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策/武侠]断水第二部---惟尊篇》寒碧映涟漪

31、第三十一节

　　第三十一节

　　似乎是难得的一片宁静，只听见最后归巢的鸟儿振翅的声音以及丁丑一声不明所以的冷笑。浓厚的云层遮了月亮，周围黑成一团，暑气却并没有随着入夜而褪去，反而越加闷热，黑暗中公孙策紧绷的唇角松成了圆润的弧度，脱力一般的一垮肩膀。

　　门外传来拖沓沉重的脚步声，拐杖杵地，咚咚的响，一点昏黄的光，越染越大。莫闲悄然靠到门边，见一个瘸腿的下人拖着腿为廊上的灯笼点灯，灯笼的光照进大厅，公孙策惊觉此刻二人的情态将被众人尽收眼底，将手一抽，却被庞统抓着手腕，再一抽，他有力的手指收的更紧，他皱眉抬眼，庞统脸上没有往常捉弄他的戏谑，反而是少见的沉稳认真。

　　眼见着那掌灯的下人一瘸一拐的靠近，光线是愈发明亮，公孙策救不下自己的手，只好无奈得低头侧过身子。

　　庞统突然不动声色的松了手，公孙策不禁回眼看他，此刻那双眼睛纵使犀利依然是掩不住的温柔。公孙策心中翻涌起酸涩，庞统衣衫上不变的檀香味让他头晕目眩，他退一步，再退一步，直到无路可退。

　　下人将油灯摆上案桌，油灯座子在桌子上落下，发出轻轻一声“嗒”，他偷偷用余光瞟了一眼公孙策，夹杂着点点的腥寒的眼光不曾露尽，便觉得脑后生风，避无可避。

　　那匆匆的一眼，不巧被庞统睨见，他就毫无预兆的出手了，没有用飞刀，因为那人离公孙策太近。

　　庞统是如何发现破绽的，已经无从知晓，丢弃的灯笼在地上烧起来，火光明艳。他身法如电，凝力一掌朝那人的天灵盖拍去，那人圆睁双目显然对这突然发难完全不及防备，油灯尚未放稳，灯油泼了他一身。他不及思考，只来得及将左肋下夹着的拐杖，堪堪举过头顶，庞统一掌便拍在拐杖上，震的木质丝丝碎裂，就连拐杖里藏着的精钢宝剑也一并震断了。

　　“不是装瘸子就可以掩藏轻功！”

　　莫闲欲提剑上前，却又一步顿住，突然想起多少年前，年轻的将军单手劈断敌军将领的长枪而最终扭转战局。

　　庞统一招不老，接着又是一掌拍到，那人勉强举着半柄断剑去挡。方才还瘫坐地上的丁丑突然长身而起，将庞统的飞刀用了十二分的功力打了回去，虎虎生风，庞统岂会不觉，反掌一抓，两指夹住刀尾，也不使力阻拦，顺它去势朝下一压，那锋利的刀口瞬间就舔断假家丁的喉管，鲜血喷涌如注。

　　丁丑见手下之人又死一个，岂能不惊怒，欲拔腰间长剑，柳依依的剑尖已逼到胸口，丁丑不闪不避，仿佛是料定她伤不了自己似的。

　　头顶上落下一线尘灰，屋顶突然就裂开八个大洞，一阵叠响，破碎的砖瓦“噼里啪啦”落地，八个黑衣人仿佛是藏身碎瓦中一般从天而降，迅速散开。两人护向丁丑，集两柄长剑之力将柳依依震了开去，两人朝莫闲袭去，余下四人便朝庞统包围过去。

　　莫闲鼻子里轻轻哼一声，实不是小瞧丁丑的这些手下，他们确实不堪一击。

　　更何况才两人，龙缘点地，眼中精光绽。

　　薄薄一层灯笼纸，火光转瞬即逝，流光拉出的银弧，颇为显眼！莫闲不留半点守势，微颤的剑尖，显示出握剑人高深的内功修为，人便如了他的剑，锋芒毕露。

　　就在那志在必得剑锋见血的顷刻，莫闲惊觉空中微微有风动，霎时胸前臂上一片刺痛，在看时，那两人剑招不过是个幌子，而拿剑的手臂上缠着弓形的木匣，正对着他激射出又一片细如毫毛的银针。

　　居然用暗器！

　　他举剑一格，龙缘剑身虽宽，挡尽飞豪不难，莫闲却分心大叫：

　　“将军！小心！！”

　　“庞统！小心！！”

　　庞统的待遇当然不会输于莫闲，四面夹击，用的不是剑，而是针。起身落脚处，白色靴尖一点，纵身起时，都是一片细碎的“哒哒哒”之声，若不是庞统身手敏捷，最初的那几支针，已经扎到了眼睛里。

　　丁丑笑喝：“隐龙十四由我针，你命由我不由天。”

　　莫闲恍惚中，眼前一片晕眩，剑也越来越不着力：针上有毒？

　　柳依依挺剑相护，拉住意识开始模糊的莫闲，节节后退。

　　将军....小心啊....

