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伪仓鼠饲养指南（八） ...
-
※
破晓前的夜幕总是最黑暗的。
这两位不愿跟随父亲的队伍一同返回林谷的精灵经过一日一夜的乘胜追击，英勇果敢的他们不仅联手击退了邪恶，在亲手将那些袭击人类商旅的残余半兽人彻底猎杀的同时，他们还获得了想要的情报。于是，在将半兽人的尸体一把火烧毁之后，他们便不再逗留，而是驱策着两匹雪白良驹一路披星戴月，像割破夜色的刀锋与利箭般，从迷雾山脉的深处往瑞文戴尔所处的山谷口方向疾驰而去。
位于重重险要山谷中的瑞文戴尔被群山与森林所拥抱，或清澈或湍急的溪河瀑布在山谷内肆意地横跨环流，既像障碍又像屏障。
在畅通无阻地越过山谷口边设立的精灵驻守岗之后，两位精灵的赶路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
他们并未直接奔过石桥返回驻地，而是临时调头，偏离了正路。
策马并肩的他们共同走上了一条林荫遍布的小径。
星月的光辉已经逐渐隐没，混沌不明的天幕上唯有埃兰迪尔的炽芒依旧闪耀。两位精灵来到了距离驻地不远处的一条溪河，他们挑了处河水较为温和平缓的分流点下马休整。
两位精灵都穿着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银灰色精灵斗篷。他们的兜帽压得很低，从侧面望去，笔挺的鼻梁和优美的下颌线无可挑剔。
这条河所流动的河水大都是山顶上的积雪融化而成的雪水，紧挨着河岸边席地而坐两位精灵脱掉靴子。他们将裤管挽起，然后把脚伸进河水里。
河水是沁人心脾的冰凉，却不刺骨。
不停地向远方流动的河水仿佛将连日来的疲倦也带走了。在踢了一会儿水，并非常幼稚地互相朝对方砸了几个水球之后，其中一位精灵就在一阵优雅的神闪避间隙中，飞快地从腰间系着的袋子里掏出一块灰色的布，然后唰的一下抖开。
精灵一个神走位，又一次精准地挡下了一波攻击。
只听这位精灵对自己身边的另一位精灵大喊：“停停停！快要破晓了……别玩了，我们把武器擦干净就走！”
正在用魔法搓水球的那精灵闻言微微一顿，然后抬起头。
只见夜色越来越淡，天际的边缘似乎已经渐渐开始被隐约可见的金色所浸染，那云浪交接的地方仿佛拉起了一条极其细长的线。
小声地嘀咕了几句之后就把凝聚的水球随手甩进河里，在水花叮咚四溅的声音中，精灵没好气地对还抖着灰布的精灵说：“也给我一条。”
抖着灰布的精灵笑嘻嘻地把手里的布抛了过去。
身上的兵器沾有半兽人的肮脏血液的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一直笼罩着瑞文戴尔的无形力量在抗拒着他们的接近。不想也不能容忍污秽被自己带回家的两位精灵在每次外出猎杀半兽人或击退邪恶势力并胜利凯旋时，都会在真正进入家门前就把污秽洗刷干净。
锻造精美的兵刃上沾满了凝固的黑色血块，清澈冰凉的溪流在流经瑞文戴尔的山谷范围时，仿佛被赋予了净化邪恶的魔法，在河水的冲刷下，那些带着邪恶的黑暗气息和血块都被渐渐洗去，精灵的兵器逐渐恢复了原本的雪亮。
薄刃在空中划过时闪过冰蓝色的冷光。
河水汨汨，在风中婆娑的树叶发出沙沙的细响。精灵一边用那被河水浸湿过的灰布仔细擦拭剑身，一边小声地碎碎念：“诅咒那些玷污河水的半兽人血。”旁边的精灵听到这句话后，刚想说什么，不过却被前方的一阵嘶鸣给打断了。
那是他们的坐骑发出来的声音。
两位精灵连忙循声望去，他们互相之间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手势，甚至连最基本的眼神交流也没有。
他们以一种可怕的默契，同时停下了擦拭工作，并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中的武器。
河水是从那些连绵的高山顶端直接奔流下来的，两位精灵现在身处差不多是半山腰这样的地方。不过这座山有些奇特，长年累月的河流冲刷使得它看起来长得跟阶梯似的，再加上水位的高低落差不平衡，使得山里的小瀑布非常多。在雨水充沛、或者因为天气炎热而导致雪峰上的积雪融化得多了的时候，林谷周围的水流增大，这里的河水也会跟着变得迅猛湍急，那时候的瀑布规模可就十分壮观了。
但最近不是雨季，天气也十分清爽宜人，所以河水的水量不多。
因而，河道虽宽，河水却不深，精灵站起来的话，河水的高度仅仅能刚好碰到他们的膝盖。
