捡起白羽乌鸦，往奥林匹斯山上投掷而去。
他好像……恼羞成怒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复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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