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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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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双花寨议事堂,杨巍山坐在一旁,等着正翻看帐簿的田田。
田田合上账簿:“当初我在大伙儿面前发过誓,要让双花寨过得红红火火。现在看来,我们开荒种地和护商倒是能保证吃穿,就是武器的补给,很成问题。”
杨巍山:“如今寨子里的人多了不少,平日里射击练习虽然多用□□代替,但枪不上手也不行,总得耗费些。还有打猎、守寨、护商,也都需要枪支弹药。”
田田点头,很有些伤脑筋地轻叹一声。
杨巍山:“我们账上的钱倒还有些,要不,托孝义到外面去买一批?”
田田:“现在外面乱得很,日本人,就是当初戚继光戚大帅打过的倭寇又打过来了。”
杨巍山:“哪样?倭寇又作乱了?那,是不是海边又遭难了?”
田田:“这次不光是海边,听孝义讲,倭寇这次是从东北那边过来的,快打到南边了。”
杨巍山的面色沉重起来,一时默然。
田田继续说着:“往重庆这边逃难的人越来越多,都讲日本人凶狠残暴,到处杀人,国军一退再退,往常帮我们弄枪支弹药的几条路都走不通了。我看,还得从别处想法子才行。”
杨巍山也无奈,只得点头。
水鱼儿坐在树下,很慢又很认真地一针一阵绣着鞋垫。幺孃过来坐到她身边。
幺孃:“不是有秀秀教你吗,咋个就你自己在做?”
水鱼儿抬头,笑道:“秀秀姐已经教过我了,我先练习,边做边学。”
幺孃点头,把鞋垫接过来细看:“嗯,是有些进步。”
水鱼儿高兴地:“真的?要得!我真想快点做好,让我哥穿上。”
幺孃也笑了:“来,我也帮帮你。”捻针示范道,“你看,这里的针要这样出来,绣出来的纹路就像水草一样。”
水鱼儿惊讶地:“哎呀,还真是的!”
幺孃把东西递给她:“你试试。”
水鱼儿:“嗳。”接过来,埋头学着绣。
幺孃继续指点着她……
山林中。秀秀和文孝信一人扛一把铁铲,俩人正对峙着。
秀秀指着文孝信:“孝信,我们来比个高下,我要你输得心服口服,承认我秀秀才是双花寨的第一机关高手。”
文孝信不服气:“莫讲笑话,你先赢了我再夸海口。讲好了,哪个挖得深挖得快,外面掩饰还要做好,哪个就是赢家。这次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你输了莫哭。”
秀秀扮鬼脸:“哼,你输了才会哭呢。你做陷阱那点本事,还都是跟我学的。”
文孝信怡然自得:“那又咋样,青出于蓝胜于蓝。”
秀秀把铁铲往地上一杵:“这块地方是我的,你去别处挖坑,不许偷看!”
文孝信:“你也不许偷看!”说完扛着铁铲转身就走了。
秀秀见他走开,马上走到一边,三两下扒开地上的枯枝烂叶,露出已经挖了半人深的一个坑。
秀秀贼兮兮地一笑,自语:“嘿嘿,孝信你莫怪我偷跑,耍机关的人可不能太老实。”立刻挥铲继续挖坑……
另一边。文孝信也来到一处地方,他伸展着胳膊,很是得意。
文孝信:“傻秀秀,比旁的我还真不敢讲。但挖坑这种力气活,肯定是妹娃比不过伢崽。”说完冲手上吐了口唾沫,一握铁铲,开始用力下铲挖土……
海镇长带着周里金大摇大摆地走进河街茶楼,留下郭木墩和一个团丁守在茶楼门口……
不一会儿,白龙帮土匪头子龙老大带着几个随从走来,几个人明显都带着武器。几个土匪来到茶楼前,郭木墩向龙老大点了点头,朝楼上一指。龙老大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走进茶楼。
街对面,一个戴大斗笠、背箩兜的妇人注意着茶楼门口的动静,并走过去。到了门口,这人抬起斗笠,原来是赛凤仙。郭木墩一看是她,惊得差点喊出声,被赛凤仙伸手一拉,拖着他离开茶楼门口。
另一个团丁喊:“哎哎,郭木墩,你干啥子去?”
郭木墩支吾:“哦,遇到熟人,一会儿就来一会儿就来。”赶紧跟赛凤仙走开。
来到墙角无人处,赛凤仙和郭木墩站住了脚。赛凤仙摘下斗笠,回头笑嘻嘻地看着郭木墩,郭木墩却气恼地一把甩开她的手。
赛凤仙:“哟,生气啦?”
