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镇女人（又名：女汉子）》罗卉

89、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王定远把一张地图铺到桌子上，指着地图说：“这里就是远安。你们看，远安在通往宜昌的交通要道上，地方虽然不大，却易守难攻。日本人自从占领远安，就把这里当做军需物资的中转站，经常把军火运到这里再发往各处。城里有个很大的军火库，有重兵把守。上面派给我的任务是端掉军火库，收复远安县城，可我们团已经在这里磨蹭了一个月，这块硬骨头还是没拿下来。”
　　田田：“远安城里的情况咋样？”
　　王定远：“城里有鬼子的一个大队和伪军的两个中队，但具体的兵力部署还没摸清。我几次派了人进去，都没站住脚，目前只知道日本人四天后要运一大批军火过来，为他们继续西进做准备。所以，如果我们能在那时候下手，就更有用。这批军火我们能拿则最好，拿不到就毁了它。”
　　兰兰：“那军火库在哪里？”
　　王定远拿过一张带血的手画的简易城内地图，一指：“应该在城南柳树街。”
　　看见地图上的血，兰兰和田田相互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向王定远。
　　王定远轻抚染上血渍的地方，叹了口气：“这是一个老兵的血，他很有经验，前几天混进城，可惜被发现了，临死前把这份部署图交给战友带了出来。”
　　田田和兰兰不禁叹息，更体会到作战艰难。
　　田田仔细地看着地图：“教官，你过去教过我们，打仗要打有准备的仗，要知己知彼。”
　　王定远点头：“嗯，你想说什么？”
　　田田：“现有的情报不够具体，还不能形成作战方案，冒险攻城代价会很大。我想，由我先带几个人进城，再摸些情况。”
　　王定远和兰兰一愣，王定远本能地反对：“不行，太危险。”
　　兰兰：“是啊姐，你们可是第一次走出罗龙镇啊，而且你手下的人也没经过训练，咋个能当侦察兵？”
　　田田：“哪个讲的，青眉县城我可是去过两回，各处的县城还不是都差不多。再说我带来的人，男女老少啥样的都有，这点事还干不了还能出来打鬼子？放心吧，由我们出面，反而不会让人太注意。”
　　兰兰受到提醒，眼睛一亮，看向王定远：“定远，我看说不定能行，我跟我姐一起去。鬼子见了男人肯定戒心大，我们是女人，更容易混过去。”
　　王定远还有些犹豫：“可是……”
　　田田爽快地：“莫可是了，好歹我们双花寨也有你好几个学生，你当初教的可是正规军事课程。况且，我们也打过一些仗，摸哨、下暗桩哪样没干过，可是被你们排在剿匪名单上的头一号呢。”
　　王定远和兰兰听着都忍俊不禁。
　　王定远：“那好。不过你们一定要注意别暴露，一旦不可为，立刻撤离。”
　　田田点头：“晓得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进城。”
　　王定远：“我派侦察兵大刘配合你们，其它还有什么问题吗？”
　　田田：“对了教官，我们这次来了不少人，请你给他们安置一下。还有，我晓得打起仗来不是儿戏，既然来到军营，就不如让他们学点本事，所以你能不能派个人，教他们新式武器的用法？我把他们带出来，等报了仇，也还想把他们完好带回去。”
　　王定远：“没问题，我马上办。而且我还可以答应你，如果这次真的拿下军火库，我把你们整个队伍都装备起来，让你们风风光光回罗龙镇。”
　　田田：“好，那就一言为定！”
　　王定远和兰兰相视一眼，点头保证：“一言为定。”

　　唱片旋转着播放出传统的日本音乐，身穿和服远安守备队队长山井一边喝着清酒，一边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
　　雷翻译官拿着一份文件在门口喊了一声（日语）：“队长。”
　　山井（日语）：“进来。”
　　雷翻译官走了进来（日语）：“队长，这是您要的资料，我找到了。”
　　山井做了个手势，雷翻译官连忙走过去把唱机关掉，这才把电报送到山井的手里。
　　山井接过文件看了看，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日语）：“很好，你对皇军的忠心大大的。”
　　雷翻译官（日语）：“谢谢队长夸奖。队长，我看您今天心情不错啊。”
　　山井点头（日语）：“嗯，我接到命令，我们的帝国军队将继续向西挺进，很快就会占领中国全境，这场大东亚圣战，我们的最后胜利就要来临了。”
　　雷翻译官连忙点头（日语）：“是是，皇军战力卓越，所向披靡。”
　　山井（日语）：“对了，四天后要运来的那批军备物资很重要，你传我的命令，要加强警戒，保持通讯畅通，务必保证军备物资的安全。”
　　雷翻译官立正（日语）：“是。”

