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17、十七

　　尹思忆实在是没有想到，打电话的竟然是江寒，而且他比那天晚上两人吵架的时候，语气更不善。尹思忆大脑里飞快地思考，到底哪里得罪他了。难不成，刚才的那几次电话都是他打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打手机？尹思忆突然想到，她的手机设置了呼叫转移，江寒肯定是打不通的。
　　“怎么不说话？”
　　“哦，我没想到是你，我刚才在水房洗衣服了，没来得及接你的电话。”她迅速地编了一个理由。
　　“洗衣服？那手机为什么占线？”
　　“可能，别人也在给我打电话吧。”尹思忆意识到，这个理由不太能站得住脚，而且江寒看起来压根不信她的话。
　　“你跟谁打了两个小时的电话？”
　　“我没跟谁打电话啊。”
　　“行，不说实话是吧。你出来下，我到你们宿舍楼下等你。”
　　“啊？你回学校了？不是三个月吗？”
　　“见面再说吧。”
　　尹思忆一边是兴奋，因为马上要见到江寒了，另一方面，她还不知道怎么应对江寒，她实在是太怕他发火儿了。尹思忆换好衣服，忐忑着出了宿舍，一路上也没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最后只能视死如归了。
　　将近一个月没见，江寒还像以前那样站在楼下，只是好像瘦了些。江寒看着尹思忆走过来，面无表情。尹思忆心里紧张，面上还能不动声色，只是走路的姿势有些僵硬。尹思忆想过很多种两人见面的情景，或者是带着喜悦的心情相拥而笑，或者是眼中含泪……但是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场面，江寒在前面走，尹思忆默默跟在后面，满脑子都在猜想，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就算没接到他的电话，也不至于像是要上刑场的感觉。
　　走着走着，江寒突然停下来，正是他们初吻的地方，研究生宿舍对面的小树林。尹思忆来不及停下，一下子撞在江寒的身上。
　　“你给谁打电话了？”
　　“我没给谁打电话啊。”
　　“你能不能别跟我撒谎？我从下了火车，就给你打电话，两个小时都是占线，给你们宿舍打了五次电话，你都忙得没空接。”
　　“我……”江寒的眼神让尹思忆有点儿害怕，她觉得自己玩儿游戏也没这么大的过错，不至于让他有想杀人的眼神。
　　“我才走了一个月，你看我就像看陌生人一样了吗？”
　　“我没有，是你今天有点儿可怕，我也没做错什么啊，至少也没有这么严重。”
　　“你在骗我，你在跟我撒谎，你以前从来都不跟我撒谎的。”江寒搬过尹思忆的肩膀，让尹思忆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
　　“我，我只是玩儿游戏了，怕玩儿到一半儿有人打电话，所以就设置呼叫转移了，设置的你的手机号，你打我们宿舍的电话我也不知道是你，就没有接。”尹思忆一边说，一边掉眼泪，她其实不是个爱哭的女孩儿，但是江寒一批评她，她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边认错一边哭。
　　“你玩儿游戏了？”
　　“嗯。”
　　“玩儿什么游戏这么上瘾，干嘛骗我说洗衣服了？”
　　“玩儿俄罗斯方块儿了，我怕你说我，才说在洗衣服呢。”
　　江寒又被尹思忆弄得啼笑皆非，她就像一个被家长逮到的淘气的孩子。他一个月没回来，有时候实习太忙，两人打电话的时候也不多，他还以为尹思忆又找到一个蓝颜知己，跟人打电话竟然打了两个多小时。尹思忆不是一个爱聊天儿的人，平时跟家里打电话，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把事情说完了就挂了，这次两个小时都占线，江寒是真的生气了。这下他明白为什么占线了，他等于在给自己打电话，还能不占线吗？
　　“小忆，你……别哭了，你玩儿游戏我还能多生气啊，我生气的不是这个，我是以为你给谁能打两个小时的电话，而且竟然连宿舍的电话都没心思接。以后别骗我了，本来回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你看你现在哭的……”江寒把尹思忆揽在怀里，尹思忆的眼泪却是越来越多，哭的江寒的衬衣都湿了。
　　“别哭了，别哭了，以后我不跟你发火了，好不好？”
　　“嗯。”
　　“江寒，你这是把人家怎么了？”一个男同学经过，冲着江寒笑。
　　“我这哄了半天了。”江寒尴尬地笑。
　　尹思忆不好意思地赶紧从江寒怀里挣脱出来，擦了擦眼泪。
　　“千万别轻易饶了他，要不他不知道长记性。”那个男同学冲尹思忆笑着说，拍了拍江寒的肩膀就走了。
　　“他是你同学吗？”尹思忆以前可没见过他。
　　“嗯，也是我室友，我最糗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是我最糗的时候好不？”
　　“你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哪里糗了？小忆，求求你以后别哭了行吗？你一哭我就手足无措了，你说本来是你的错，最后都变成我的错了。”
　　尹思忆忍不住低着头笑了。
　　“你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前一刻还哭的那么委屈，后一刻就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咱们快走吧，让我同学看到，又该奚落我了。”
