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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   第八十章

      空坝的树下,双花寨众人坐立不安,等待着消息,不约而同看向来路。
      秀秀着急地走来走去,文孝信扯了扯她的衣角示意让她坐下,秀秀摇摇头;杨巍山沉默地坐在人们中间,抱着茂娃的任三妹和抱着元元的赛凤仙坐在一起……文孝忠和田翠翠、文孝智和郑喜儿等双花寨众人同样也在焦急等待。
      重伤未愈的朝天椒在幺孃的搀扶下走来,秀秀忙上前帮忙扶住朝天椒。
      秀秀:“你咋个出来了,伤还没好呢。”
      朝天椒咬着牙:“不打紧,幺孃给我上过药。”
      幺孃叹息:“唉,药再好,也不能短了休养。”又向秀秀抱怨,“我拦不住她。”
      朝天椒:“水鱼儿还没回来吗?也不晓得打探到当家的消息没得?”
      赛凤仙突然站起来,指来路:“回来了!”
      众人忙顺着看过去——
      水鱼儿奔跑的身影渐渐近了,她边跑边抹着眼泪。
      朝天椒推开幺孃,跌跌撞撞就往水鱼儿迎去,一把抓住她:“咋样了?当家的咋样了?”
      众人也上来围住了水鱼儿,任三妹看水鱼儿满脸的泪,已经心凉了半截。
      任三妹急切地问:“妹娃,你莫哭,我家田田到底咋的了?”
      水鱼儿:“快,快想想办法吧,田田姐要被枪决了!镇上贴出告示,她和冉大哥明天都要被枪决!”
      任三妹顿时被惊得倒退一步:“你讲啥子?枪决?!”
      赛凤仙皱眉:“这是咋搞的,有这样严重?”
      秀秀忙问:“那你到牢房看过没?”
      水鱼儿:“我一着急就跑去镇公所牢房打探了,他们把牢房守得里三层外三层,比上回多了好多人,哪个都不让进。”
      赛凤仙:“你没找郭木墩?”
      水鱼儿:“我找了,可他今天不当差。我想着赶快回来报信,没敢再耽搁。”
      幺孃叹气:“看来他们上回是故意放田田进去,就是设下陷阱要抓她。”
      朝天椒悔恨地:“都怪我!当家的要不是去救我……不行,我要下山去,就是死也要把当家的抢回来!”
      文孝忠、文孝智等伢崽都纷纷涌上去:“我们也去!”
      水鱼儿擦干泪水,和田翠翠、郑喜儿等女寨兵们也坚决地点头。
      一时间众人群情激奋,举起刀、拿起枪就要下山去。
      赛凤仙连忙把元元往幺孃手中一放,赶上去伸手拦住他们。
      赛凤仙:“不行。你们先等等!”
      朝天椒急躁地:“你干啥子?快让开,我等不得!”
      秀秀也上来劝:“赛凤仙讲得对,我们先莫着慌。现在山下防备比任何时候都严密,我们这样冲下去没得用,肯定救不成人!”
      赛凤仙点头:“对头,既然是去救当家的,就要真的把人救出来,不能做无用功,还让上大家伙儿落入陷阱。”
      水鱼儿着急:“可明天田田姐就要被枪决,我们再不去就没机会了!”
      朝天椒捂着伤口,手一挥:“不管那么多了,先冲下去跟他们打,哪个能冲进牢房,哪个就把当家的带出来!”
      众人又继续往前。
      一直沉默的杨巍山突然大声喊道:“都站住!”
      众人被这一吼,都有些怔愣,停下脚步回身看着杨巍山。
      杨巍山走到大家面前:“你们为田田好,我晓得。但田田要是晓得大家伙儿为了她去冒险,一定不会同意的。双花寨到今天不容易,多少风浪我们都捱过来了,这种时候我们要更沉住气!”
      众人相互看了看,终于不再冲动,但都还是依然充满担心和焦急。
      朝天椒问杨巍山:“杨班主,那你看我们现在该咋个办?”
      杨巍山想了想:“眼下这事已经牵扯到官府,动静越闹越大,对救人反倒不利。我看我们还是请文家各房和寨首们一起来议事,看看大家有啥子好主意。”
      秀秀点头:“我同意。”
      赛凤仙:“我也同意。”
      朝天椒也认可:“要得,我们就分头去请文家二少爷、文家长老和各位寨首。”
      水鱼儿:“我哥他们护送军火很顺利,已经回镇了,我去把他也找来。”
      赛凤仙:“我再去找找郭木墩,一来打探消息,二来看看他能不能再帮上忙。”
      杨巍山:“事不宜迟,我们这就下山找人。”
      众人重新行动,杨巍山带着秀秀和文孝信、赛凤仙、水鱼儿,以及文孝忠和文孝信等人立刻往下山路上走去,朝天椒则被幺孃强拉着留下来,目送众人离去。

