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镇女人（又名：女汉子）》罗卉

49、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秀秀和孝信带着一队青壮寨兵潜入海家粮仓。
　　绳索套上一个个油桶，被抬走了……
　　扁担挑起一框框装盐的萝兜，被担走了……
　　一袋袋粮食、豆子也被扛上了肩，运出门去……
　　粮仓被搬空了。众人走后，秀秀甩出一枚双花寨镖，“笃”镖插入房柱。
　　秀秀刚要离开，一眼看见墙角处摆放的一块块“海家盐铺”、“海家米铺”、“海家油坊”等字样的招牌，秀秀眼珠一转，四下找了一下，从一边地上捡起一把斧子，过去对每块招牌上的海字都砍了一斧子。
　　秀秀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一笑，也一闪身跑出门去。

　　海家藏宝阁，墙边一溜多宝格里，高高低低摆放着林林种种的宝物。
　　水鱼儿和几个青壮寨兵正从架子上取走各种宝物……
　　屋中间的台子上还放着大大小小的匣子，里面都堆满大洋、珠宝。
　　文孝忠、田翠翠和几个女寨兵把这些东西都装进手中的麻袋……
　　很快，藏宝阁被清扫一空。水鱼儿从腰带里掏出一枚双花寨镖，留在台上，转身和大家走出门去。

　　屋内隐隐有“沙沙”声响起。正在睡梦中的海镇长突然不安地睁开眼，他本能地一扭头，看向枕边——陶罐还在！
　　海镇长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把陶罐抱着怀里。他就要下床，突然他看到眼前，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松，“啪”陶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烛火闪烁中，两张青面獠牙的傩面具鬼脸正狠狠瞪着海镇长。
　　海镇长浑身哆嗦，惊恐地看着两个“鬼”，口齿不灵地：“你你你……”
　　其中一张恶鬼的脸突然开口，学着海镇长的腔调：“你你你……你还我钱来！”
　　另一张恶鬼的脸“噗哧”笑出声，扭头问那个恶鬼：“不是该讲还我命来吗？”
　　第一个恶鬼：“嗯，要是他不还钱，我就要他的命。”
　　另一个恶鬼：“那些值钱的东西好像就在你脚下。”
　　第一个恶鬼低头，从地上摔碎的陶罐碎片中捡起了一叠契据：“就是这个。”
　　两个鬼若无其事地对答着，海镇长听出这是两个女人的声音，才慢慢回过神来。此时，他挺起腰杆，愤怒地：“你们是哪个？装神弄鬼要做哪样？”
　　第一个恶鬼摘下了脸上的傩面具，正是田田。
　　另一个恶鬼也摘下面具，是朝天椒。
　　田田鄙夷地看着海镇长：“你不是一天到晚想抓我吗？我来了一次你抓不住，我又来了，你能咋样？”
　　海镇长气得站起身，一指：“杨田田，你胆大包天，竟敢跑到我眼皮底下再三作恶！”他说着就想抢回契据。
　　朝天椒抬手就用面具对海镇长当胸一戳：“你还敢明抢？！”
　　海镇长站立不稳，又跌坐回床上：“还有你，朝天椒！这回你跑不掉了，我要你给我伢崽偿命！”
　　朝天椒大笑：“好，我看哪个先要哪个的命！”说着就从背后抽出大刀，向前一挥，架在海镇长的脖子上。
　　海镇长立刻不敢再动，也不敢说话。
　　田田居高临下对海镇长一扬手中的契据：“姓海的，这是你耍无耻手段从文家抢走的东西，我现在就拿回。你这宅院，我也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拦不住我。我警告你，有我杨田田和双花寨在，你永远都莫想再打文家的主意。不信，你就试试，看你肩上的脑壳能掉几回。”
　　海镇长愣了愣，没敢言语。
　　田田向朝天椒一点头，朝天椒收了刀，俩人飞快走到门口。田田又回头，嘲讽地：“对了，当初文家遭难，保乡团不管不顾。现在，你不妨也喊两声，不晓得他们今天是不是也停工。”说完，田田和朝天椒消失了踪影。
　　海镇长僵住的身子一软，松了口气，但他马上又跳起身，跑到门口求援。
　　海镇长大喊：“来人，来人，给我抓住这些女土匪！我要她们的命！”
　　黑暗中只有寂静。海镇长气得直跺脚：“人呢？都死哪儿去了？!人呢？！”

　　罗龙镇街道上破瓦残墙的平民小院。门“吱呀”开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瘦弱伢崽提着木水桶从屋里出来，跨出门槛就一愣。
　　地上是一个钱袋，和一枚双花寨镖。
　　伢崽拿起钱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三枚钱，他难以置信，又看了看镖。
　　伢崽忙回身招呼：“太婆，快来看呐，哪个好心人给我们的救命钱……”
　　屋里走出一个佝偻着腰背的老太婆，她接过伢崽递来的钱袋和双花寨镖，祖孙俩人都是惊喜不已……

