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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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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事实上,庞统已经回来了,回到与桑府北苑相望的院子,换过一身干净衣服,本应该神清气爽的脸,此刻却满脸阴霾的看着一人打横抱着公孙策,缓步自马车走下。而后者似乎还颇为舒服的蜷着身子,侧脸的靠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浅浅的呼吸吹得鼻下薄纱的衣料一阵一阵颤。
庞统用曾在战场上傲视敌人的犀利阴冷眼神,打量着来人,冷冷问道:“你是谁?”
吴天痕无法无视着庞统浑身散发出的敌意与压迫,但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步调与气息,对视着庞统的眼睛道:“商人,不足挂齿。”
商人?庞统冷哼了一声,心中算计着此人的来历。
吴天痕走到庞统面前,堪堪站定才伸手将公孙策交到庞统手里,就在他伸手接过一瞬,四周的压迫感陡然轻了许多,手臂上的重量与手掌处熟悉的触感,真真实实的就是他,不过几天时间,竟然已如过了好久好久。
“公子已经吐过了,需要多休息。”
连谢也没有一句,庞统抱着人转身就走,怀中的人满身都是酒气,冲得庞统直皱眉头,才走了几天时间,真是越发长进了,跑到外面跟陌生人喝的酩酊大醉!想着想着,心中气恼,手上自然加了力道,将他狠狠抱住。
睡梦中的人似乎感觉到不适与不安,在他怀里挣动起来,庞统虚着眼睛就是不肯放松,将他使劲往怀里压:在别人怀里你倒是安静。
柳依依正要出院子,见自家将军杀气腾腾的抱着公孙策回来,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支支吾吾的连将军也忘记叫了,庞统撇下一句:“醒酒汤。”说罢一脚踢开卧室的门,踹得那门颤巍巍的直晃荡。
走到床前,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床上,公孙策得舒一口气,手脚一展,翻身朝里,模模糊糊还叫一句:好酒。
庞统暗暗叹气,只好拉过被子给他盖着,还没等他掖好被角,公孙策又突然翻身朝外,被子反被压到身下,有人跟他说过这大宋第一才子睡相不好吗?
拉起他一只胳膊想拽被子,目光落在他被酒熏染成粉色的脸颊上,比平时的白皙多了血色,看上去秀丽中多了几分诱人。庞统不禁蹲下身子,伸手抚上他的脸,有点醉酒后独特的潮热,比起从前一成不变的微凉触感,更加真实而有血有肉,让人心动,竟然一时不舍放下。
像是感觉到某人锲而不舍的侵扰,公孙策微微睁开水汽蒙蒙的眼睛,刚好直视庞统的脸,庞统见他突然醒来,稍稍一愣,手上的动作也停了,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他这样的状态有点怪,便不动声色的也看着他。
他的眼睛流露出浓浓的迷茫,看上去好似邀请一般,庞统终是轻咳一声,狼狈的移开目光,却不想公孙策突然弹起,展开双手牢牢的勾住庞统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骂一句:“庞统,你混蛋。”
突然被他一抱,庞统还没来得及窃喜,又听见自己莫名被骂,伸手握住他肩头,将他扳开,却看见他眼里盛着一泓清波,他知道那绝对不是因为醉酒而挂在眸子上的雾气。
庞统心中一拧,将他重新抱入怀里,轻拍他的背:“你这是怎么了!”
不料公孙策也反手紧紧将他抱着,闷声闷气的在他怀里道:“这又是梦吗?你又出现在我面前,你没有死,真好,真好...”
庞统便愕住了,眼睛里霎时都是暧昧的朦胧,他扳起公孙策的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策...你在为我担心吗?”
公孙策看着他,唇角带着笑,眉头却皱在一起,看得人的心都痛了起来。
他平生第一次小心翼翼的问出一句话:“策,你...你喜欢我吗?”
