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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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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节
这夜,天幕辽远,竟有了秋日的爽朗。
丁丑那一指封穴,下手极重,以至于元徳午后醒来,到了夜间也无法自然的活动身体。
自鬼门关走一路回来,桑矜春身子虚弱不堪,在卧房躺着不甚放心,就在厅里放了躺椅,惨白着一张脸,看着丫头一勺一勺的喂元徳吃粥,元徳叹着气道:“夫人,你就进去歇着吧?这里有她们呢。”
桑矜春只是微微朝他笑,看碗里空了,轻轻打着手势要丫头们将吃食的家什都收了下去。
元徳坐过来,握着她的手,温言道:“夜深了,你要好生将息身子。”
桑矜春眼巴巴的望着他,小心问道:“相公,你说,娘...不...那奸夫..□□会回来找咱们吗?”
元徳心中一颤,扶开她额上的发,亲亲吻下,轻声道:“莫怕,有我呢。”
桑矜春尽力的伸长手臂搂住他,将脸颊贴着元徳脸颊:“相公,我真怕.....”
忽而觉得元徳身子一阵僵直,目光扫过他肩头薄衣,却是一线寒光入眼,扎得一身都战栗起来。
“真是伉俪情深呢!”李蝶从帘子后转出来,笑露两颗虎牙,丁丑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屋内,手上的剑,泛着水样荡漾的光架在元徳颈上。
“你...”元徳才吐一字,丁丑手腕一翻,剑锋朝上微抬,元徳吃痛,含怒不语。
“元大人要说什么,还是小声些,这屋里高手太多,丁某应付不起。”
李蝶笑道:“乖女婿,今个你倒是不用说话,娘啊,只是找女儿问些事情。”
元徳眼中闪过恐惧,急道:“你休得伤她。”果然也是合作的压小了声音。
桑矜春吓得缩在躺椅上不敢动弹,见李蝶一步一步逼近自己,抖如筛糠,李蝶道:“你的小妹子,可来找过你?”
“小妹子?”桑矜春一时换不过思维:“没...没...爹从未提过我还有妹妹啊!”
“哼?不知道?”李蝶抬起她的下巴,挑眉怪笑:“你连有她这么个人都不知道,她还会性命不顾的来周全你?”
“我..我..真不知道。”桑矜春抬头呼吸困难,语气中带着哀求。
李蝶阴沉着脸,一脚踢在躺椅腿上,桑矜春躺卧不稳,一个激灵牵动旧伤,衣下浅浅透出粉色来。
“混蛋!”元徳气愤不过,想要冲过来护住妻子,又被丁丑死死钳制。
“你可知,我们捉了她,但是她又逃走了。”李蝶咧嘴笑道:“可是,只要有你这个又香又嫩的鱼饵,就不怕她跑到天边去。”
桑矜春伤口裂痛,满身都是虚汗,又想到李蝶口中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妹子,害怕中又满是惊疑!若她说的是真的...那...那...
元徳突然撇嘴,‘嘿嘿’两声冷笑,满是嘲笑之意。
李蝶怒目回身:“笑什么!”
“老爷子的遗言,说在我耳里呢。”
余下三人目光都齐齐看向他,丁丑与李蝶的眼中稍有喜色,更多的是猜疑。
元徳见他们将信将疑的样子,捏着长剑剑身缓缓送离自己肩膀,长身而起,道:“你们要找的,便是老爷子一年前入林子寻获的宝藏,是也不是!”末了几字,竟是说的两眼圆睁,厉声厉色。
丁丑眼睛一亮:“你当真知道?”
“就带你们去取!”元徳一甩袖子,上前将团到桑矜春足下的薄被拉起,掩在她胸口,温言道:“夫人...千万好生将息身体,你再受不得半点不妥了。”
桑矜春瞪着眼睛看两人押着元徳离去,弱弱叫道:“相公?!”
遗言,哪里来的什么遗言?
桑矜春心中升起难以言表的恐惧,便觉得他这一去就不会再回来了,慌忙的喊道:“遗言,遗言是!”
丁丑闻言脚步略听,只听桑矜春喃喃道:“爹说,要我好好保护自己,要好好守护这个家...”