郭木墩气呼呼地:“未必你还想我拍巴掌欢迎你?”
赛凤仙还是笑:“我不顾性命下山来看你,你咋个这样态度?难道你敢讲,你就不想我?”她故意挑逗郭木墩。
郭木墩:“我还敢想你?我上回被你坑得差点丢了饭碗,禁闭蹲了好几天,可害惨我了。”
赛凤仙不以为然:“丢饭碗怕啥子,大不了你也上山来,比你当个破保乡团丁要安逸。”
郭木墩气得直瞪眼,突然想到什么:“你老实讲,是不是在山上勾搭上哪个,要不咋个连我都不顾了,这样替双花寨卖命?”
赛凤仙手指直戳郭木墩胸口:“郭木墩,你讲话要凭良心!我要是有别个人,才懒得来看你。”
郭木墩半信半疑盯着她:“真的没有?”
赛凤仙,腰一扭靠在墙上:“信不信,你跟我上山不就晓得了。”
郭木墩泄气了:“讲得轻巧。我能跟你一样去当土匪?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莫讲这要丢尽老郭家的脸面,就是我妈,恐怕宁死也不能答应。”
赛凤仙有些生气:“咋个叫丢脸?咋个叫失节?以前你家看不起我当船娘子,现在我到双花寨靠本事吃饭,你凭哪样还看不起人。倒是你们保乡团,跟着海涌老贼仗势欺人,没干哪样好事。”
郭木墩:“干哪样我们也是给政府当差,你不懂莫乱讲。”
赛凤仙:“莫以为我没看出来,刚才茶楼门口跟你打招呼的是白龙帮的人吧?那才是真正的土匪呢。哼,啥子狗屁镇长,私吞公款和军火不讲,现在又勾结……”
郭木墩赶紧捂住她的嘴,看了看四周,压低嗓门训她:“莫乱讲话,你不要命了?”
赛凤仙一把拉下他的手,瞥他一眼:“看你这点鼠胆,怕哪样?是不是真让我讲对了,你们勾结白龙帮要干坏事?”
郭木墩讪讪道:“啥子坏事好事的,这还不都是你们双花寨引起的。就因为被你们劫了财,镇长想搞点外快把钱赚回来。”
赛凤仙嘲弄地:“这怪得着我们双花寨吗,他就不是个好东西,要不咋个会跟白龙帮搭上伙。你呀,还讲给政府当差,我看你就快让他卖给白龙帮了!”
郭木墩:“胡说八道。他要卖也是卖枪,卖得着我嘛……”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赶紧住口。
赛凤仙质疑地看着他,心思飞转……
田田一手抱着已经一岁多的茂娃,一手从碗里舀饭喂他,幺孃在旁帮忙用毛巾擦茂娃的嘴;朝天椒坐在角落擦拭大刀,水鱼儿在绣着鞋垫。
这时,秀秀和文孝信推推搡搡地进门来,嘴里还在争斗。
秀秀:“……明明是我的好,你还不认账。”
文孝信:“你耍赖我当然不认了,有本事今天开完会我们继续比……”
田田见大伙儿都来了,把茂娃放到幺孃手上:“幺孃,你带茂娃去转转吧,我们先谈事。”
幺孃接过茂娃:“茂娃乖,吃饱了我们玩去喽。”抱着孩子出去了。
田田看向屋里的人:“赛凤仙哪去了,咋个还不来?”
水鱼儿把没绣完的鞋垫收好,放进衣兜:“一大早就没见凤仙姐。”
朝天椒走来,把刀往桌上一放,不满地:“这个妖精十八怪,肯定又偷跑下山去会啥子男人了。”
田田:“那就不等了,我们先开始。我想跟你们商量的,是有关武器补充的事,情况你们都晓得了,我们要尽快想个办法搞到枪支弹药。”
朝天椒:“当家的,我看,大不了我们再去打劫海家。”
田田摇头:“有一不能有二,海涌老贼上次吃了大亏,这会儿肯定把武器看得紧呢。”
秀秀建议:“以往买卖武器的都在三不管岛交易,我们在那儿盯着要不要得?”
田田:“这我也想过,可山下传来消息消息讲,最近风声紧,上岛的人很少,要寻到机会恐怕要等很久,不能解决我们眼前的问题……”
正说着,郑喜儿急匆匆跑进来:“当家的,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田田站起身:“出了啥子事?”
郑喜儿:“不晓得为哪样,后山突然多了两个大坑,巡山的人全都掉下去了,正在闹呢。”
秀秀腾地跳起来:“哎哟,糟了,那是我和孝信挖的……孝信,都怪你非要留着,这下把自己人陷下去了吧?!”