公孙策也不答话只是那样半梦半醒的样子,眼睑一眨,不小心落下一滴泪来,打在庞统的手心里,庞统脑中思绪顿时都乱了,毅然的就吻上了他的唇,带着如火烧般的浓烈,将他舌尖,舌低暗藏的酒香都统统掠夺过来。
不似上一次的抗拒与呆滞,公孙策颤着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迎合着他放肆的搅动,即使呼吸不到空气也在所不惜。
庞统放他喘一口气,依旧咬着他的唇,喃喃问道:“公孙策,你说,你喜欢我对不对。”言语中夹杂着情不自禁喘息。
说罢又复吻了上去,不安的双手解开他的腰带,手指顺着隙开的缝隙触上他腰间细滑的皮肤,微凉的体温,带给掌间的却全是灼人的热度,含在掌心细细研磨。
“说,你快说。”终是放开了他的唇,吻去眼角的润泽,咬上他的耳朵,吻在耳背处,敏感的耳背禁不起丝毫的敲打,公孙策打一个冷战,直往外缩,庞统不肯放松,公孙策似乎叫了一声,才低低喊道:“是...是....别...”
庞统吃吃的笑,将他翻转过来紧紧搂抱在怀里,嘴唇再他耳鬓摩挲,此刻的温柔竟是让自己如此的眷恋。
忽听门外有轻微脚步声,庞统连忙用被子将公孙策盖住,一抖衣衫,神色也冷峻起来,果然柳依依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醒酒茶,出现在门口,庞统也不让她进屋,就在门口接了茶,柳依依禀报道:“将军,莫闲到了。”
庞统连眼睛都没有抬,只应了一声,要柳依依退下。
或者将军对庞家的事都没哪么上心过,柳依依偷眼看了一眼床榻之上,只瞧见几缕青丝罢了。
庞统想将公孙策扶起来,喂他喝茶,却不想这家伙已经沉沉的睡着了,敢情刚才说的都是醉话吗?他不自觉的映了一丝笑在眉间,将他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吻在公孙策光洁的额头上:“睡吧。”
耳翼一动,庞统目光略移,便道:“莫闲,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
许是很久没听过如此凛冽的口气,莫闲不自觉的颤了一颤,连忙低头掩饰震惊的表情,单膝跪下:“属下...”
“出去说吧。”庞统自他身旁走过,袍脚在他手腕上划过,上好的料子,水一般的滑,冰冰凉凉窜到心里。
不可置信的看向床的方向,方才是错觉吗?将军吻了他?吻了一个男人?
一缕发,缠在绣着金丝琉璃花的枕上,那里留着视若神明的将军的气息。
“京城最近怎么了?”
“皇上将东方将军免职。再来的路上收到传书,周将军已经下了大牢。”
“哦?”庞统剑眉一挑:“理由呢?”
“朝堂之上冒渎圣躬。”
“周锦骁在四将军中年纪最轻,素来火爆脾气,怎么就犯了天颜呢?”庞统冷笑。
“表面是为了个女人的事,言辞激烈,百官亲见,皇上气得脸色发青。”
庞统挑眉笑了:“表面?那你觉得实质是什么?”
“怀璧其罪。”莫闲字字铿锵:“京城防守,除了一千多禁卫,那便是周将军麾下了。”
“只是破绽一露,恐怕回天乏术。”庞统赞许似的拍拍莫闲肩膀,莫闲低垂的眼中闪过喜色,庞统叹道:“老六选在这个时候,可实在是不够漂亮。”
二人说话甚轻,行走起来却是极快,身型影在宽叶树下,说什么再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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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渐暗,公孙策幽幽醒转,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才觉得胃里还残留着翻腾的余韵,间或小小抽搐一下,恶心不已。
方才是梦见什么了吗?只记得在楼上喝酒,刀削金刻的一个异族男子,却是另一个人的触感。
他将指尖搭在唇上,仿佛梦见了一个吻?
唇上适时泛起温存的记忆,他窘得掀被起身,脚一沾地,腰间的带子,便顺着袍子滑到地上,又有些奇怪的触感在腰间苏醒,他一下红了脸,捡起带子胡乱系了。
桌上一碗红茶,公孙策正口干舌燥,喉头发苦,双手端起,甘之如饴。
碗底的水一滴一滴滑落在公孙策的鞋面上,他才发现,这茶原是端端正正温在一大盆水里,一看房间成设,再看向窗外,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他一惊,这里竟然是庞统的院子。
难道真的是他回来了?公孙策也顾不得形象还有些糟糕,一头跑出去,在院子里跑一个圈,不见半片人影,堵在嘴里的那句庞统,却始终没叫出来。
几许失望,几许惆怅,怎么大白天也能做起梦来。他停下脚步,胃中又是一阵翻腾,慢慢踱回自家北苑,便听有人再后笑道:“怎么刚醒了就起来了。”
这声音,这腔调。
公孙策暮然回首,才见一人手托食盘,舒眉浅笑,白衣渺渺,冠上黑丝深沉,金线闪耀,记忆中他深沉自敛的面容,倒是少有如此神采飞扬的时候。
“你..你...”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头就见着了他,乍惊乍喜间,脑子竟然空了,仿佛绷紧的弦,被他轻描淡写的扶断,思绪全都卷做一团。
公孙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发狠似的转身冲向自己房间。
庞统不徐不离的跟了过去,刚一进门,一件东西扑面而来,他顺手将食盘放在桌上,再将来物一手抄住,展开一看,竟是自己丢在夜歌森林里的那件橙色的袍子。
“怎么会在你这里!”庞统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揣测他的心理。
“你将这袍子留在山上死人堆里是什么意思?”公孙策指着他的鼻尖:“那些人怎么死的?你也参加了是不是!”