　　远安郊外山坡上。月色下，兰兰和王定远相拥着坐在一起，小河水在脚下流淌。
　　王定远：“最近敌人的飞机不断轰炸临近城市，没想到罗龙镇也遭了难。我最难过的是没来得及叫她老人家一声妈。”
　　兰兰眼里含着泪花：“先前那些天，我心里难过得晚上都睡不着，总想着妈，觉得我对不起她，让她为我一直操心，我真是不孝。”
　　王定远：“兰兰，你别这样想，你是个孝顺女儿，都是日本鬼子造的孽。”
　　兰兰：“姐姐也这么说，大伙面前她装着硬气，可我好几天晚上都看见她一个人在偷偷地哭。”
　　王定远：“好在你们姐妹和好了，现在能相互照应，你妈在天上也会感到高兴的。往后，我们要多珍惜在身边的人，好好孝顺爹他老人家。”
　　兰兰点头：“其实他们能一起来打鬼子，我既高兴，又担心。姐的本事我不怀疑，可她队伍里哪样人都有，就说朝天椒和赛凤仙吧，这一路走来自由散漫、嘻哈打闹，我就怕她们到时候误事。”
　　王定远：“嗯，打起仗来没有严明的纪律非常危险，况且敌强我弱，一场仗打下来难免伤亡，得有个思想准备。”
　　兰兰突然想到什么，马上打量着王定远，问：“我不在你身边这些日子，你没受过伤吧？我晓得你的脾气，有伤也不肯告诉我。”
　　王定远笑了笑，安慰她：“没有，虽然跟日本人干了几仗，但还好没再受伤。”
　　兰兰又重新靠向王定远：“定远。”
　　王定远：“嗯？”
　　兰兰：“这次，我不会再和你分开。”
　　王定远有些感动地搂紧了兰兰：“嗯。”

　　远安城门。城墙坚固，一些等待进城的百姓和小商贩排成一队，守城的日、伪军站在城门前，仔细地搜查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一个身穿伪军制服、壮实的中年女人则挨个对要进城的女子进行搜身……

　　隐蔽处。田田、兰兰、朝天椒、赛凤仙和侦察兵大刘来到离城门不远的隐蔽处，大家藏身，观察着城门口的动静。他们都身着汉族百姓装束，身边有带背篓的，也有挎着包袱皮的。
　　大刘：“城门口查得紧，把守的日军和伪军都有，城里一旦有紧急情况，城门就会关闭。”
　　田田一边观察着一边吩咐：“大家分开走。我和兰兰在前面；赛凤仙，你和朝天椒随后过来。我们能够都进去最好，如果不行，赛凤仙和朝天椒负责引开敌人视线，帮着我和兰兰混进去。”
　　赛凤仙和朝天椒一起答应：“要得。”
　　大刘：“进城直走，街拐角那里有家顺风客栈，你们可以到那里碰头。”
　　田田：“都记清了？”
　　几人一起点头。
　　大刘：“你们去吧，我在这里接应你们。”
　　田田：“大家最后检查一下，都准备妥当了？”
　　大家看看自己又相互看了彼此，发现没有什么纰漏，一起点头。
　　田田看了兰兰一眼：“走。”
　　兰兰点头，二人拿起各自的背篓和草帽，一起向城门口走去。
　　朝天椒、赛凤仙、大刘紧盯着田田、兰兰的背影。
　　赛凤仙小声道：“看见没，那就是小鬼子，腿真的是又短又罗圈，呵呵。”
　　朝天椒：“闭嘴！少见多怪，莫讲废话让老娘分神。”
　　赛凤仙不服气地嘀咕：“哼，装啥子稳重，你见过日本人呐？”
　　朝天椒：“田田她们快到城门口了，我们准备走。”她看了一眼赛凤仙，突然用手在地上抓了沙土，往赛凤仙脸上抹了一把。
　　赛凤仙的脸上立即又是泥又是土，变成了脏妇的模样。
　　赛凤仙一瞪眼：“疯婆娘，你干哪样？”
　　朝天椒：“省得你太招摇。”
　　赛凤仙有些恼火，想了想，又笑：“哼，你也承认我是大美女了吧？”说着，她不等朝天椒反应就迈步向前走去，还故意扭着腰，走了几步，才恢复正常走路姿态。
　　朝天椒一撇嘴，也把自己抹成个花脸，不服地：“你以为就你是美女？！”她也学赛凤仙的样子向前走去。
　　留在原地的大刘强忍住没笑出声，继续埋伏在暗处，盯着城门的动静。