　　饶是庞统这般高手，也被这突然的袭击，逼得退了三步，也仅仅是这三步，丁丑已经有足够的时间对付公孙策，他咧嘴一笑欺身靠近。

　　变故起时，心中很神奇异常空灵，只存了一个念头：他有危险？公孙策握紧了拳头，憋着一口气 ，努力确定庞统的位子，猛然回头只见着丁丑已经近在咫尺，脑子还没反应，握紧的拳头已经迎面朝他揍了过去！满腔莫名的憋屈都集在拳头上，居然迫的丁丑不得不偏头躲过，抓住他的手腕，怒道：“你作甚？”

　　公孙策咬牙不发一言，黑暗中也觉着出他目光中的鄙夷！丁丑仿佛受伤似的狠狠将他一拽：“跟我走，老实点！”

　　毕竟书生其质，公孙策被他一拽，几步踉跄，丁丑蔑视的一瞥嘴，抓住公孙策的袖管，用力一撕，将他整个袖子撕了下来，那牛皮也自然裹在了里面。突听金器破风之声径直袭来，下意识的感觉到危险，遂撇了公孙策，朝一边滚去。

　　凭着微弱的月光，见庞统竟然反方向迎着针雨逼近，一步一步都踏在悬空上，将一把七星宝剑舞得灿若星河，劲风习习，剑气之下竟是一根针也漏不进去。

　　那剑从不轻易出鞘，许久以来也只有两次而已，恰巧这两次公孙策都在场，稍一闪神，庞统已然近身，撤了一角剑气，伸手将公孙策拉进，将他的头紧按在胸膛上。脚下踏碎一片青砖，庞统带着公孙策，在四人夹击下，居高临下划断一人咽喉，冲天飞起。

　　云开月明时，半空之上，他脸庞的轮廓尤其的清晰。

　　“擒住那两人，要活的！”

　　柳依依一手扶着莫闲，一手持剑与两名黑衣人向抗，独立已是难支，更何况还是独臂。莫闲的身体越老越沉，柳依依几乎被他拽倒。

　　于是，这是好机会，黑衣人抖剑上前，直往莫闲心口捅去。

　　“扑哧”....沉闷的声响，空中散开绛色的血雾，低低的一声悲鸣在安静的夜里异常的清晰。

　　丁丑嘴角翘起一个得意的弧度，破碎的屋顶上，六名黑衣人一线排开立在庞统与公孙策面前，每人手臂上都绑着棕色的针匣子，口都卷了钢，寒光闪闪的直对着庞统的心口。
　　丁丑示威般一笑，一手扶着受伤的手臂，神色泰然的缓步上前。

　　“庞将军，仅仅是武功高还不足以入十五隐龙卫之列。”丁丑拉开袖管，手臂上也绑着一个针匣，他故意将匣子抖上一抖：“对付厉害的人，当然是天罗地网。”

　　庞统傲然挑眉：“噢？那还得会些女红刺绣才成吧？”

　　丁丑直气的咬牙，他竟然侮辱自己引以为傲的独门武器，只得恶狠狠的道：“庞统，你方才集气舞剑强行闯阵，想必现在丹田也空了大半了吧？”

　　公孙策只听到庞统的呼吸比平时沉重了不少，想必他内力损耗不假，却看庞统不屑一笑：“想试试我能不能在被射成刺猬之前，杀掉你吗？”

　　丁丑脸色稍变，一时被庞统的说话镇住。

　　庞统冷笑：“赵老六，寻如你这样的人做贴身侍卫，可见眼光不怎么样。”

　　丁丑冷哼一声，回道：“在下在庞将军眼里看来自然是不名一文，但是起码我忠心耿耿，不会犯上作乱，是不是呢，公孙大人？”

　　一句话，说的公孙策身子一震，庞统默默不语，侧了脸瞧他。

　　两人迎风而立，庞统的手还搭在公孙策的腰间，公孙策却丝毫未感觉到不妥。垂下眼睑，抬起，对望，深深的一眼，彼此之间就多了些什么，如此相互携着就已经我心安然。

　　公孙策微微一挣，脱了庞统的臂弯，有意无意挡在庞统面前，道：“丁先生，如今三样东西，你已得其二，若你保证庞统周全，公孙策便将那二十八个字告诉你。”

　　“公孙策！”丁丑先是愠怒而后转出些悲哀的神色，最后竟然笑起来，道：“公孙大人，难道你也跟他犯上作乱？”

　　公孙策正色道：“凡事都不可妄自揣度，丁先生口口声声说庞统犯上作乱，可有真凭实据？如今庞统虽不在朝堂，但多年征战，功绩赫赫，你我这等笙歌慢慢中安享太平之辈，是否也应该对他心存敬意？”

　　那两人背了月色，黝黑的两道轮廓在月光中交织在一起，虽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必也是目光灼灼。丁丑寒了脸：“公孙策，你实在有负皇上厚望！”

　　似乎是谁幽幽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出涩涩的味道，公孙策避开丁丑的逼问，道：“让他平安离开，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

　　此时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的就抚在他腰上，将他一带，已经陷入一片温暖的沼泽，下巴被捏住，霸道的迫使他转过头来，公孙策正费解的蹙眉，温润的嘴唇已经覆了上来。于是，不只是公孙，连丁丑也瞬间愕然了。

　　这个人...简直不分时间场合...

　　公孙策使劲要推开他，身子一转，刚刚好被端端正正的抱了个结实，双手都被压住，真是歹势。好在有夜色的掩护，脸上的红晕不易被人察觉，公孙策却不安的瞄向丁丑一边，余光中，在这种摆明了瞧不起你的态度下，他肯定是恼了。

　　庞统察觉到有人的不专心，整个身子覆在他身上，挡了他所有的光线，灵巧的舌头带着他一起舞动，气息都乱了。

　　丁丑脑中闪过一个想法，突然的喝道：“庞统！拖延时间是没用的。”说罢，欲拨动臂上针匣机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