      周里金带着保乡团众人站在镇公所牢房楼外的岗哨前,与赵排长等守备牢房的国军士兵相对。
      周里金得意地把手中文书一展,向士兵们出示:“各位看清了,这是我们层层上报,从省政府得到的指令。为了严加看管重要犯人,从现在起,我们保乡团要协助各位,一同看守大牢。”
      守备的士兵忙回头看赵排长,赵排长疑惑地从周里金手中接过文书看了看,又递还给他。
      赵排长:“周团长,我们当兵的只服从自己的上级,这事还得要听到我们团长下令才行。”
      赵排长说完手一挥,士兵们立刻上前挡住周里金和保乡团团丁,依然不放行。
      周里金急了,嚷嚷:“你们敢抗命?!我跟你讲,就是你们团长来了,也得照指示办!”
      国军士兵们却很强硬,举起枪又上前一步和保乡团对峙,周里金吓得倒退一步,但还是不肯离开。双方都概不互让。
      王定远和兰兰匆匆走来,王定远厉喝一声:“干什么!都退下!”
      赵排长等士兵这才收了枪,齐齐立正,向王定远行军礼。
      周里金忙走到王定远面前,赔笑递上文书:“王团长你看,这是上头的意思……”
      王定远看了文书,冷冷瞥一眼周里金,教训地:“你懂不懂规矩,有文书就该先来交给我,我下令你才能接管。我的兵拦你一点没错,那是他们遵守军令,你要是硬闯,他们一枪崩了你也是活该。”
      周里金擦冷汗:“是是,王团长教训得对。”
      王定远对赵排长下令:“让他们进去。”
      赵排长这才让出路,向手下士兵示意,士兵们打开了岗哨的铁丝网栅栏。
      周里金笑呵呵地向王定远拱手一礼,然后挺直腰背,带着一帮保乡团团丁快步走进去。
      王定远把文书递给兰兰,这才释放出强压住的恼火:“海镇长一心想把你姐和冉天放置于死地,他背着我们把事情捅到了上头,现在省政府指令一下,更是覆水难收了。”
      兰兰匆匆看完文书,顿时气得大骂:“这条阴险的毒蛇!”
      王定远沉重地:“只要沾上□□嫌疑,那就没有任何余地……兰兰,恐怕这次你姐和冉天放都活不成了。就算我有心庇护他们,但毕竟人是我亲自抓的,也无法再替他们洗脱罪名。”
      兰兰有些乱了方寸,急得转身就走:“我去找姓海的!”
      王定远忙拉住她:“你去也没用!他在暗地里处心积虑,等的就是这一天。”
      兰兰挣脱:“我不管!他们根本没有证据,哪样都没查出来,凭啥就要下令处决犯人?还有没有天理了?!我非要问个清楚!”
      兰兰不顾王定远阻拦,飞快向海家跑去。王定远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海镇长坐在竹躺椅上,闭着眼、摇头晃脑哼着戏曲调,沉浸在得意和快活中。
      一个下人匆匆来通报:“镇长,独立团的杨副官要见你,人就在院门口。”
      海镇长懒洋洋地睁开眼,不屑地一笑:“莫搭理她。”说完继续闭目哼曲。
      下人点头,转身就要出去传话。不料他刚走了几步,门外就传来一阵喧闹,兰兰已怒气冲冲地举着枪冲进来,显然是几个下人没拦住她。
      兰兰高声责问:“海镇长,你到底要干啥?抓人是我们的事,你凭哪样插手?”
      下人们为难地看向海镇长,海镇长一扬手,示意他们下去,下人们退了出去。
      海镇长这才悠哉悠哉地从椅子站起身,向兰兰道:“杨副官,就算我敬你是国军军官,可你这样拿着枪横冲直闯的,恐怕也不大对头吧?”
      兰兰收起枪:“你快讲,回答我的话!”
      海镇长慢条斯理地:“杨副官,你要搞醒,现在越界的人可不是我。杨田田和冉天放在我的地头被抓,我咋样都该向上级请示法办。你抓你的人,我打我的报告,正所谓军政不可混同嘛。你们审犯人我管不着,我地方政府的职责也请你莫要插手。”
      兰兰被他用自己曾说过的话一堵,顿时蹿火,但又无从反驳。半晌,咬牙道:“你这是钻空子!你就是一心要他们死!”
      海镇长笑着摆一摆手,阴险地:“不不不,不是我要他们死,是你们。人是你们抓的,明日枪决,也是你们国军执行任务。杨副官你可是大义灭亲呐,海某佩服得很,届时我一定到场观刑。哈哈,哈哈……”
      兰兰气极无奈:“你混蛋!这笔帐,我会记着!”她怒而转身跨出门去。
      海镇长自言自语:“哼,跟我耍心眼,你还嫩点!”

