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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弟弟住院的第三天下午,小助理打来电话,告诉我他醒了。
我在公司的下一季选题策划会上,电话里林萧的声音,有点小小的喜悦,我维持着接电话之前的表情,没回答她。
我也没有立刻赶去医院,会议平稳地继续下去,没有人知道我有多想结束它。
这些年,我和父亲在事业上的分歧越来越大,他在我的公司里控制了一些人,随时向他报告我的一举一动。我在自己的公司里,也必须谨言慎行。而且,崇光的病,是我最不想让他知道的。
那天我九点下班,开车去往他的医院,这座不夜之城,似乎才刚刚热闹起来。
我路过街边的巴士站台,明亮的灯箱广告上,是这几年红透半边天的,国民偶像作家周崇光的封面写真。有几个等车的小姑娘,正凑在广告旁边,和写真上的他合影。
这半年里,崇光以各种奇葩的病症为理由,拒绝了许多家时尚杂志的约稿,只有我主编的杂志上,他的专栏还在连载。
他可以和全世界说他病得多重,因为他知道没人会信,却永远以编故事一样的从容不迫对我说着,哥,我很好。
我已经和林萧约定,以后这个专栏由我代笔,让她向所有人保密。好像我瞒住这个世界,就能瞒住死神和时间。
崇光从ICU换到了普通病房,我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睡了。我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睡着的样子,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我弟弟过了十四岁,就一天比一天好看。只有睡着的时候,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崇光从小,就是对陌生人不太抗拒的孩子。四岁那年第一次来我家,我放了圣诞假回国,和父亲站在门前迎他。
那天,下着小雪,他母亲把熟睡的他从车里抱出来,在和我父亲拥抱之前,她俯身,像赠予我的一件礼物一般,把他安放在我怀里。
我长这么大,那是第一次,怀抱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受宠若惊。我捧着他,像捧着浅浅的小雪,那么轻,又那么沉。他醒来了,极其镇定地瞥了我一眼,又睡过去。
那个圣诞假,在偌大的宅子和庭院里,经常能听见崇光清脆的声音,哥哥,这个突如其来的伟大称呼,让我几乎忘了我的名字。
我也没有想到,十四岁时,自以为已经成年的我,心中渴望的所有被信赖,与被依靠,都来自崇光。
医生在病房门口看了我们很久,直到我抬起头,他才示意让我出来一下。
从现在开始,疼痛和发烧不会停止,只能减轻,我们必须尽量控制止疼剂和退烧药的用量,因为不久之后,还会有更大的反应。
医生这样和我解释着。
我能做什么?我问。
做好心理准备。医生说。
和私人医生不同,他有很多病人,崇光也许不是最危险的一个,即使是,对于他来说,多大的痛苦,也已经司空见惯了。
但是我不习惯。我回答,这不用你说。
一个星期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详细的治疗方案,趁现在病情还稳定,陪他去他想去的地方吧,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医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