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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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你的眼睛一点不表示
温存和爱，
那是一对冰冷的首饰，
混合铁与金。
咜是个健壮的小伙子，这一点在弯腰服侍自己主人的时候因为对比而展现的更加明显。在他健壮臂膀的映衬下，咜的主人显得越发苍白和瘦小。这位名叫帕那的预备神官大概有十几岁的样子，却似乎是才刚刚开始发育，身形上还留有很浓重的孩子气。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以及一双晦暗的黑色眼睛，神情中总是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沉静。
作为已经在神殿中生活了十几年的预备神官，帕那对于自己这名新来的侍奉者展现出了习以为常的漠然。
昏暗的光线下，他显得更加疲惫，昨天这位预备神官忽然昏厥在自己的祈祷室里。一直负责教导他的老神官为此勃然大怒，认为在帕那身边的侍奉者并没有做到本分——因为一名本分的侍奉者不应该连他主人的身体都照顾不好。虽然神殿里的医师认为帕那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只是劳累过度’医师向他的老师保证——神殿却不愿意让这种【严重失职和忤逆】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在帕那昏睡的那段时间里，原来照顾他的那位侍奉者终于在神殿的某个角落里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次痛苦的呜咽。
咜在这次意外得来的空缺中赢得了帕那新一轮侍奉者的挑选，这个出生外城的小伙子满心感激的接受了自己的使命——贴身照料帕那的一切饮食起居，直到生命的尽头。
“您需要喝些水么？”咜恭敬的搀扶着自己的主人，将他从床上扶起来。咜没有料到自己的主人会在清晨的时刻忽然醒过来。这有鉴于他一直在侍奉者的圈子里听说这位最近一段时间似乎害了一场比较严重的病。不过同时，咜又有些暗自庆幸自己今天在自己主人醒来之前就感到了寝室。他的父亲，一位侍奉了神官很久的老侍奉者曾经教育自己的男孩：‘你要永远准备着，为你的主人服务。不能放松，因为你需要要注意每一刻。’
帕那摇头拒绝了自己新的侍奉者，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
一年来，他迅速的从一个活泼机警的男孩蜕变成了一位沉默寡言的预备神官。最近一段时间除了祷告，帕那甚至已经不怎么开口说话。
没有人知道这位预备神官有着自己坚持的规则，这些规则是从很久远的时间里慢慢发展出来的，直到现在。现在帕那要求自己每天只能讲九句话——那是圣典中神降临于世间的日子，九日之后神就因为沐恩中的一位叛徒而不得不从人间归去。帕那执着的迷信如果一件事情超过九，某种不好的东西就会渗透进他的生活。一种恐怖的、未知的、会毁灭他生活的东西。他不确定那种【不好】究竟是什么，但这并不影响他为此而非常的忧虑。
帕那总感觉有看不见的某个人或者影子正在将他生活中稳固和美妙的东西一点点的夺走。
帕那一直试图做到最好。现在他只饮用清水，只吃白面包，走路的时候尽量避免自己的脚踩到地砖的缝隙上。帕那觉得那些缝隙是黑色的，正象征着在洁白世界里黑暗势力的渗透——让人堕落的地狱的裂缝。
【五】这个数字对帕那来说非常好，因为那是神打败祂已经堕落为魔鬼的弟弟，让阳光终于能从黑压压乌云的缝隙中降临在这个世界的日子，是个吉祥的数字。而【七】就非常的差，背叛了神的那位沐恩就是神在降临于世间时救治的第七个人。当然，任何事物都不能超过【九】，如果在帕那的生活里有什么事情必须要超过这个数字，比如诵读圣典或者吃饭，帕那都尽可能的让它们成为五的倍数以抵抗超过【九】这个限制带来的坏的影响。比如他会诵读两百遍训诫，吃十口白面包，喝五十口水。类似的例子有很多，帕那总是在严格的按照这套规则去做，每一天都尽可能让自己不犯错，但是如果他认为自己做错了，就必须要重新惩罚自己在神像的面前用戒尺敲打自己的前额五下——因为这个原因，帕那经常会把自己弄得昏头昏脑。
但是这一切都没有能够阻止坏事情的降临。
就在昨天，他看到一个阴影降临在自己的祈祷室里。
帕那被吓坏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了他。帕那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停的抽搐，他试图让自己停止，但是毫无用处。他又试图拉响祈祷室内用来呼叫的铃铛，但却没有办法移动分毫，终于，在窒息和眼前摇晃的光晕下，帕那倒在神像下，黑暗覆盖住他。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发生在一瞬间，实际上却很漫长。
如此剧烈，却又毫无生息。
一直到帕那的老师发现他没有按时出现在晚上的课程上的时候，人们才发现了倒在私人祈祷室内的帕那。他全身僵硬，身体摸上去向冰块一样冷。帕那的老师被自己的发现吓坏了，以为自己最得意的学生（目前也是整个神殿最看好的预备神官）就这样回归了神的怀抱。当赶来的医师确认帕那只是昏了过去，休养一段时间应该就会好转的时候，神殿中的所有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气。
——除了帕那。
帕那并没有为自己的苏醒而感到欣慰，实际上，他更加的忧虑了。某种说不清楚的痛苦正在不停的挤压着他。帕那忍耐的非常辛苦。可他不明白自己又究竟在忍耐着什么，这再一次加重了他的痛苦。