　　“你不是要去三个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现在全国都在闹‘非典’，院里担心过段时间，我们想回来都回不来了，所以实习就先暂停，等疫情过去了再说。”
　　“那你又可以天天陪着我了。”
　　“嗯，以后你别想玩儿游戏了，待会儿手机就给你换回来。玩儿游戏最费眼睛，你看你眼睛都红了，真是一点儿也不注意。”
　　“江寒大哥，我眼睛红是因为哭的。”
　　江寒和尹思忆许久没见，一见面又闹了乌龙，知道完全是一场误会，两人又恨不得黏在一起了。他们吃饭的时候，听周围的同学说文学院举办“同一首歌”，理学院和机械学院都有舞会，两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去看“同一首歌”。
　　吃完了饭，江寒搂着尹思忆的肩膀，一路上说不完的甜言蜜语，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同一首歌”举办的地点。这场晚会是露天的，大家只能站着看，尹思忆今天晚上穿的是高跟鞋，开始的时候还没事儿，站久了脚就疼的有些忍不了。
　　“你今天怎么还穿高跟鞋了？”江寒贴在尹思忆的耳边问。
　　“这样不是显得般配点儿吗？”
　　“你光脚也挺般配的，把鞋脱了，站到我脚上来。”
　　“人家会笑话我的。”
　　“大家都看节目呢，没人注意。”
　　尹思忆悄悄的把鞋脱了，江寒从后边抱住她，让她站在自己的脚面上，果然比刚才舒服多了，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看到结束。
　　“你看那个主持人，是刘明杰师兄，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他挺傲的，后来发现人还不错。”
　　“嗯。”
　　“他唱歌很好听的，待会儿你就听到了，听说这次的晚会是他自己办的，我们学院基本上没有参与，他就是为了圆自己的一个梦想。你看看这些名单上的人，都是咱们学校有名的歌手。”
　　“哦。”
　　“‘单身情歌’，刘明杰师兄从刚到学校就开始唱，一直唱到大三了，呵呵。”
　　这次江寒连一个音节也没有。
　　每一首歌开始，尹思忆都很吃惊，她发现这些歌手的水平绝对不是她可以达到的，她顶多算唱的不错，可是人家都是专业水准。刘明杰上台的时候，她也见识到了刘明杰的演出经验舞台功底，让她觉得以前刘明杰对她的各种批评挑剔都是应该的。而最让尹思忆兴奋的，却是“青春乐队”的主唱，展飞，他简直光芒四射，尹思忆早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他会弹吉他，会弹钢琴，会自己写歌儿，今天晚上的压轴演出，让观众都为之欢呼呐喊，激情澎湃。
　　直到演出结束往回走的路上，尹思忆还沉浸在刚才的氛围中。一个喜欢唱歌的人，总是渴望自己站在舞台上，让大家听到自己的声音，尹思忆想象着如果自己也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员，会是多快乐的事儿。江寒第一次从尹思忆的脸上，看到了异样的光彩，他有些后悔那天晚上没去看她的演出，他相信那天的她肯定是闪光的。
　　“你那个刘明杰师兄，唱的有那么好吗？你现在还回味呢？”
　　“说实话，他是那些歌手里，唱的最不好的一个了。你看那个‘青春乐队’的主唱，展飞，简直是光芒四射，唱的我都想跟着一起跳，一起唱。江寒，咱们哪天去唱歌吧，我好久都没有唱歌了。”
　　“好，那我听你唱。”此刻的江寒觉得自己在神采飞扬的尹思忆面前，没有了存在感，他习惯了尹思忆仰慕的眼神，这落差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平时一向文文静静的尹思忆，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速都比平时快一倍。
　　“咱们可以男女对唱啊，‘知心爱人’，‘好人好梦’，都挺好听的。”
　　“小忆，我，不会唱歌。”
　　“真的假的啊，顶多有唱的好唱的坏的，哪儿有不会唱的？是跑调吗？”
　　“我只记得我小时候唱国歌，同学们都笑我，后来我就很少唱了，大合唱的时候，我都是张嘴不出声。”
　　“真的吗？”尹思忆有些难以置信，她周围的人都喜欢唱歌，像田静，李含香，虽然声音不好听，唱歌的时候不会呼吸，可是并不跑调。
　　“你是嫌弃我了吗？”江寒看着尹思忆，觉得有些挫败。
　　“没有，怎么会呢，对咱们来说，唱歌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儿，而且我喜欢男生不会唱歌，男生应该喜欢运动喜欢书法喜欢下棋……唱歌跳舞那是女生的事儿。”
　　江寒看着尹思忆一本正经地说谎话，心里有些感激，他揽过尹思忆的肩膀，亲了亲她的额头。
　　其实尹思忆也不完全是撒谎，她真的不喜欢唱歌好的男生，况且江寒的优点实在是太多，她觉得偶尔有江寒不会的，简直就是上帝对她的恩赐。
　　江寒回来以后，尹思忆又开始正常有规律的生活，宿舍的几个女生不得不感叹江寒的力量，他挽救了一个沉迷游戏的坏学生。
　　可是最近江寒又有些迷惑，尹思忆偶尔会找借口早点儿回宿舍，或者是干脆整个晚上都不出来，不是说肚子不舒服，就是头疼。江寒很肯定尹思忆有事儿瞒着他，可是又不敢像上次那样冒然发火儿，怕再一次冤枉了尹思忆，不只要赔礼道歉，还影响两个人的感情。他猜想，难道是两个人的热恋期已经过了，开始进入平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