      兰兰气愤地走在街上,片刻,她心烦得停下脚步,一巴掌拍向身边的墙——
      而墙上贴的正是枪决杨田田和冉天放的告示。
      兰兰抬头,看见布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冲动地伸手就扯下告示,几下撕了个稀巴烂,狠狠扔到地上。
      周围路过的人奇怪地打量着兰兰,指指点点、悄声议论。
      兰兰一看四周众目睽睽,意识到自己失态,拉低头上的军帽,低头匆匆走开。

      江边偶有人来人往,或是在水边捣衣……远处是文家码头。
      兰兰来到,伫立,她的心绪已逐渐平息,甚至沮丧起来,她望着远处的文家码头,发呆……
      王定远沿着河边匆匆走着,四下张望寻找,等他看到不远处的兰兰,心定了下来,脚步也停下了。
      兰兰在流眼泪,王定远走近兰兰,兰兰意识到了,忙把眼泪擦干。
      王定远:“怎么样,我就知道你过不了这一关,看你喊打喊杀的叫得响,真抓住了杨田田和冉天放,你又狠不下心了吧?”
      兰兰因为赌气而激动地反驳:“我凭哪样狠不下心?杨田田当年对我无情无义,冉天放死不悔改,现在要被枪决,那都是自找的!我早就警告过他们!”
      王定远:“那你干什么还躲在这里抹眼泪?”
      兰兰找借口:“我……我就是恨那个姓海的!这个卑鄙小人一天到晚兴风作浪,人是我们抓的,哪个要他来管?要不是他,就没这么多麻烦!闹得我们现在还要看他的脸色、受他的气!”
      王定远心里明白,拉起兰兰,看着她的眼睛。
      王定远认真地:“兰兰,其实你并不想看到你姐和冉天放死,对不对?”
      兰兰内心还在挣扎,还在找借口:“我……我是怕我爹妈难过。我爹妈这些年都和杨田田一起过活,杨田田是他们的依靠,冉天放又是他们从小拉扯长大的徒弟,和亲伢崽没两样,我怕,我怕我爹妈受不了这个打击。”
      王定远深深地看着兰兰:“你自己呢?你也会为你姐为冉天放难过吧?”
      兰兰一下子挣开他的手,扭过头去,嘴硬地:“我才不难过,那两个人,啥时候把我当自家人了?我凭什么要难过?!”
      王定远洞察一切,默然思索片刻:“行了,我也不问你了。这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试一下。”
      兰兰闻听,马上又转回身:“你的意思是?”
      王定远:“我会尽最大努力向上级争取,看能不能撤销处决令,先给我们时间把嫌犯审清楚。”
      兰兰有些欣喜:“真的?”
      王定远见她前后矛盾,不禁忍笑点了点头,上前一把拉起兰兰:“走,赶紧回去打报告,不许开小差。”
      兰兰笑了,连忙跟着王定远离开江边,走去。

      田田坐在牢房墙角的稻草堆上,靠着墙仰头闭目深思。
      一阵脚步声走近,有人来到牢门口停下,用钥匙开牢门,并呼唤着。
      郭木墩(OS):“开饭了。”
      田田睁开眼看去,看到来人,顿时有些惊讶。
      郭木墩打开牢门,见田田认出自己,谨慎地瞟一眼身后不远处看守的国军士兵和保乡团丁,然后示意田田不要说话。
      田田会意,依旧不动声色靠在墙边。
      郭木墩把食篮搁到田田面前,掀起盖子,从里面端出丰盛的饭菜。
      田田看着这些饭菜,更是惊讶,疑惑地盯着郭木墩。
      郭木墩又回头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到,这才低声向田田解释——
      郭木墩:“大少奶奶,我给你做了几道菜,怕你吃不惯牢里的东西。其实这也是镇上左邻右舍的意思,大伙儿都担心你、想来探望你,可就是进不来,只能叫我做代表了。”
      田田低声道:“多谢你们!”
      郭木墩:“大少奶奶,这回事情糟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海镇长从省里弄来指令,明天就要把你和冉天放一起枪决!”
      田田一怔:“明天?”
      郭木墩点头:“王团长和杨副官也没得办法,只能照办。”
      田田神色沉重,低头不语。
      郭木墩叹道:“唉,大少奶奶,其实我妈以前也是给文家干活的,受过文家不少恩惠,还免了我们的债。如今大少奶奶有事,我却帮不上忙,我妈怪我没用,我也实在有愧啊!”
      田田抬起头来,露出笑脸:“这事怨不得你,哪个遇上都不好办。”她指了指面前的食篮,“你给我送来好饭菜,还把消息告诉给我,我已经要谢谢你了!”
      郭木墩又看了看外面,回头压低声音:“双花寨的人托我给你带话,叫你千万保重,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田田连忙:“不要,不要让他们冒险,事已至此,海涌老贼不会放过我,他不杀我是不可能的。请你一定要转告双花寨的人,让他们不要下山,不要上了海涌的圈套。”
      郭木墩愣了愣,一时不知说什么。
      田田:“郭木墩,你晓得天放哥被关在哪里吗?”
      郭木墩:“晓得。我一会儿也要给他送饭,乡邻们以前看过他跳花灯,让我给他也备了些酒菜。大少奶奶你要是有话想跟他讲,只管吩咐,我给你带到!”
      田田把两样菜重新放回到食篮里。
      郭木墩不解:“大少奶奶,你这是……?”
      田田:“这是天放哥欢喜吃的,请你带给他,好吗?还请你转告他……”她顿了顿说:“我很想他,明天,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我盼望明天早点到来。”她笑着看着郭木墩。
      郭木墩会意,却悲从中来。他不忍再呆下去,叹着气扭头走了。
      田田却松了口气,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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