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高纾悦

10、十

　　经过上次的一场闹剧，尹思忆和江寒的关系又恢复到自然默契的状态。
　　大学的生活多姿多彩，各种社团活动层出不穷，让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尹思忆刚到学校的时候，就见到很多学生会、宿舍管理会、书法协会、文学社、艺术团等等招新会员，这对刚刚高中毕业的她来说都充满了新奇，所以稍感兴趣的都报了名，像是艺术团、校广播站、话剧团、校女子足球队。其实她对足球没兴趣，她更喜欢篮球，只是她的身高不够，足球队的队长又极力推荐拉拢，她就勉强在登记簿上签了名。报名的时候是选择方，报了名就成为被选择的对象了。校广播站嫌她的声音太小，话剧团的美女团长嫌她的感情不够充沛。校足球队的帅气的队长师兄倒是对她喜爱有加，毕竟只有十多个女生报了名。参加了一次训练之后，尹思忆就打了退堂鼓，因为她发现那些帅帅的师兄们的腿都是O型，在那里她还看到了男足的苏鹏，只是她去了两次之后就找各种理由婉拒了师兄的邀请，她觉得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身材总算是过得去，别再弄一个罗圈腿，可就真的没啥优点了。艺术团本来是尹思忆最在乎的，她报名的海翔艺术团还是学校规模最大的。参选的时候，她清唱了一首《永远是朋友》，感觉发挥得不错，师兄师姐们对她的表现也挺满意，谁知道名单竟然弄丢了，成绩也没了，她竟然要重新去参选，最怕麻烦的她就放弃了。所以到最后，尹思忆仍是个无组织的人。不像江寒，人家虽然只报了一个校学生会，但是直接就选上了。
　　女生节将至，各种相关的活动都用五颜六色粉笔字写在黑板上，放在了显眼的位置。Y大属于理工科院校，女生的比率很低，平时就被捧在手心的女生到了这个节日则更加被重视。食堂外、宿舍楼附近摆满了黑板，搞活动的社团人员则千方百计招揽报名的学生。
　　自从与江寒改善了关系，尹思忆就很少跟严肃联系了，以前严肃软磨硬泡地让她去C楼，她总会给点面子去打个招呼，现在是怎么都不去了。这些天严肃又打电话邀请她去参加什么跑步比赛，尹思忆高中毕业后就不跑步了，平时的运动只限于打打篮球。以前是不得已经常被老师派去参加三千米长跑比赛，虽然大多能取上名次，可每次回来都要躺上半天才能歇过来。现在可以自主了，她当然不会再去受这个罪。所以这次能言善道的严肃磨破了嘴，尹思忆仍然不为所动。
　　这天中午，尹思忆和江寒吃完饭路过女生宿舍楼的门前，见有很多学生围在那里，两个人不由自主被吸引过去。
　　他们挤到人群中，一块大的黑板上写着女生节长跑比赛，但是要一男一女同时参加。规则是每组发一条绳子，将两人拴在一起，从操场开始绕着图书馆、教学楼等几处位置跑步，最后再返回到操场，花费的时间以慢的那个人为准。
　　江寒对尹思忆说：“咱们也参加这个吧，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啊？你喜欢这个？”尹思忆觉得最近的江寒多了些孩子气。
　　“真的挺有意思的，而且奖品丰厚，还有学分奖励呢。”组织活动的女同学也积极推荐，然后又对江寒说：“江寒，你最近例会都没参加啊，如果不参赛，比赛那天也得过来帮忙，要不咱们林主席要发火了。”
　　“哦，这是咱们学生会举办的啊，那我一定要参加了。小忆，你高中的时候不也长跑过吗？咱们就当做游戏了。”
　　“好吧，你别指望我拿奖就行。”
　　“贵在参与。”
　　“江寒，你参赛以后得留下来干活儿啊，林主席还要把你当成接班人来培养呢。”尹思忆开始没太注意这个女生，等到她一直跟江寒说话，尹思忆才发现对方还是个美女，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皮肤好的没有一点儿瑕疵，属于娇小可爱的类型。
　　“行，给我们先报上名吧。”
　　这是最后一天报名，第二天周六就比赛了。对于两人共同参加的活动，尹思忆还是有些期待的。想象一下把两人拴在一起，她还有些向往。
　　“那个女生是你们学生会的吗？”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尹思忆假装不经意地问。
