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洺周崇光]光》岸青青

15、—15—

　　我学会了煮各种粥。
　　崇光的病还没到水米不进的时候，只是胃一旦伤过，就很难调养。
　　家里佣人不懂迁就病人的口味，煮粥经常火候不够，或者煮汤放多了调味料，崇光的胃很敏感，有时候喝了几口，一转身就能呕出来。医生嘱咐过，一碗粥要分三次，放凉了要去煮新的，与其和他们一遍一遍说，还不如我自己来。
　　我弟弟从小胃口就差，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经常一整天都不肯吃饭。佣人说他挑食，我知道不是，而是这个家里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好好吃饭的理由。
　　所以我经常晚饭时间从学校打电话回家，问我弟弟他的晚餐是什么，他不想吃，我就把我的晚餐内容告诉佣人，让他们煮给他一模一样的，然后在电话里听着他把晚饭吃完。
　　崇光读高中的时候，开始在宿舍没日没夜地写小说。我住到了离公司近的地方，加班又多，一个月都很难和他共进一次晚餐，电话也越来越少。直到有一次他胃疼晕倒，校医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他的胃病有多严重。
　　但我当时只觉得，崇光长大了，我已经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哄着他做这做那。后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让他觉得，我离开了他，他才会一个人躲起来，拼命写小说。
　　我学会了打他喜欢的那一款游戏。
　　意外的是，我在游戏上很有天分。我用了一个下午熟悉所有规则，当天晚上，就把我弟弟的战队打得落花流水。
　　崇光很郁闷。他坐在沙发前的小地毯上，趁着切换场景的间隙，拽过我的手来咬在我手腕上说，哥我生病了你要让着我。
　　我的敌人步步退守，我实在看不下去，把游戏手柄丢在一边，从沙发上滑下来和他坐在一起，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他，帮他握着他的那只手柄，开始反过来攻击我那支失去战力的队伍。
　　崇光更不爽，从我手里抢回手柄不让我帮，但他的残兵败将也实在不堪一击，我们这么抢来抢去的时候他说，哥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我说我一定让你活过来。
　　崇光说那你也不能替我死啊。
　　这句话的话音落下去，游戏还在继续，荧幕里的火光亮了又灭了，枪械声不绝于耳。我们还维持着战斗状态，我环抱着他，他胡乱按了几个键，丢了手柄转身搂住我。
　　我没注意，最后是谁赢得了这场战争。也许，我和崇光都败了。
　　我学会了静脉注射。
　　崇光的胃疼很频繁，而且他的疼痛，已经越来越难对我掩饰。有时候他说着话，会忽然停下来去看窗外，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是怎样咬着嘴唇，握着衣角忍耐着。
　　当我去抱他，去握他的手，他就试着对我笑，和我说，没事，一会就好。
　　我只在临睡前给他注射少量止疼剂，因为白天他已经被折磨得没力气了，所以止了疼会睡得特别好。
　　然后每到早晨，我拥抱着崇光，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不安，他想翻身又怕吵醒我，我知道药效过去了。抬头看一眼时间，整整八个小时。如果忽然变成七个小时，我一整天都会坐立不安，但有时候，镇痛的效果也会延续整个上午。
　　这样反反复复，到了第六天早晨，开始有了出血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