河水不断地冲刷流淌，水花浪浪的河岸两边都有着葱郁的丛林，两位精灵站在河岸的这边，而他们的坐骑已经涉水跑到了河岸的另一边。
动物都有着强烈的保护领土范围意识，尤其是雄性。
即便那[领土]对于动物来说只是暂时在那里栖息一会儿就走的小地方。
黎明破晓，阳光透过云层，向大地投下了一束光。
云变得愈渐稀薄，山谷的四周开始被晨光笼罩。晨曦仿佛给这片森林渡上了圣洁的光辉，不知哪棵树上的鸟巢里传出了一声清脆婉转啼鸣，那声音在幽幽的山谷里随风送远。
犹如森林的号角被吹响，翅膀拍打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多。
沉睡了一夜的大地在逐渐苏醒。
万物睁开眼睛。
凭着精灵自身所拥有的锐目，他们透过那些乳白色的轻雾，清楚地看到了河岸对面的景象。
三匹马，一头鹿。
骚动的源头。
嘶鸣阵阵，河水被它们踩得水花四溅。一旁的鹿不知道是被惹毛了还是怎么样，总之两位精灵看到的就是这头鹿很不耐烦地用那它对大角抽打了其中闹得最厉害同时也是嘶鸣得最响亮的那匹马一下。
然后那匹马就跟被抽傻了似的，往后倒退了几步之后就站在原地一声不吭，只剩干瞪眼。
显然，它们起了争执。
“……”
两位精灵的坐骑都是百里挑一的良驹，它们浑身的毛发雪白透亮，没有一丝杂毛。所以，他们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自己的坐骑。
至于另外的……
作为瑞文戴尔唯一一匹的黑马，它的主人是谁已经不用说了，一目了然。但那头体型高大优美而且那对弯曲的鹿角还特别醒目巨大的鹿……
“哎呀，那不是瑟兰迪尔王的坐骑吗！？”急急忙忙地将布和兵器都收拾好的精灵边说边跑去穿鞋。
“ada的坐骑也在……就是说他们都在附近咯？”另一位精灵也同样是一副卷包袱走人的架势，不过这位精灵在转身往回跑之前多做了个小动作。
精灵先是把小尾指屈起抵在唇边，吹了一声悠长的口哨之后才跑的。
——那是他们约定好的，呼唤坐骑的哨声。
也不知道它们之间究竟是怎么样起的争执，反正在听到主人召唤哨声后，两匹白马再怎么不太情愿也只能乖乖地刨着蹄子转身跑了。而且，这两匹白马为了防止后面的一马一鹿追上来，它们在过河的时候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搅得河水哗啦哗啦的，白色的水花四处乱溅。但等它们跑上对岸并且转身回望的时候，它们才发现，河对岸的黑马和大角鹿只是默默地盯着它们来看，一点也没有要追上来的意思。
动物们的视线隔空相触碰撞。
俗话说得好，物似主人型……虽然这条道理不是全部适用，不过在某些方面来说还是挺有道理的。
毕竟彼此的日子相处久了，互相之间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影响的嘛。
——于是，某方面的脾气和性格都跟主人挺像的大角鹿估计是觉得无聊透顶了，它最早从这诡异的视线对峙中退了出去，然后以一种高贵冷艳睥睨众生的狂拽姿态转身往树林的深处跑去。而那头黑马则不慌不忙地低头饮了一口清澈的河水，途中抬眼瞟了河对岸的那两匹白马一眼。黑马用只有马匹之间才能懂的眼神望着它们，眼神里满是[你们真幼稚]的恨铁不成钢。
——然后黑马也懒洋洋地甩甩尾巴，优雅淡定地迈步走开了。
两匹踩死了好多条河里的鱼并且还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得半湿的白马：“……”
“别发呆啊宝贝们。”穿好鞋子理好仪容的两位精灵敏捷又迅速地窜上了马背，因为他们穿的是及膝的高靴，所以下半部分都湿了的马毛倒也祸害不到他们。只是策马掉头的他们在看到黑马与鹿都消失在树林里的时候，忍不住催促道：“快跑呀！回瑞文戴尔的石桥去！回我们的家！”
……
埃尔隆德的藏书量十分丰富，但若是非要说出确切的数量的话，这点恐怕连埃尔隆德自己也说不清楚。虽说驻地顶层都是些珍贵且常用的资料书籍摆放营，但那些已经看过无数遍的、更珍贵但短时间内都用不着的书籍资料，则通通都被转移到了山体里面。
那里的藏书量才叫磅礴大气。
是的，没错，山体里。不过这些山体空间可不是精灵们凿出来的，那是自然的馈赠。地理环境得天独厚的瑞文戴尔，除了有山林溪流环绕之外，悬崖峭壁上那些天然形成的山体洞穴和隧道，大大小小的数量清点起来十分可观。不过，也不是哪种山体空间都适合征用。瑞文戴尔的精灵们挑的都是一些不近瀑布、又比较干燥的山体空间来进行内部再雕琢。在诺多精灵的特殊锻造工艺和守护之力的庇佑加护之下，这些经过再造的山体空间只需书柜一摆吊灯一挂，就又是一间温暖干燥的藏书室。而且埃尔隆德的藏书并非只供他自己阅读研究，他很早以前就说过，瑞文戴尔的书库是林谷全体精灵共享的，要是精灵们在阅读和研究的过程中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是有突发奇想的新奇见解，埃尔隆德会很乐于去给他们讲解或倾听。
