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46、四十六

　　“你不知道吗？我无意中看到的，只是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你。她在网上搜索了很多关于流产的，需要谁签字，多久能恢复，怎么能不被发现……你忘了她有一段时间一直吐吗，那一定是怀孕的反应。林寻，她不值得你喜欢……”
　　林寻的大脑飞速地旋转，回想尹思忆近期的举动，的确有些不太寻常。难道他们真的有了孩子？
　　“你在这儿等着桑柔吧，我先出去下。”他转身走了。
　　“你要去找她吗？林寻，林寻！”林诗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搞不明白，林寻到底喜欢尹思忆什么。
　　林寻到了门口，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拿了钥匙开门。他和尹思忆来过几次，一室一厅的小居室，装修仅仅限于地板和白墙，家具只有床和衣柜。他原本建议尹思忆把这里租出去，反正他们两个人住在他那里也足够了。但是尹思忆不舍得，她说这是她的小房子，自己都没有住过，租出去肯定被糟蹋得没法看了。他的钥匙是交房的那天，尹思忆给他的，很自然地给他挂在钥匙链上。林寻不相信自己在尹思忆的心里完全没有位置，否则她的演技也太好了。
　　打开门，林寻第一眼就看到尹思忆蜷缩着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他的心揪到一起，跑过去把尹思忆抱起来，急切地喊着她的名字，“思忆，思忆”，对方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尹思忆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她，但是她太累了，怎么努力也醒不过来。她感觉自己被上天诅咒了，爱的人都离她而去，江寒是这样，林寻也是这样。她从回到这个房子就开始哭，一边流眼泪一边打扫房间，她跪在地板上拿着抹布擦地，一遍又一遍，她习惯了林寻的洁癖，地板上不能有一点儿污迹。可是她知道，林寻是不会来这里的，他已经把自己赶出来了。
　　“啊，疼！”她突然被人狠掐了一下，痛的大声叫出来，睁开眼一看，林寻正一脸紧张地注视着她。
　　“终于醒了，你刚才是怎么了，突然晕倒了吗？”
　　“晕倒？我只是在擦地，太困了，然后直接就睡在地板上了。”
　　“你吓死我了。”林寻长舒了一口气，把脸贴在尹思忆的面颊上，然后突然想起什么，“咱们的孩子还在吗？”
　　“什么孩子？”尹思忆莫名其妙。
　　“林诗云说看到你在网上搜索很多关于流产的，是真的吗？”林寻看着尹思忆的眼睛，他真怕她点头，那会让他不知道怎么跟尹思忆相处。他是不允许一个生命被无端舍弃的，因为他自己就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有着他人没有的孤独和自卑。
　　“挺长时间了吧，那也不是为我自己查的。林诗云干嘛鬼鬼祟祟地看我的搜索记录，还跟你乱讲。我每天都睡你身边，真的做了流产，你会看不出来吗？再说如果真的有了孩子，我也会告诉你的。”
　　林寻还是有些犹疑地看向她的小腹，“那就是说，咱们压根就没有孩子。”
　　“咱们怎么会有孩子呢，一直都那么注意。我是帮我同事查的，因为她的爸妈不接受她嫁给一个外地人，那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她觉得未婚先孕挺丢人的，所以就想先偷偷地把孩子拿掉。谁料到她爸妈知道了以后，立马变了态度，不只不再嫌弃她男朋友是外地的，家境太差，还直接给房子给车催促着他们把婚结了。我不是还去参加她的婚礼了吗，还给你看了照片。”
　　“哦，那就是什么事儿也没有了。”林寻的心情五味杂陈，他庆幸尹思忆没有打掉孩子，又因为从未有过的孩子而失落。
　　“嗯。”尹思忆以为林寻是专门回来找她，却原来是误会她有了孩子，才这么迫不及待地跑来询问。难道他怕自己拿孩子要挟他结婚吗？
　　林寻双手揽住尹思忆的肩膀，认真地说：“思忆，咱们的年纪也不小了，要不也结婚吧。”
　　“结婚？”
　　“你不愿意吗？”
　　“有点儿……太突然了。”
　　“那给你五分钟时间考虑。”
　　尹思忆却没有理他的玩笑，严肃地问出了她一直想问的问题，“林寻，我想问你，你爱我吗？你换过那么多的女朋友，为什么最后选择跟我结婚呢？其实我一直都不明白，你当初怎么会选择我做你的女朋友呢？我跟你以前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一个类型的。”
　　“爱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就像你喜欢吃芒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那你爱我吗？”
　　“当然爱。”
　　尹思忆的眼泪流下来，为了这个答案，她一直都很煎熬。
　　“难道我没有让你感觉到吗？”
　　“没有，我以为你对谁都一样呢。”
　　“对我来说，如果不爱，是不会带到家里的。”
　　“林诗云呢？”
　　“思忆”，林寻不悦地皱皱眉，“我只是怕她出事，才收留她。好了，你答应了吗，咱们什么时候结婚？”
