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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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的眼睛一点不表示
温存和爱，
那是一对冰冷的首饰，
混合铁与金。
书籍，书籍对于烦躁中的帕那来说是最好的慰藉物——也是目前唯一的慰藉。在祈祷室苦苦祈求了三天之后，帕那终于从神灵那里获得了指示，他看见一本打开的书出现在了神像前的烛火里，于是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神殿的图书馆。
这是个空旷而充满了灰尘气味的地方。里面可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多的书籍——有很多甚至是大灾变前遗存下来的。这些书籍是非常宝贵的知识财产，不过可惜的是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懂这些古老的遗留本，它们使用了现在根本没有人使用的文字，而且不只使用了一种。帕那曾经好奇的翻起过它们，有些书籍的文字像是用许多弧线形画出的，有些则像蚯蚓一样弯曲，还有一些像是一个个小小的图画，它们之间完全不同——这也难怪现在它们只能沉睡在这里，安静的做一个历史沉默的鉴证者，却无法对现在活着的人讲述。
除了这些看不懂的遗本之外，图书馆中更多是一代代人在大灾变之后记录下来的书籍，它们是帕那的最爱，帕那有时候甚至能够听到它们在相互之间窃窃私语的交谈，叙述着智慧和各种各样的故事与情感——这是最让他着迷的部分，有时候他能够待在图书馆里面一整天，除非要出来祷告。
现在，当他的指尖触摸到书脊，一种安静瞬间被拉回到了他的身边。耳边那些恼人的响声慢慢的消失，胸口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似乎也在这里得到了安抚与平息。
帕那深深的、有些贪婪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踮起脚，数到距离自己进入大门之后的第九排书架上第五层，选择了从左到右数的第二十本书。
那是一本他从没看过的，带着黑白插画的童话书。
帕那捧着书，跪下来做了祷告，然后随意的翻开其中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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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
从前在一个强大的国家里，有一位王子，他拥有四十个三个兄弟和五十九个姐妹。这位王子并非是国王最大的孩子，也不是最小的那个，不是最英俊的，也不是最聪明的、甚至不是最会捣蛋的。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成长中的王子很少见到自己的父亲。成年之后他就和自己的乳母搬出了王宫，一起生活在王都里一坐小小的庭院里，每天都过的非常的平淡。有时候王子会渴望父亲对他的垂青和关注，但是后来他就灰心丧气了，索性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反而变得轻松了很多。王子因此而结识到了许多有趣的朋友，他从来不注重自己朋友的出身——这一点很让贵族们诟病，不过王子并不在意，因为国王也不在意。
王子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每天和朋友在花园中饮酒作乐，或者外出打猎，每一日都非常的开心。但是随着这样度过的日子越来越长久，王子逐渐不能从自己原来的朋友们那里感受到生活的乐趣了，所以他只能又开始结交新的朋友，可新朋友能够为他带来的乐趣也总是那么的短暂，一段时间之后新朋友就变成老朋友，魅力丧失殆尽，生活再一次回归到了枯燥和无聊的灰暗中。这一切都迫使着王子不停的结交朋友。
起初，王子他还保留着一位贵族的尊严，只结识那些品行良好的人，但是到了后来，王子开始漫无目的结识着任何没有出现在他身边的人——小偷、骗子、强盗和那些沽名钓誉的衣冠禽兽。王子感觉非常的痛苦，因为在他的心里，他并不真的喜欢这些人，在跟这些人一起游乐的时候，王子也并非真的开心。但如果不那样做的话，王子又会感觉到寂寞。逐渐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快乐，他再也无法享受餐桌上摆放的美食的快乐，无法享受甜美的睡眠的快乐，无法享受看见窗外鲜花绽放的美丽的快乐——世界上的一切都变成阴沉沉的黑色，王子陷入了长久的忧郁中。
在王子的朋友中有一位手艺出众的铁匠，这个人会做许多奇奇怪怪的机关和用具。有时候王子会感觉他的这位朋友不仅仅是一个铁匠如此简单。有时候王子猜想他的这位朋友可能是个古怪的炼金术师或者邪恶的巫师也不一定。不过王子从来没有询问过自己的朋友，也没有让身边的警卫去盘查过，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开始痛苦，急切的需要朋友，无论对方是谁。
冬季的一天，这个国家下起了大雪。王子虚弱的躺在自己的寝室里，看着雪花从窗外不停的落下，哀叹着自己或许就会在这个季节死去。这时候，王子的这位古怪的铁匠朋友前来求见他，希望王子能够像往常一样接济他的生活，不至于让他在这个冬季流落在街头冻死。好脾气的王子在听到这个请求之后很善良的接待了这位他其实并不怎么熟悉的朋友，他在会客厅用最好的茶和热汤让他冻得直哆嗦的朋友暖和起来，还让仆人给对方拿来了厚厚的毛毯。王子的朋友在享受完这一切之后感动的留下了眼泪，对王子说：