　　另一间破屋。背着娃娃的妇人发现了地上的米袋和钱袋，东西的旁边是一枚双花寨镖。
　　妇人捡起双花寨镖，激动地：“祖宗显灵了，祖宗显灵了!”她脸上流下喜悦的泪水……

　　又一个门前。一个咳嗽不停的病汉手中拿着钱袋和双花寨镖，他感激地朝着早已无人的方向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致谢……

　　文家盐铺。敲锣、打鼓、鞭炮声中，文家盐铺的招牌又挂在了店门上方……
　　文家油坊。油坊的招牌重新挂起……
　　文家米铺。米铺的招牌重新挂起……

　　文家盐铺。原先不愿意给海镇长干活的掌柜、老帐房和伙计们又回来了，他们仰头看着招牌，激动地老泪众横。伙计们拼命地敲锣打鼓，欢笑着……
　　文孝义站在店门前，向前来道贺的乡邻拱手，请他们进店去。
　　文孝义：“各位乡邻，文家各处的店铺又回到了文家手上，今日重新开张了。今日光顾的客人，全部给你们打六折！”
　　一个乡邻道：“好，六六大顺，我们大伙儿祝文家顺顺当当！”
　　文孝义笑：“哈哈，多谢多谢!”
　　文家长老们和各寨首也纷纷闻讯前来了。
　　文九叔公大声向其他文家长老说道：“快看，消息没得假，招牌都挂上了！”
　　文七叔公感叹：“这回好了，我们各寨和文家就算渡过了难关。”
　　各长老们和各寨首们望着招牌，指指点点，都是欣喜不已。
　　杨树伯对文孝义：“孝义，往后，可莫再闹出惊险！”
　　文孝义用力一点头：“各位叔公寨首，你们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文孝义现在比哪个时候都有信心。我发誓，一定会管好文家的生意，秉承祖训，继续互助乡邻、接济老幼，不负大家众望！”
　　众人都笑呵呵：“好，好啊！”

　　周里金和一众保乡团团丁跪了一地，个个灰头土脸。
　　海镇长手中握着一大把双花寨镖，指着一干手下，已是怒火冲天：“好，好，你们看看，这就是你们的防卫！枪丢了，老子积攒多年的财宝也丢了，连他妈的一粒米都没得剩下，就差没要我的脑壳了！”
　　周里金求饶：“镇长，镇长，你就饶了我们这回吧！哪个能想得到，双花寨那帮女匪都吃了熊心豹子胆，明明头天吃了败仗，转天又杀了回来，还敢到镇公所和镇长家打劫。那个杨田田奸诈得很，兄弟们个个都吃了瘪！我们这回是防不胜防啊！”
　　保乡团丁纷纷点头。
　　海镇长火冒三丈地大叫：“防不了？防不了就把它一锅端！这些女土匪是越来越无法无天，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不能让她们这样再嚣张下去了！”他重重地把手中的双花寨镖往地上一摔。
　　双花镖撒落一地。