　　“应该是吧。”
　　“你不认识她呀？”
　　“校学生会很多人的，我怎么可能都认识呢，况且我去的时候也不多。”
　　“可是她认识你呀，还知道你的名字。”
　　“……这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长得太好看了。”
　　江寒迅速地环顾了一下四周，担心被人听到笑话，看四下无人才无奈地说：“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
　　晚上尹思忆没去自习，早早地洗漱完就打算躺下了，没有提前锻炼，至少要保持充足的体力，以前还跟江寒夸口，说自己高中的时候长跑多厉害，可别到时候自己打脸。刚要爬到上铺，江寒就打电话过来，“小忆，你下来一趟吧，我给你买了身运动衣，明天比赛的时候穿。”
　　“不会吧，你怎么弄得这么正式啊。”
　　尹思忆跑下楼，见江寒拿着两个大的袋子站在那儿。
　　“这样大老远就能看出来咱们俩是一组啊。就算不是为了比赛，女生节我也该送你件礼物，上次你还专门要带我去医院呢。”江寒将其中的一个袋子递给她。
　　“大哥，你别提了好不好？如果得不了奖，真的别怪我啊。”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江寒送她的是一套暗红色的运动衣，尹思忆换上走到镜子前，刚刚合身，脸蛋儿也衬得白皙，最近也许因为心情太好的缘故，尹思忆觉得自己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以前一直认为江寒是那种没有哪个女生可以配得上的人，可是她现在跟江寒走在一起，也没觉得太不搭。就像有的很美的女生，旁边站一个身材高大并不太显眼的男生，看起来也挺般配的。
　　“你跟江寒现在不错嘛，你真该好好谢谢我。”李含香揶揄着。
　　“别跟我提上次的事儿了啊，弄得我跟小丑似的。”
　　“要是没有我们的帮忙，你还每天愁眉苦脸的呢。”
　　“那谢谢你们啦，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想想那段时光，虽然有严肃陪着，但是尹思忆还是觉得没精打采的，心里空落落的。就像邓丽君的那首《忘记他》中的歌词，“从来只有他，可以令我欣赏自己，更能让我去用爱，让一切平凡事变得美丽”。她真的不知道人生若是没有了爱情，会不会还能这么美丽，平平淡淡的如白开水，不是太无趣了吗？爱情，就算只是暗恋，也一样会令人欣喜若狂，如痴如醉。而现在她的爱情，当然就是江寒了。
　　第二天尹思忆早早的就下楼了，江寒已经等在下面。他跟思忆一样，将运动服套在里面，外面却穿了厚厚的棉袄。他的运动衣是深蓝色的，虽然是一样的款式，但却不是暗红色。
　　两个人吃过饭到操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人山人海了，看来“校学生会”还是挺有力度的，别的社团组织的活动可没有如此的规模。
　　到工作人员那里领了号码，把大大的 “67”号贴在衣服上，他们相视一笑，已经觉得自己像参赛选手了。江寒拿了绳子拴在自己的腰上，又把另一头系在思忆的腰上，他做的挺自然，尹思忆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尹思忆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却感觉到一双眼睛正狠狠地盯着自己。一回头，她就看到了穿了一身运动装的严肃，他正领了绳子、号码，带着一个圆脸的女生。她冲严肃歉然一笑，对方却丝毫没有回应，气哄哄地没理她。
　　尹思忆虽然拒绝了严肃的邀请，却没想到是同一个活动，当初严肃讲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有仔细听，否则她至少有心理准备会在这里看到他。江寒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笑容，尹思忆却觉得里面有着幸灾乐祸的意味。