“我的王子，我最好的友人。我一直感激你对我无私的帮助和奉献，在听闻你最近患了疾病之后我非常的担忧，你已经帮助我这么多，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提供帮助的，请一定要说出来。”
听到这句话，王子叹了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朋友说到：“感谢你，我的朋友。但是我已经病入膏肓，在没有办法得到治疗了，我想也许就在这个冬季，我就要回归到神的怀抱中去了。”
“您患了何种疾病呢？”友人问道：“虽然我并非一位良医，但我想或许我能知道一些什么样的方法来医治您，在广大的民间总有一些管用但是并不被人们熟知的土办法。而我，在生命中的大部分时间都流连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地方。”
王子并不真的觉得他的朋友能够帮助他，但王子非常感激对方的善意。于是他说：“我的朋友，你的这席话已经让我感觉到了温暖。但是我想我的疾病是无法被药物治疗的。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感觉到空虚和寂寞，我在众多的王子和公主中并不受宠，在皇宫生活的那么多年中我从来没有感受到快乐。当我离开了那里和自己的乳母生活在一起之后，又发现我一直像尊敬自己的母亲一样尊敬的乳母并没有我心中那样为我着想。”王子流下眼泪：“所有这些一切都让我感觉到痛苦，但我重新振作起来。我觉得或许朋友能够让我开心起来，一开始，他们确实能够为我带来快乐，但是后来这种快乐越来越少，最终消失不见。现在我的世界里只剩下痛苦。它一直在折磨着我，我想这并不用药物能够得到治愈的。”
听完这一段话之后王子的朋友感觉到非常的吃惊，他一直认为王子是非常快乐的，因为这是他见过的最自由自在的人，有谁能知道在王子的背后拥有如此多的痛苦呢？‘或许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会有烦恼，无论是什么身份，活在哪里。’王子的朋友的暗自想。‘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帮助他，因为他确实对我非常的好。’思索了一会之后，王子的朋友开心的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对王子说：“我想到了，您的问题确实无法用药物解除，但是我的老师留给我一个物品，我想它能够让您快活起来。”
“那么它是什么呢？”王子问。
“那是一面镜子。”
“镜子？”
“是的，一面能看见自己影子的镜子。”
“但是所有的镜子都能映照出人的影子呀。”
“当然，但是这面镜子非常的奇特，镜子里的影子是照镜子人最深处的灵魂和欲望，它能够直接跟你对话，告诉你心中最深处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哦，那它确实非常的奇特，但是我并没看出它对我有什么样的用处呀。”
“我的老师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不快乐的人都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人们总是认为自己知道，但是事实上却却很容易被现实愚弄，把别人的影子套在自己的身上，并且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影子——这才是人们不快活的原因，不是想要某种东西却没有得到，也不是因为贫困或者是失去自己的爱人。”
“我并不是特别能够听懂你老师的话。”思考了一会之后，王子谨慎的回答：“不过我想他一定是个智慧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一段话。或许我可以尝试一下，或许就能够得到好转呢？”
“那么我明天就将这面镜子送给您。”王子的朋友开心的说。他快活的和王子对饮了一壶热茶，然后就有礼貌的告退了。第二天，他送来一面古朴的全身镜，然后给了王子一个忠告。
“我尊敬的王子，我最好的友人。在送来这面镜子之后，我必须要向你提出一个忠告，希望您能够遵照这个忠告来行事。”
“我高尚的朋友，既然你如此慷慨的将这面镜子送给我，向我展示了你优秀的品格和对朋友的忠诚，我还会有什么忠告是不愿意听从你的呢？”
“好吧，朋友。”古怪的铁匠说到：“当你站在这面镜子前的时候，你就可以聆听到这面镜子里人影的话语。我要告诫您的是，虽然这面镜子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于您内心的，但是您需要自己去评判这些话的是非，不可以全部听从于他。”
在答应了他的朋友之后，王子获得了镜子和谏言。当夜他就将镜子搬入了自己的寝室，在烛光的照耀下，王子看见他的影子出现在了镜子中——虽然样貌服饰都一模一样，但是他的影子显然比他快活许多。它看起来即快活又有活力。
“你是谁？”王子问镜子。
“我就是你呀。”镜子里面的影子如此回答道。
“那么。”王子迟疑了一下：“你有什么话想要跟我说么？”
“哎呀，我有太多的话想对你说了，多到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影子乐呵呵的回应：“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先把你放在床头的花瓶丢掉呢，我每次看见它的时候都感觉非常的讨厌。”
