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12、十二

　　从村口车站到家里的那段柏油路上，老乡们看到尹思忆都夸她漂亮了，尹立杰也说她脸色好，精神气儿足。尹思忆自己本来不觉得，从家里的壁镜上一照，确实见到一个神采飞扬的小姑娘。
　　尹思琪每天围着尹思忆转，问东问西，依然还是个好奇宝宝，“喵喵”已经长大了，尹思忆跟尹思琪姐妹俩有些嫌弃地说它长丑了，不像小时候萌了，可是它听不懂，依然跳到尹思忆的腿上，趴着不起来。在家里的日子很惬意，不用看书，不用跑步，可是尹思忆觉得这样的生活只可以是少数的几天，要不就会自责愧疚，好像虚度了光阴。尹思忆只是到家的时候给江寒发了条短信，江寒叮嘱她好好陪家里人，帮爸妈干点儿力所能及的活儿。剩下的日子，江寒没搭理尹思忆，尹思忆也不好意思打扰他，毕竟江寒在家里的情况，她一点儿都不了解，而且没几天就见到了。她不敢表现得太粘人，江寒一向喜欢懂事的女孩子，以前路上碰到拽着男朋友撒娇耍赖的女生，他就很反感。
　　再次见到江寒，是尹思忆回校的那个晚上，两个人一起吃饭。尹思忆觉得江寒略显憔悴，他平时喜欢穿蓝色或者白色的衬衣，今天却是一件黑色的T恤，说话做事也都心不在焉。上自习的时候，江寒打开的英语书一直停留在同一页，尹思忆略侧过头偷偷看他，见江寒皱着眉，两眉之间的川字纹若隐若现，让她很想去抚平。到了操场上，江寒自己跑的飞快，把尹思忆远远甩在后面，而且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让尹思忆感觉他仿佛是在梦游。回到寝室，尹思忆的心里很不安，她算了算江寒整个晚上跟她说的话，超不过五句，而且都是敷衍的。尹思忆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不明白江寒到底是怎么了，但可以肯定是家里的事儿。尹思忆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例如家里人病了，或者是欠债了，或者……父母要离婚？她实在是联想太丰富，再想下去，她都觉得自己对不起江寒。
　　第二天中午，尹思忆下课以后去食堂找江寒，江寒看她走进来，远远地向她招手，温柔地看着她笑，尹思忆觉得自己昨天可能是想多了，江寒不还是以前的江寒吗？
　　“小忆，你怎么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很明显吗？”
　　“有点儿像国宝。你下午不是没课吗？回去好好睡一觉，我下了课去你们宿舍楼下等你。对了，昨天忘了给你了，我在家的时候路过一家刚开业的玩具店，免费领礼品，我看它挺可爱的，就领了一个给你。”他拿出一只白色黑斑点的狗，只有手套那么大。
　　“我可以说它长得很丑吗？”
　　“这可是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领的，你还嫌弃。”
　　“排这么久？辛苦你啦，其实仔细看也挺可爱的。”
　　下午抱着那只丑狗，尹思忆一直睡到五点多，估摸着江寒也快下课了，尹思忆收拾一下准备出门等他，临走还亲了那只丑狗一口，可是仔细看了看，那只狗的脑门上写了一个“王”字。
　　在楼下站了会儿，尹思忆远远地就看到江寒朝她的方向走过来，那么多的人挤在一起，尹思忆能一眼就发现江寒。
　　“你怎么不等着我打电话再下来？”
　　“我想快点儿告诉你，你送我的不是小狗，是老虎，它脑门有一个‘王’。”
　　“是吗？我一直当它是小狗呢，哪儿有带斑点的老虎啊？因为你是属狗的我才去排队，早知道就不领了。”
　　“它是老虎更好啊，放在我床头，我睡觉的时候就不害怕了。”
　　“那我应该送你个大点儿的，这个战斗力有点儿弱。”
　　“不是去三食堂吃饭吗？干嘛往这边走啊？”
　　“咱们还没一起在校外吃过饭呢，想吃什么，今天你说了算。”
　　“真的呀，终于有我说了算的时候了，那吃烧烤吧。”
　　“我就知道，你也想不出什么营养的东西来。”
　　“偶尔吃一次没事儿啦，吃烧烤喝啤酒，感觉多好。”
　　“好吧，今天听你的。”
　　十点多的时候，江寒和尹思忆才往回走。喝了酒的两个人，虽然都没有醉，但是气氛却完全不一样了。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江寒很自然地牵过尹思忆的手，尹思忆不敢动不敢出声，生怕这美好被破坏。走到那片研究生宿舍楼前的小树林时，江寒停下了，顺势把尹思忆揽入怀里，嘴唇落在尹思忆的额头。他的呼吸有淡淡的酒味儿，用下巴贴着尹思忆的脸颊，尹思忆从来没想过男女之间竟然可以比同性离得还要近。江寒越来越紧地抱着她，她反而觉得没有力气。当江寒的嘴唇印在尹思忆的唇上，尹思忆觉得心脏快要跳出来，她不知道是要呼吸还是要暂停。但是江寒只是轻吻她一下，继而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可是快走出这个小树林时，江寒突然转身抱住她，一只手托着思忆的头，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跟第一次轻吻相比，这次的吻不只霸道而且还疯狂。尹思忆觉得电视剧上看到的吻，小说中写的吻，还有自己想象的吻，都不是这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觉得对方的舌头应该是凉的，可是江寒的舌很热很烫，她自己的舌头却很疼。
　　“小忆，我不想跟你分开。”江寒紧紧搂着尹思忆，摩搓着她的长发。