　　双花寨练武场，一箱箱枪支弹药打开，双花寨几乎人手一条枪，大家拿在手里都分外欢喜。
　　水鱼儿对朝天椒说：“天椒姐，这下你的大刀片可以扔了吧？”
　　正摸着枪的朝天椒立即说：“那可不行，这枪虽好，可大刀片也不赖，用顺手了，两样我都背着。”
　　大家笑了。
　　秀秀把枪凑到田田眼前：“田田你看，还有中正式呢！啧，这可少见。以前训练时王教官画给我们看过，现在是头一回看到真家伙。”
　　田田接过枪审视：“恩，我们双花寨终于鸟枪换炮了。这些枪，海涌老贼早晚都会卖给山外那些土匪，到时候又会有不少乡邻和商队要遭殃。幸好现在这批东西落在我们手上，往后可以更好地保护乡邻。”
　　抱着孩子的赛凤仙在一旁听到，趁机清了清嗓子，引起田田注意。
　　田田看向赛凤仙，夸道：“赛凤仙，好样的，头一回行动就顺利完成任务。”
　　赛凤仙一听，马上逮住了话里的关键：“当家的，你的意思是我通过考验，可以留下了？”
　　田田点头。
　　朝天椒立即反对：“不行，我不同意！”
　　秀秀、水鱼儿等人都是一愣，赛凤仙急了：“每次都是你跟我作对，你凭啥子不同意，当家的和大伙都没反对，你一个人不同意不作数！”
　　田田对朝天椒：“那你讲讲理由吧。”
　　朝天椒：“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一身妖里妖气的劲头，留下她只会把双花寨的风气给带坏了。”
　　赛凤仙跳起来，把孩子往水鱼儿怀里一塞，步步逼近朝天椒：“我带坏风气？我咋个就带坏风气了？我是偷了还是抢了？你讲你讲啊……”
　　朝天椒有些支吾：“你，你是船娘子，我们这里可是正经地方，容不得你这种人。”
　　赛凤仙：“我是船娘子咋个了，我在船上讨生活，我卖酒买菜不卖肉！”
　　朝天椒嘀咕：“哪个晓得你卖不卖肉？！”
　　众人里有人窃笑，有人小声议论。
　　赛凤仙不干了，扑过去就抓朝天椒的头发：“你讲啥子？你再讲一句，你再讲一句，你莫以为你是镇长家的儿媳妇就可以瞧不起人……”
　　朝天椒：“你少跟我提啥子镇长不镇长……”
　　赛凤仙：“你不讲理，我跟你拼了……”
　　朝天椒：“好呀，你敢打人……”
　　二人扭打在一起，秀秀、水鱼儿忙上前拉架，大家搅成一团。
　　田田着急，又插不上手，于是大喊一声：“住手！都住手！”
　　大家停下来，都是衣冠不整。
　　田田：“你看看你们象啥样子，就象河街上的泼妇！你们这样咋个能杀富济贫保护乡邻？”
　　赛凤仙和朝天椒都不响了，不服气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衣服。
　　田田：“赛凤仙留下的事就这样定了，不过，你们两个以后不许动手打架，再打架就两个都关禁闭！”
　　赛凤仙、朝天椒小声：“是。”
　　水鱼儿高兴地对赛凤仙：“太好了，赛凤仙，你和你娃儿可以留下了！”
　　赛凤仙也高兴起来：“谢谢当家的让我们母女留下，不过，你莫安排太苦的活计给我哦！”
　　朝天椒立刻又看不顺眼了：“看看看，还挑肥拣瘦？你不想苦，就让别个苦吗？莫以为这里还是码头上，整日不干正事，就晓得挤眉弄眼、摇头摆尾，那个倒是轻省！”
　　赛凤仙刚想瞪眼，又想起田田就在一边，索性换了副态度，倒笑起来：“有些人真可怜，女娃爱美天经地义，她却不当正事。不过不要紧，反正我留下来了，每天都会美给你看，你就好好学吧。”
　　朝天椒一听，更火大了：“少臭美！哪个要学了？”
　　赛凤仙：“不学正好，免得学不会更丢脸……当了女人这样久，却没个女人样子，整天横着眉毛耍横，象个地地道道的夜叉……”
　　朝天椒：“讲哪个是夜叉，哪个是夜叉？！自己是妖精还差不多，你个妖精十八怪……”
　　赛凤仙：“你个没脑壳的疯婆娘……”
　　俩人不停拌嘴，众人却像看热闹一般。
　　这时，幺孃气喘吁吁跑到田田身边：“田田，田田，快去看看杨班主……”
　　田田顿时脸色一变，紧张起来：“我爹咋了？”
　　幺孃：“不是，他，他醒了，醒了……”她高兴地直晃田田的胳膊。
　　田田：“醒了？！”她转为惊喜。
　　幺孃重重点头：“这下可好了。”
　　田田连忙把手里的枪塞到旁人手里：“走，看看去。”说完，跟着幺孃跑了。
　　其他的人闻听杨巍山醒了，也很高兴，三三两两纷纷跟着田田而去，独留下还在吵闹不停的朝天椒和赛凤仙……
　　阳光洒落在空坝上的众人身上，风儿吹过，大树上的叶片“沙沙”摇动……

　　【字幕：1938年赶年】
　　热闹的街市上到处都是卖过年物品的摊贩和往来采买的人群，不时还有零星的鞭炮声响起……

　　文家大院里家丁们来来往往，有的抬着箱子，有的背着箩筐，还有人把鸡鸭鱼肉、布匹点心之类的年货送进大院，显得繁忙而又有序。
　　文孝义带着两个家丁大步走进大院，神采奕奕，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
　　文孝义边走边吩咐：“把最后这批货安置妥当就可以封船了，大家辛苦了一年，等账房把账算出来，就把赏银发下去，让大家都好好过个年。”
　　两个家丁应声，转身走开。
　　文六顺抱着两本账册迎面走来：“二少爷回来啦，路上可好？”
　　文孝义：“好好，账都收回来了，一个子也不少，对了，今年的总账算出来没得？”
　　文六顺举了举手里的账册：“刚算出来，都在这里了。”
　　文孝义有些紧张地：“怎么样？亏了……那个亏得多不多？”
　　文六顺笑了：“不亏不亏，二少爷这几个月做得漂亮，两笔大买卖下来，已经把上半年的账平了，还少有盈余。”
　　文孝义不敢相信地：“真的？”
　　文六顺：“真的，账都在这儿，不信您自个看。”
　　文孝义一把抢过账册，急急地翻阅，看见最后一页的总数时，不禁欣慰地松了口气。
　　文六顺安慰地：“二少爷，您能够顶门立户支撑文家，大少奶奶他们在山上也放心了。”
　　文孝义按捺着心的激动，点了点头，随后又吩咐着：“我又带了些年货回来，还有些孩子的玩意，你喊水上飞来一下，尽快给山上送去。”
　　文六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