　　“你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你呢？”
　　“只要嫁给我，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的。”
　　“那你为什么现在不问呢？”
　　林寻只是看着她，却默不作声，如果是否定的答案，他宁愿一辈子也不问。
　　尹思忆的眼泪又流下来，林寻把她搂进怀里，“你说，曾经的女战士，怎么变成了林妹妹了？”
　　尹思忆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因为你对我不好。你带了另外一个女人回来，还嫌弃我比她老十岁。你为了她凶我，欺负我，跟我吵架，还把我赶出来……”
　　起初林寻还想辩解，可是听着听着，确实觉得自己有些罪孽深重了。
　　“你怎么不说话？”尹思忆抬起头，奇怪他不吭一声。
　　“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尹思忆埋进林寻的怀里，低声说：“爱上你，才会从女战士变成林妹妹。”
　　林寻不禁动容：“你确定，爱的人是我吗？”
　　“当然确定。我只是一直都不知道你爱不爱我，怕自己一厢情愿。我也不敢问你，怕你直接否定，也怕你委婉地拒绝。”
　　“呵，咱们果然是一家人，你跟我的想法完全一样。所以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都不表明自己的心意，然后再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对方的心思。”林寻捧起尹思忆的脸，“好了，现在问题都不存在了，以后相处起来就完全没有了障碍。没有这次的事还不觉得，我现在想马上和你结婚，组建一个家庭。”
　　“我爸妈还不认识你呢，他们都不知道我有男朋友。我先告诉他们一声，再请个年假，你跟我回家见见他们，然后再定日子吧，好不好？”
　　“哦，我都忘了，你还要请示父母。那我到你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婿？”
　　“你什么都不用注意，只要你去了，他们就会喜欢你。你只需要忍受，因为我妈可能会夸你夸到听不下去。”
　　“你怎么知道她会夸我？”
　　“我当然知道了，她一定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从头到脚地夸一遍，然后你的声音、语调、眼神……都能成为她夸奖的理由。”
　　林寻睁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对了，你吃饭了吗？我一整天都没吃，现在快饿晕了。”尹思忆心情好了，就感觉到胃里空空如也。
　　“我也没吃，还去健身房待了一天。你把衣服换了，咱们去外边吃。这里什么都没有，晚上别在这儿住了。”
　　“你怎么还嫌弃了？我不想去你那里，我不喜欢林诗云。”
　　“我已经让她收拾东西了，不知道桑柔有没有把她接走呢。要不今天晚上去住宾馆吧，咱们在一起这么久，就只是在家里住了。诶，思忆，怎么你把最喜欢的床单铺到这儿来了？”
　　“嗯，我故意拿回来的，要是你和别的女人睡在上头，我一定气死了。”
　　“天呐，我怎么觉得，可能要娶一个傻老婆呢。”
　　“我觉得是煤气中毒的后遗症，医生说半年以后可能会有症状，而且越来越严重，你说我是不是要发病了？”
　　“趁你还有意识，咱们赶紧把证领了。”
　　林寻和尹思忆当天住在附近的宾馆，距离林寻的家只隔了一条马路，订房间的时候，尹思忆就觉得很心疼，明明有两个房子，却非得花钱住宾馆，有钱人的世界，她真是不懂。
　　而且她总觉得好像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像偷情似的。
　　过了两天，尹思忆请了年假，带着林寻回了老家，她爸妈像迎接贵客一样，从接到她的电话就开始忙活，里里外外，屋子院子，全打扫一遍。尹立杰早就跟村里的超市的打好招呼，有好东西一定留给他。
　　尹思忆是个路痴，她根本不记得开车回家怎么走，跟林寻一商量，最后坐大巴回的老家。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出过门，虽然只是短途，但也颇有兴致。尹思忆一路上不停地指着窗外给他讲地理风情，就好像本地人见到了外乡人。
　　尹思忆他们从下车开始，就一直遇到村里的人，他们毫不掩饰地打量林寻，也毫不吝啬地夸奖他。但是到了家里，林寻才发现路上的那些夸奖都不算什么，从他一进门开始，尹思忆的妈妈就从未停止过对他的赞美，连心理素质超强的他都有些不知所措。尹思忆完全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尹思琪投来同情的目光，尹立杰想帮忙却无能为力。、
　　“林寻怎么长这么高，关键还直，还结实……林寻洗的菜真干净，一看就是爱干净的孩子……思琪给你林寻哥找毛巾擦手，没有眼力见……林寻你是喜欢吃咸口儿的还是甜口儿的……不用管他们，他们不爱吃可以吃别的……”
　　尹思忆和尹思琪在旁边撇嘴，尹立杰皱眉却又无可奈何，林寻起初还有些紧张，慢慢地就被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所感染，全心享受家庭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