“但那是我的乳母送给我的呀。”
“是啊，这正是我讨厌它的原因，你明知道她送给你的东西是一个廉价的仿制品却还把它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你每天休息和起床的时候那玩意都会映入我的眼睛。这让我每次都想起她的虚情假意和阿谀奉承。”
“那不仅仅是虚情假意，我是说，那时候乳母并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来一只真正的花瓶，那对她来说过于昂贵了。”王子显然明白影子说的是他小时候在过生日的时候乳母送给了他一个赝品的花瓶让那时候还不懂事的自己开心。“而且，不论礼物的轻重，这里面的心意是好的呀。”
“啧啧啧，你真是一个可怜虫。”影子耻笑道：“你总是这么去欺骗你自己，不愿意去相信真实，哪怕这些真实就摆在你的眼前，你依然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假装一切都是好的。你在害怕些什么，我可怜的小男孩，难道是害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你么，为此你宁可牢牢的抓住幻影。”
王子的脸因为影子的话一下子变得涨红起来。他非常的生气，却又因为礼节而勉强忍让下来。“或许，但那只花瓶只是让你感觉不开心，但我不认为它影响了我的生活！”
说完，王子拉上了帘子，将镜子遮挡了起来，影子刺耳的嘲笑声终于停下了。但是这并未让王子的愤怒停息下来，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黑熊一样绕着自己的寝室不停的走来走去一直到天明。
一束光线正好穿过窗户照射到那只花瓶上，王子的眼睛不自觉的看过去。他发现这只花瓶确实如影子说的般非常的丑陋。它装饰的花纹粗鄙而生涩，坯子厚重沉闷，颜色发青发乌——只要稍微懂一些艺术品的人都会一眼看出来它是个劣等货。
‘为什么我原来没有发现这些呢？难道那个影子向我施展了某一项魔法，以此来诱惑我？’过了一会，王子痛苦的想：‘不、不、不。影子并没有施展魔法。那只瓶子真的是这个样子，只是我原来一直让自己去忽视这些。它的说法是正确的，我很早以前就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王子颓然坐下，双手捂着脸哭了起来。
夜晚再次将领的时候，王子再一次揭开了遮挡在那面魔法镜子上的帘子，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它显得更加快活了。
“你终于把那个瓶子丢掉了么，真是太好了。”影子在镜子中把玩着自己插着羽毛的黄色帽子。“它跟你的卧室颜色一点都不搭，我是说，它本来就是个劣质的小玩意，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王子说。“我总是期待他人也能像我爱他们一样爱我，但是事实并没有这么完美。”
“你爱他们？”影子哈哈大小起来：“哦天哪，我的亲爱的。你并不真正的爱他们，你只是想让他们爱你而已，就像你在市场花钱去买上几个苹果。你给他们钱、权力、还有各种各样的好处。而他们回馈给你崇敬、讨好、和虚情假意。”
“不，不是这样的。或许我确实想要获得他人的爱，但那并非是错误，不是吗？”
“那当然不是错误啦。”
“那为什么我无法找打真正爱我的人呢？”
“你为什么要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呢？”
“每个人都应该在世界上找到这样的一个人，否则活着将多么的孤独和寂寞。”
“所以你只是因为害怕孤独和寂寞而寻找咯？”
“不，为什么你会这样想，你说这些只是在跟我较劲么？”
“较劲？我并没有在跟你做无谓的争执。“影子歪了歪自己的脑袋，有点俏皮的严肃的说。“我是真的搞不懂你说的。这些词句从你嘴巴中说出来的时候似乎它们都有道理，但是实际上它们又都没有道理，因为这又不是你的道理，你只是在跟我重复一些别人教你的东西。这也就算了，当我问你为什么的时候，你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你不是应该告诉我，我自己真实的想法么。”王子赌气说道。
“我不知道呀。”
“可是我的朋友说你能知道我心中真实的想法，因为你就是我内心深处的灵魂。”
“是的啊。”
“但是你说你自己不知道。”
影子笑了起来。
“我确实不知道，因为你自己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总是拿别人的答案来糊弄我，但是我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就像做一道题目，是什么让你自大的觉得你在连题目都不用思考的时候，只拿着别人的答案就能回答正确呢？”
王子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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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还没有看完，帕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正好看见了自己的老师嗄沙。于是他将书本合上，尊敬的向自己的老师行礼。
“我就知道在这里能够找到你。”嗄沙走过来，拥抱了帕那五次。“看见你恢复了精神真实太好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