“公孙大人才见面就要审我吗?”庞统摊手,一副无辜的样子。
“一夜之间山上死了哪么多陌生人,我身为...”庞统不容他说完,突然欺身过来,抓住他胳膊,高声道:“哪么多陌生人,你就单单拾了我的袍子回来,污污秽秽贴身放了。”
庞统心下顿时明了,这被自己顺手丢弃的袍子,竟然让这个人联想到了死亡。心下柔情缱绻,原来感情种在心间,已经枝繁叶茂超过想象,不由分说,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难怪你见着我第一句话便是‘你没死’。”
公孙策一时慌了神,在他怀里挣动起来,庞统越发抱得紧了,窘得过了头,公孙策便恼了,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来着!你给我放开,放开!”
正说着,刚好右手能动,便鼓了全部的力气,重重一拳砸再庞统心口上,“空”的一生穿透响,庞统不及防备,还当真松了手。
庞统也不气恼,毫不介意的拍了拍,似笑非笑的道:“你还说了你.喜.欢.我!”
一字一顿,只为看公孙策脸上精彩的表情。
公孙策的脑子轰然炸开,便又想起丁丑那句:真性情!而当真到了这面对时候,再没那时豁出去一般的豪迈。
他红了一张俊脸,吼道:“胡..胡说八道!这种有违五伦纲常的...”
又是五伦纲常,庞统难得的好心情去了一半,心中一股无名火起,脸上却不动声色,将食盘里的碗端起,白澄澄的不明液体凑到他鼻下,沉声道:“你的心意与孔孟一点关系都没有。”
公孙策顿时觉得鼻下凝着热腾腾一股子膻味,忙捂住口鼻,侧过头去。领口深处便成了深壕,许是酒味散去,久违的药香才如此清晰,那便是庞统最初在庐州闻到的。一路走来,他对汤药一事并不上心,那药香也随之散去,忽而复闻见,庞统心下不爽,你竟是为了别人才知珍重自己吗?而那个人想都不用想就是包拯。
庞统手上着了力,捏住他下巴,迫他将头转过来,说道:“全喝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不喝!”公孙策伸手去挡。
“空腹喝酒,最伤脾胃,这是水牛奶,解酒养胃。”庞统捉住他的手腕,反压在他身后。
“我自个身体,自个知道,不劳你费心!”这番架势,咄咄逼人。
庞统嘴角一抿,呷了一口,低首叼住公孙策的唇,那乳白的液体由庞统火热的舌尖卷入公孙策口中,细心的加入了薄荷熬制,入了口再不见半分的膻,反之醇香如醴,清滑如丝。
“温度刚刚好,公子是要自己喝呢,还是要我这样一口一口喂你?”
说罢,还故意伸出舌尖,在唇上缓缓扫过,充满着侵略的意味。
公孙策满腔气结,眼中弥漫着雾气,只是忿忿然也对于所处劣势无可奈何,他一咬牙,将庞统手上的碗夺过来,一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下去,来不及吞咽的奶顺着唇角淌下。
彼时换庞统错愕,便见他发愤似的将空碗摔碎在自己的脚边。
他一手抓住庞统领口,瞪着眼睛与他面对面:“你说走就走,说来就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你何时想过我的感受,就算...我..我..喜欢你!”纵使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说到这里,脸也刹那猩红如滴血一般。
“凭什么你就哪么霸道?我承认了,就一定得接受吗??哪么我告诉你,我不接受你!”
公孙策将他形同虚设的手臂狠狠甩开,便大步的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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