之前说过，以往埃尔隆德要是看书籍或者进行学术研究而折腾到深夜的话，往往都会就近去东侧的房间歇下。虽然说那边如今是瑟兰迪尔王在住，但埃尔隆德的房间就在顶层的下方，跑下楼一层楼又不会死，就是麻烦了点。但出于性格问题，埃尔隆德极少会出现在西侧这边的任何一间书房里睡着、或者像现在这样，衣物扔了满地，但就是找不着踪影的情况出现。
所以，在晨曦的第一抹光照落在顶层的露台上时，望着那两只睡在自家领主的衣物上、像叠罗汉一样地呼呼大睡的仓鼠，林迪尔手里的书就哗啦啦地全掉了下来。
维拉在上，他真的只是上来顶层这里还书的。
林迪尔挑选的可都是些重量十分可观随便一甩手分分钟能砸晕凶残点甚至能砸死人的砖头本，这些大杀器掉落在地上的时发出的响声和带起的风，把两只仓鼠都给吓醒了不说，连毛也顺带替仓鼠们吹了一番。
对着埃尔隆德下了大半夜的毒手并且压着对方睡着了瑟兰迪尔对于自己被吵醒了这一点很不高兴，那些书籍掉落在地板上时发出的巨大响声，对于仓鼠来说，跟有人拿着根棒槌在他心尖上咚咚咚咚地敲没啥区别。
非常失礼的行径，差点没背过去的瑟兰迪尔眼神不善地盯着林迪尔来看。
虽然林迪尔很聪明，但他跟瑟兰迪尔的同步率不高，甚至可以说是低的令人发指。所以，他并不能从仓鼠那水汪汪圆碌碌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不过气场这东西实在是很微妙，反正突然觉得四周都冷下来的林迪尔出自本能地警觉起来了。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然后蹲下身来把散落一地的书籍挨本捡起：“……嗯，打扰您十分抱歉，请原谅在下的失礼。”在捡书的过程中，林迪尔都小心翼翼地竖起耳朵，凝神仔细倾听周围的动静。虽然说埃尔隆德的书库是精灵们共享的，但埃尔隆德本人对于书籍十分爱护，自己这么莽撞地把书籍弄得满地都是，而且还是一些很珍贵的古本……这要是被看到或者发现了，很可能会被自家领主遣去整理书籍一段时间……哦天，想想就觉得可怕，他才不要去做那种事情……
“瑟兰迪尔王，您怎么会……睡在这里呢？”林迪尔一边收拾着书籍一边暗自庆幸，还好书籍没有摔散了啊啊啊不然自家领主那关真不好过：“另外，我一直找不到埃尔隆德大人……您知道埃尔隆德大人在哪里吗？”
瑟兰迪尔静静地望着林迪尔，捡书的林迪尔也在看着他。
然后，这只金毛仓鼠就原地蹦了几下。
踩在他身下的那只黑毛仓鼠的背上，蹦了，几下。
“……”
一直都在体验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的埃尔隆德在底下发出一丝有气无力的仓鼠式独特呻吟，期间还将爪子握成了小拳头，捶了一下地板：“…………吱。”
——瑟兰迪尔你快给我下来……
——吱吱，抬起你的头来让大家看看嘛埃尔隆德。
——你快下来……
事实证明，林迪尔的脑洞是非常强大的。尽管他脑洞的东西并不完全正确，但是大体的最终方向却是相差无几的。
看着那只被压在金毛仓鼠身下、虽然毛色不一样但同样是毛绒绒的油光水滑的只不过头顶上的毛发似乎有点稀少而且还眼含泪水的黑毛仓鼠……林迪尔听见自己紧张地咽下口水时的声音。
——昨晚的宴会上，埃尔隆德当众说要解决瑟兰迪尔王身上的魔法问题，这是在场的很多精灵都听到的事情。不过，搞学术研究的他们都知道，这能不能一夜成功是不好说的，因为途中可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嗯，意外……
譬如，反噬……
金色毛发的瑟兰迪尔仓鼠林迪尔他是很想但是不敢碰，不过那只黑色的……
用手指撩拨了一下黑毛仓鼠的下巴的林迪尔小声地嘀咕道：“……奇怪，总觉得好像啊……”
就在这时，翻来覆去整夜几乎都睡不好的莱格拉斯走了上来。
……
……
……
——TBC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伪仓鼠饲养指南（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