文孝信也跳了起来:“能怪我么?还不是你讲比试做陷阱……”
田田:“莫争了!赶紧救人去,走。”带头往外走。
众人都跟跑出门去。
文孝忠、文孝智等巡山的青壮正被人从坑里拉出来,有的拍打身上泥土、有的揉着身上摔疼的地方、有的龇牙咧嘴直抱怨……
文孝忠:“孝信、秀秀,你们两个损不损啊,坑连着坑,我们躲都躲不过。”
文孝信:“对不住对不住……”
秀秀却笑道:“孝忠哥,你们掉下去的人最有发言权,要不你给评评,到底哪个坑最厉害?”
文孝忠瞪眼:“评哪样?未必你们还想整人吗!”
蹲在大坑旁打量的水鱼儿啧啧称奇:“哇,能装下这样多人呢。”
朝天椒:“这比猎户的还深好多。”
田田也蹲下看着大坑:“嗯,这要是用在守山上面,倒是能帮着节省弹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秀秀,除了这种坑,你还会做哪样陷阱?”
秀秀得意地:“那变化就多了,猎户打猎的陷阱是最简单的,复杂的还能装好多机关在里面。”边说边冲文孝信做鬼脸,大有你比不上的意思。
田田点头,仔细地思索着……
这时赛凤仙气喘吁吁跑来:“当家的,当家的!”
朝天椒马上去堵她:“喂,你疯到哪里去了,还好意思回来……”
赛凤仙却推开她,急切地:“起开起开,我有急事。”
朝天椒诧异地看着她,田田也是不解地站起身。
赛凤仙三两步走到田田身边,伏在她耳边低语,田田听着,眼睛一亮。
田田:“好。你这消息来得及时,这下有办法搞枪了!”
众人一听,相互看看,都兴奋地围了过来……
万国医院,兰兰扶着王定远在院子里慢慢地散步,把自己的经历讲给王定远听,还讲到了孝礼的死……
只见王定远心中难过,狠狠地一拳砸在大树上:“孝礼……”
兰兰担心地扶王定远在树旁坐下来,王定远:“我本想打走了日本人再去看他的,没想到……”
兰兰见王定远用力过大,手掌渗出血印,连忙掏出自己手绢,帮他包扎好。
兰兰难过地:“你要是想打就打我吧,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文家和大少爷。”
王定远出了口粗气,压抑下心中的愤怒和悲伤:“不,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该死的土匪……”
兰兰:“不,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争强好胜,我……我连累了他们。我被赶出来,被人骗,被人打,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还连累了那几个好心的学生,他们救了我,带我来武汉,可是刚到这里就碰到日本人轰炸,他们……他们也都死的死、散的散了,梁静为了救我……”她难过得再也说不下去。
王定远:“这些都是日本鬼子做的恶,兰兰,你还年轻,就经历了这么多坎坷,难为你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你的本意也并不想害人。听你刚才说的,我总觉得文家的事情另有蹊跷……”
兰兰抬起头看向王定远:“可大少爷、阿公他们还是死了,都怪我。王教官,我告诉你这一切,你会不会也觉得我是害人精,也像文家的人和那些乡亲一样讨厌我,要赶开我?”
王定远看着眼前历经磨难的兰兰,慢慢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兰兰不敢置信地:“真的?”
王定远坚决地肯定:“真的。”
四目相望。兰兰从王定远的目光中看到了鼓励和信任,泪水充满眼眶,脸上却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王定远微微一笑:“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照顾,我可能醒不过来,刚才如果不是你扶我,我自己也许走不到这里,还有他们……”,他指了指病房,“那些伤员,你为他们做的,他们也一样会感谢你。所以,别再说什么自己是害人精,只会连累他人的话,土匪造的孽,日本人造的孽,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讨回来。”
兰兰怔怔地看着王定远,心里感动:“王教官……能遇到你真好。你不晓得,长这么大,我从来没和家人分开过。离开家的这些日子,我的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空得心慌,空得害怕。我以为我再不会和过去的家有任何关系了,没想到,在离开家这么远的地方还能碰到王教官,能碰到一个熟悉的人,真是太好了。”
王定远:“能够再次遇到你,我也很高兴。不过,我希望你尽快放下心理负担,希望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杨兰兰,自信、勇敢、倔强,喜欢在我的课上调皮捣蛋。”
兰兰突然笑了,笑得很灿烂,仿佛又是原来的那个杨兰兰。
王定远点点头,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