　　远安城门。田田和兰兰排在进城的队伍中间，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兰兰侧了侧身子，借着田田身体的掩护，抬头望向城楼的上面……
　　高高的城楼上，依稀能看见日本兵巡逻的身影，士兵长枪上的刺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点点的白光……
　　田田仔细数着守城门的日军和伪军人数……
　　朝天椒和赛凤仙走了过来，排到了等待进城的队伍后边。
　　一队伪军押着一队被反捆着双手的男人走来，等待进城的人都下意识地靠向一边，给这些人让出路来。
　　排在田田前面的一个老太太和身边的老头小声念叨着：“作孽哦，今天抓夫明天抓丁，老张家的独生儿子被抓了去，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田田和兰兰听着，相互看了一眼。
　　押解的队伍快进城门的时候，一个走在队尾的年轻人猛地撞开走在他身边的伪军，掉头就往回跑……
　　伪军被撞倒在地，急得大喊：“跑啦跑啦，快抓住他……”
　　押解的伪军一阵慌乱，又怕队伍里的人再跑，只分出两个人去追那个逃跑的年轻人。可那年轻人虽然被绑着手，腿脚却快，已经跑出去挺远。
　　守城门的日军立刻上前，拔枪射击，没打中。眼看那个年轻人就要冲进树林，城门楼上机枪响了，逃跑的年轻人一头栽倒在地，挣扎了两下，不动弹了。
　　排队等进城的人们吓得发出一阵惊叫，纷纷抱头躲闪。
　　田田也拉着兰兰贴着城墙蹲了下来。
　　兰兰望向城楼上，眼看着探出的机枪头又缩了回去，咬牙把草帽压低了一些。
　　兰兰低声：“小鬼子，我早晚收拾他们！”
　　田田闭了下眼睛，强压下怒火：“我们要当心些。”立刻看向排在队尾的朝天椒和赛凤仙。
　　朝天椒脸色铁青，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有随时冲上去的架势。而赛凤仙正看向田田。
　　田田赶紧用目光给赛凤仙使眼色，用极小的幅度摇了摇头。
　　赛凤仙得到提示，这才扭头看见身旁的朝天椒神情不对，赛凤仙忙拉了拉朝天椒的手，制止她冲动。
　　朝天椒也克制住，和赛凤仙一样缩回身子，老实地压低草帽，蹲下身子。
　　守城的伪军抡起鞭子对着慌乱的人群就是一顿乱打，嘴里骂着：“干什么干什么？都给我排好队，再乱喊乱叫，小心太君一梭子把你们都秃噜了。”
　　等着进城的人们胆战心惊地重新又排好队，一个个让守城的伪军检查。
　　田田看了一眼城楼上面，又看向兰兰，使了个眼色。
　　田田低声：“记住那个火力点。”
　　兰兰心领神会，微点了点头，拉低了草帽。
　　轮到田田和兰兰在城门口接受检查，田田放下背篓，中年女人过来，仔细地给田田和兰兰搜身。
　　伪军则把背篓里的蔬菜、杂粮和鸡蛋、包袱等物都拿了出来，一样一样查看。
　　排在后面的赛凤仙和朝天椒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向田田和兰兰。
　　田田和兰兰老实地站在那里接受检查。
　　伪军看了她们一眼，抓了一根黄瓜在身上擦了擦，边吃边盘问着：“进城干什么？”
　　田田：“走亲戚。”
　　伪军：“家住哪里？”
　　田田：“城南田家坳。”
　　伪军上下打量了田田一下：“你这口音，不对啊……”
　　兰兰心里一紧，表面平静地站在田田身边，手却暗暗地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朝天椒和赛凤仙分别把自己的背篓放在地上，眼睛却紧盯着田田和兰兰。
　　田田却一咧嘴笑了，一脸粗鲁村妇的样子：“总爷，你不晓得，我和妹子是西南那边山里出来的，孩子的舅姥爷给牵的线，嫁到这边的，伢崽都几岁了，这口音也改不过来。”
　　伪军的目光转向带着草帽的兰兰，猛地伸手掀开了兰兰的草帽，露出兰兰清秀漂亮的面庞。
　　伪军探过身，死盯着兰兰的脸。
　　田田心里一紧，赛凤仙和朝天椒也紧张起来。
　　兰兰被伪军盯着，突然做出一个害羞的笑容，扭过身子去。
　　伪军得意地一笑：“长得不错，得了，进去吧。”
　　田田暗暗松了口气，连忙和兰兰一起把被翻出来的东西又放回到背篓里。
　　赛凤仙和朝天椒也松了口气，看着田田和兰兰进城去了。

　　顺风客栈的招牌下，田田和兰兰沿街走来，她们假装休息，靠着一边的墙壁停下脚步。
　　田田看着街上，小声地：“刚才的城楼上就有好几个火力点，防守够严的。”
　　兰兰：“是，城门查得这么严，空手进来还好，想带枪和炸药进来就难了。”
　　田田：“回去让秀秀和孝信想办法吧，我们先探路，找个能落脚的地方。”
　　兰兰点头，打量着人来人往的顺风客栈大门说：“留在城里不难，就怕日本人三天两头查户口、查良民证。定远说他派的人进城租房子，没住两天就赶上日本人查户口，被查出来了。”
　　田田：“这是个问题，得想办法解决。”她远远看见赛凤仙和朝天椒已经进了城门：“她们来了。”
　　赛凤仙和朝天椒走近。
　　田田和兰兰蹲下身子，装作休息。
　　赛凤仙和朝天椒跟了上来，看见周围没人，也蹲下身子。
　　田田：“都到齐了，我们按计划好的方向分开走，日落前在城南关帝庙汇合。”
　　赛凤仙和朝天椒一起点头。
　　兰兰：“走吧，都小心点。”
　　几个人站起身，分别向四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