在若有所思的呆滞了许久之后，帕那的眼神终于降临在自己新的侍奉者身上。作为自己新的所有物，他仔细的上下打量了咜。帕那的老师在为学生挑选新的侍奉者时确实花了一些心思，至少哪怕只比较外表，咜也可以在神官群体中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他有着小麦色的皮肤。
在神殿里极少能看到其他的颜色。这里是中央神殿，一切规矩要求都要更加的严格苛刻，神官们在这里虔诚的供奉着唯一的真神，近乎于痴迷。在圣典中，白色是尊贵而纯洁的颜色，象征着对神灵的敬畏和尊重。先哲们描述神在人世时说到：——【神行走在毁灭的田野上，干裂的土地重新长出了绿芽，河水开始在河床上涌现，神全身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祂的威严无以伦比… …没有任何一位沐恩看到过神真实的样貌。当神灵回归自己天上的城池的时候，地上的先哲为了纪念而穿起了白色的衣物。】——所以到了今天，神殿中的所有物品几乎全部是白色的，墙壁、地面、拱顶、神像、包括屋内所有的装饰、家具、使用的日常用品。神官们全身着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的白色长袍，每日静悄悄的走过。
这也难怪咜裸露在外的深颜色的皮肤让从来没有离开过神殿的帕那感觉新奇和些许的着迷。
——哦，他还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帕那心里想着。
——就像壁画上曾经天空的颜色。
但是就过了那么一小会——或者仅仅只有一瞬间——帕那心中刚刚涌动出的那种新奇和快活忽而消逝，隐晦不明的灰色再次蒙上了他的眼睛。
他站起身来，漫无目标的绕着房间转了两圈。
然后又坐回自己的床上。
帕那被允许休假几天，但是除了每日按时的祷告之外，这个少年想不到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只能又躺回自己的床铺。
咜上前，手脚伶俐的帮助自己的主人将已经折叠好的被子打开，盖在帕那瘦弱的身上。
在一室的寂静中，帕那闭上眼睛，模模糊糊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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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那又看到了在祈祷室里出现的那个影子。
他有着黑色的长发，黑色的眼睛，一个人坐在镶嵌着钻石的宝座上。在他的脚边堆放着许许多多的书籍；在他的身后，有更多摆列整齐的书，它们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整个空间——如此密集而高耸——像是一片广阔而幽暗的森林。
“来吧，来找我。”影子对他说。
“你是谁？”
“你要穿过那边的河流才能找到我。”他回答。
帕那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一条似曾相识的小河。河的一半在流水，另一半被冰封住。岸边有大片的潮湿的黑色滩涂，上面堆着厚厚的雪。有个人面朝下躺倒在那里，身上流出来的鲜血将其中一个雪堆染得通红，像一朵开放的花。
帕那感觉很害怕，他回过头看着阴影。但是那个影子却又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看旷野。
在帕那的心中，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对他说不要过去，不要听信阴影的任何话语。但是此时此刻，一股更加强烈的动力推着帕那向前走去，他缓慢的绕过倒伏在地面上的树木，跨过河水中一颗颗湿滑的石块，路过一群倒挂在枝头怪笑的猫头鹰。当他的脚落在那片潮湿的滩涂的时候，从黑泥中钻出来无数的小甲虫，一群群的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帕那伸出自己的手，翻开那个人——就像翻开一页书般轻松。
他看见了自己的脸。
奇怪的是，帕那现在一点都不惊讶，也不恐惧。那还总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恐惧似乎也在那一瞬间消逝了。帕那感觉很轻松，这事情事情理所当然的发生在了他的世界里。
现在，帕那变成了躺倒在了雪地上的人，或者说他其实一直躺在这里？帕那分不清楚，他看见自己的腹部有一道巨大的伤口，它向两边裂开，好似一个张大的口。一只漂亮的蝴蝶停在伤口里面，它并未畏惧严寒，向自己唯一的观众展开漂亮的亮棕色双翅，两个巨大的圆斑占据在那里，像一对漂亮的眼睛。
忽然间，一个女人开始对帕那说话：
“救救我宝贝，救救我。”
那个声音如此的虚弱可怜，让他不自觉的想要帮助她。可现在帕那无法移动分毫。他身上的伤口虽然不疼，却一直在流着血，随着这些红色液体的不断涌出，帕那感觉自己正越来越丧失气力。
【我没有办法就你呀。】
帕那在心中回答到：
【我无能为力。】
一只手了过来，探进他腹部的伤口里，拿走了他的蝴蝶。
帕那坠落到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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咜发觉自己的主人在床上剧烈的抽动了几下，他赶紧过去查看。
他的主人紧皱眉头，但并没有醒来。
忧虑的咜思索了一小会，想起来自己父亲——另一位服务了神官很久的侍奉者的教导。担忧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他轻轻的擦干帕那额角冒出的冷汗，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手捂热之后伸进了被子中间。
在明显的阉割伤痕下，咜的手指接触到一汪潮湿的热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