　　回到宿舍，尹思忆还没从意乱情迷中恢复过来，李含香看着她一脸的莫测高深。尹思忆一直都觉得江寒对她只是像对朋友一样的感情，却没想到，原来江寒也是喜欢她的。她觉得不可思议，江寒，竟然会亲吻她，还会说那样深情的话。江寒一直都是尹思忆的梦想，只是梦想突然实现了，她却不敢相信。世界上最美好的事，就是你爱的那个人也爱你，尹思忆觉得今天晚上，她是一定会失眠的。那个情景，会在她的脑海里重复几百遍。
　　第二天，江寒送了尹思忆一只白色的毛绒绒的狗，可爱又呆萌，最大的特点是很大，江寒说这样的狗才有战斗力，才能保护她。
　　周末的时候，江寒带着尹思忆去爬联峰山，然后又去鸽子窝划船，看了老虎石，最后去了植物园。在秦皇岛上学就是有这个好处，走不多远就是一处景区。尹思忆想着，大学四年一定要跟江寒把所有的景区都走一遍，然后拍下他们的笑颜。
　　江寒一路上给尹思忆拍照，俨然成了一个专职摄影师，胶卷差不多都给尹思忆了，偶尔找游客帮忙拍一下两人的合影，江寒单独的照片却超不过五张。不是尹思忆欺负江寒，而是她拍照的技术实在是太差，浪费了很多胶卷。
　　晚上坐最后的班车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累得精疲力尽了，随便在食堂的小灶吃了点儿饭，江寒就送尹思忆回宿舍。
　　“你的脚怎么了，袜子上有血。”江寒转身要走的时候，突然拽住尹思忆。
　　其实在路上尹思忆就发现了，新买的鞋虽然好看，但是很磨脚，她一直躲着没让江寒发现，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到了。
　　“没事儿，不疼，就是新买的鞋有点儿磨脚，我回去换了就好了。”
　　“你说你……”江寒的脸色很不好，他让尹思忆站那里别动，他从宿舍楼下的商店买了双拖鞋给思忆换上，又把淡盐水和创可贴塞给她。
　　“回去好好消毒，以后买鞋别光买好看的，也得买舒服的。你的脚都磨破了，我还带你跑了那么多地儿……明天上课穿拖鞋吧，要不还得磨破了。”
　　“那多不好意思啊，别人会看我的。”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穿拖鞋。”
　　尹思忆觉得自己皮肤的恢复能力挺强，没几天脚后跟就完全好了。两人出去玩儿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同样的照片都洗了两张，一人一份。有一张江寒从身后抱住尹思忆的，尹思忆正回头的时候，江寒把脸贴过来，两人的鼻子正碰到一起。尹思忆把这张放在一个相框里，其他的放相册，都摆在床头柜上。还有一张江寒的照片，那是他正大笑的时候，尹思忆抓拍的，他很少有那样的笑容，大多时候都是浅浅的微笑，这张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尹思忆让江寒洗了一张很大的，她贴在墙上，这样睡觉之前，都可以一直看着江寒。田静她们对尹思忆的花痴行为已经习以为常，看她把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摆满了跟江寒有关的东西，也觉得理所应当。
　　可是江寒却很不习惯，他说那是他最丑的时候，真不知道尹思忆到底是什么审美。尹思忆也希望江寒把自己的照片贴在墙上，江寒却死活不同意，他说不想让别人看，自己偷偷看就行了。
　　“今天怎么没穿拖鞋？好了吗？”两个人一起吃午饭的时候，江寒看着她又穿了那双鞋。
　　“已经完全没事儿了，放心吧。”
　　“是吗？给我看看。”
　　“别在这里看啊。”
　　在湖边的椅子上，江寒让尹思忆脱了鞋袜，低下头抓着她的脚看，周围路过的人纷纷侧目，尹思忆一脸的尴尬。
　　“看来真的完全好了，那，咱们待会儿去海边儿吧。”
　　“啊？”
　　过了十五分钟，江寒和尹思忆已经在海边了。
　　“把鞋袜脱了，在水里走走挺舒服的。”
　　“不，我不喜欢水。”尹思忆来秦皇岛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下过水。江寒在水里走，她在岸上走。
　　“水不凉，你看大家都在水里呢。”
　　“不，我就在沙滩上走。”
　　江寒突然走过来抱住她，把她按在沙滩上，脱了她的鞋袜，又把她抱到水里。
　　“啊，不要。”尹思忆大声地喊，周围的同学看着他们笑。
　　“怎么样，还好吧？”
　　尹思忆和江寒站在大海里，看着一望无尽的海面，跟在沙滩上完全不一样的体验。
　　“觉得我们好渺小啊。”
　　“是啊，在自然面前，人类本来就很渺小。”
　　“可是我好开心啊。”
　　那是尹思忆在大学第一次下水，也是唯一的一次。
　　尹思忆和江寒牵手在海边走，一直走到海边只有几个人的时候，他们才决定返校。
　　“你看，那些皮肤黑的学生，肯定都是大一的。”
　　“你也是刚刚才变白的，就这么笑话人家啊。”
　　“真的吗？你刚认识我的时候也这么黑吗？”尹思忆拽着江寒的手，一脸的不可置信。
　　“真的，也这么黑，而且你黑得很特别，额头上有头发的地方，很白。”
　　尹思忆撅起了嘴，哼了一声，江寒则趁机亲了一口。
　　大二初期，尹思忆沉浸在幸福里有些飘飘然了，她想不到原来爱情可以让人这么快乐。国庆节很快就到了，她今年决定不回家，陪江寒游览秦皇岛的山山水水。只是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一直从江寒口中听到的武辰，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