桑矜春搜肠刮肚的寻思着父亲生前说的话,可惜丁丑并不买账,这几句话让他一脸的不快,拉了元徳转身要走。
桑矜春一急:“他还说他喜欢夜歌森林,喜欢碧水塘边的迎春花,喜欢大堂上的白虎刺绣,诶!!真的,真的,爹真的就说了这些。”
她绝望的看着三条背影消失,又不敢喊叫,挣扎半天也无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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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皓月当空,便生脚下暗影,由来欺暗室,履邪径者,都忘记举头神明,当然如今看着他们一举一动的并非神明,而只是蛰伏的两个影。
莫闲到钦州的第一个任务,监视知州卧房,果不其然到了夜间便有了收获。
见到三人出来,柳依依用胳膊略碰莫闲胳膊,莫闲轻摇手指,示意不可轻举妄动。柳依依暗暗皱眉,看着三人从眼下走过,顺着碧塘长廊走到外面院子。
只是她走神的瞬间,元徳站住脚步,负手立在塘边,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水下。”
丁丑看一眼偌大的碧塘水面,凉风一股一股从脚下灌进,心中顿起被玩弄的感觉,遂轻佻道:“噢?在这里?”他又看元徳一眼,后者从容不迫指着塘中一点亮,道:“仔细的看。”
风吹皱了湖面,有点波光潋滟的意味。
顺着元徳手指的方向,李蝶伸长脖子,虚着眼睛使劲朝水中看,恨不得盯出一个窟窿来。丁丑心中疑惑不减,但是也禁不住朝那边看去,看着看着只觉月光花了眼睛。
说时迟,那时快,趁其不备,元徳突然发难,抱住丁丑的腰拼了全部力气黏上他,作势要将他往水里带,丁丑突然受袭,错愕不已,更不明元徳是何用意。
元徳文人一个,力气却也不小,丁丑一时也挣不开他,墙头上突然一个声音叫道:“休得伤人!”紧接着,凉风破面,剑锋已到面前。
丁丑心中一惊,什么也不愿顾及了,就一掌将元徳拍开,只出两分力,元徳偏偏倒倒站立不稳,一头撞在塘边的假山上登时晕厥。
只见那剑的主人,一张俏脸半明半暗,愤愤然对丁丑怒目而视,不是展昭还是谁。只怪自己出手晚了,白白害人受了伤。
既然有人已经先出了手,莫闲断无再等之理,只是心下不爽利:展昭从中打断,此行任务看来是无法完成了。
丁丑拉了李蝶,施展轻功,走上墙头,妄图走入森林,那便到了自家领地,不想暗里莫闲柳依依长身而起,拦他去路。
前路被堵,后无退路。
丁丑惊觉此刻好似掉入了天罗地网一般,只是他并不是一个容易认输的人,脚下一个回转,避开与莫闲展昭的正面冲突,就朝柳依依袭来,柳依依一咬牙,长剑一挺护住门面,被丁丑一指弹在剑身上,直撞得她虎口崩裂,长剑飞出,连脚下的青瓦也顿时成了碎片。
柳依依嘴角沁血,脚下一空,就要掉落下去,莫闲大惊,连忙拉住她,急道:“嫂子,没事吧?”
只是屈指一弹,居然有如此效果,难道丁丑根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就在莫闲与展昭都错愕的一瞬,他已经得了空隙,从莫闲身边闪过,奔森林而去。
展昭匆匆撇下一句:“你照顾她!”遂提剑追去。
莫闲看他们背影越来越远,心中焦急,却也放心不下柳依依,柳依依如何能不明白,只笑道:“一点内伤,没事的,将军被女鬼引去,我总是不放心,你赶紧做好事情去寻他。”
“嫂子,你自个小心!”莫闲稍稍点头,也跟着追去。
丁丑没有料到夜歌森林疾飞的秘密,已经被展昭洞悉,虽然并不熟练,但是要赶上自己也是绰绰有余,莫闲慢了一步,却看到两条鬼魅似的影在月色下穿梭,正自惊异,便听到展昭使着喝道:“抬头看树上藤蔓!”
莫闲何等聪明,听他一说,手拽上一条垂下的暗红藤蔓,果然坚韧无比,笑道:“展昭,看我来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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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歌森林独特的花青色雾霭,将森林层层笼罩,越发迷离而似幻觉,温泉池变得稀疏而硕大,中腾起的袅袅白烟,将青雾冲散,打几个卷又与其和在一起,搅的难分难解。水汽积在高处,一颗一颗的落在草叶上,冷叮叮的声音,难说出为何如此诡异。
居然又被困再这里了。
庞统闭上眼,侧耳静心,在众多声响中,捕捉细到几乎没有的呼吸声。
这里的树木已经不是参天可形容,偌大的树干掏空了绝对是宽敞的房间,一棵棵你遮我挡,比腰粗的树枝扭曲成各种形状,落入泥土,盘旋在天上,好一张天然的网。
眼睛已经再无用处,所以,他便闭上眼睛。
一步一步,随着心认为该走的方向,不言悔,不放弃。
每走一步空气中的潮热就加一分,当庞统的鞋子触及被水浸透的松软泥土时,他睁开了眼睛。
那女孩坐在一丛落入温泉水而干枯泛青的乱枝间,纠缠的枝在她背后结成一个又一个玄深的无底的洞。
温泉池水蒸腾的几乎要沸腾起来,只有她白纱般裙摆下的水面不见似乎水汽,安静的如镜,映出她枯瘦而苍白透明的身影。
她扭头看着庞统,那眼睛仿佛是两颗玻璃弹珠,不带丝毫情绪,也不转分毫。
“原来姑娘在这里。”
桑影静坐在枝头,不见任何反映。
“如此便不得不承认,姑娘轻功比在下的好。”
依然是不动。
“敢问姑娘星夜引我前来,有何目的?”
还是不动。
庞统细细打量这个带着三分鬼气的女子,若不是她胸口那微乎其微的起伏,她或者根本就是一个鬼。
只是鬼做事也不会没有目的,难道是她听不懂自己再说什么?
庞统突然厉声问道:“你知道‘宝藏’在什么地方对不对?”
桑影的眼睛终于略略转了转。
她从枝上一跃而起,庞统暗里按住了腰间七星剑柄,却见她飘然落下,似一片羽毛的由半空落下。她足见点在枯枝上,苍白的指尖指向一个方向,蓝中带紫的更深的丛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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