　　“参加比赛的同学到这里来集合，马上就开始了。”江寒和尹思忆走过去，那里已经有很多的参赛者了，她又看到了苏鹏和莫心语。苏鹏一脸的欢喜，莫心语则面无表情。
　　“紧张吗？”江寒冲思忆笑笑。
　　“还好。”
　　“我们只是来玩儿的，别那么大压力。”
　　严肃的号码是10，他们第一场就要比，而她和江寒还要到第六场。苏鹏他们则是第五场。
　　口哨响起的时候，第一场比赛的选手就冲出起跑线，个个斗志昂扬，严肃更是跑在了最前面。
　　“咱们开始的时候慢点跑，到后面再超他们。”江寒轻轻地说。
　　“嗯，你在前面跑，我跟着就行了。”
　　战线其实拉的很长，第一场比赛的同学大多是走回来的。他们的绳子也没有拴在腰上，而是拿在手里，不只没有得到利用，反而成了累赘，女生更像是被男生绑架般的拖回来，周围的同学都笑出了声。他们倒的确像江寒所说的那样，不是来比赛，只是来游戏，来开心的。显然活动的组织者也并没有对比赛的成果有多大的期待，见大家玩的高兴，他们也就满意了。
　　那个圆脸女生的体型微胖，可能也不是喜欢运动的女孩儿，回来的时候几乎虚脱，整个人都快瘫在地上，好在严肃一直拽着她的胳膊。见思忆打量他们，严肃侧头看了一眼，继而转过头，仍然铁青着脸。尹思忆从未见过他这样的态度，有些尴尬地抿了抿嘴，江寒却低头看着尹思忆，然后亲昵地给她拢了拢衣领，笑得意味深长。
　　越是接近他们上场的时间，尹思忆越是紧张，浑身越是没劲儿。虽然以前参加过比赛，可是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跑过了。她在初中的时候，为了会考拿高分，每天坚持跑800米，跑的小腿都没有知觉了。后来她就条件反射，只要是体育老师一吹口哨，她的腿就软。现在变成了，只要知道要跑步，她就腿软。很快就到了第五场的参赛选手，苏鹏和莫心语加入了队伍。莫心语一副备战的表情，苏鹏却是一脸的无所谓。
　　等到第五场的选手渐渐离开视线，第六场的选手站到起跑线上做准备。
　　“别紧张了，我不会拖你回来的，跑不动了咱们就歇着。”江寒安慰着她。
　　“可是我也不想最后回来。”
　　“那咱们就偷偷地消失，不回来了。”
　　“名字已经被记上了，咱们俩会出名的。”
　　正说着，第五场参赛的选手已经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远远地看到苏鹏和莫心语，周围的人却都被逗笑了。原来莫心语跑在前面，绳子上则拴着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苏鹏。莫心语瘦弱的身子跟苏鹏高大的身形强烈地对比，难怪大家会笑了。他们是倒数第二回来的。
　　莫心语一脸的气愤，脸蛋儿累得红红的，她拿过羽绒服转身就走了，看都不看苏鹏一眼。苏鹏陪着笑，追着莫心语道歉，“别生气了，不是说了吗，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尹思忆不禁看着江寒笑了。
　　江寒握了握尹思忆的手，尹思忆不敢再看他，脸一下子红了，心跳的有点儿不能控制。江寒本来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才给她鼓励，结果适得其反了。
　　口哨声后，第六场的选手一起朝前跑去，起初江寒并不着急，只是慢慢地随着其他的参赛者跑，尹思忆在后面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看着他们之间那条松松的绳子，江寒还不时回头看她，问她是不是吃力。尹思忆会给他一个微笑，说声“没事儿”。操场饶了一圈之后，参赛者已经拉开了距离，尹思忆他们在靠前的位置，只是比他们快的还有四五组选手。
　　从操场离开后，每跑一小段都有工作人员在路边站着指路，下一站是主楼，这时候尹思忆已经有些气喘吁吁，呼吸不均匀了，只是两个人之间的绳子还是松的。穿过主楼、电教馆，再绕回来就是图书馆前了，这时候陆续有参赛者停下来，尹思忆和江寒超过了他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返回操场。到这个时候，江寒已经没有力气再问思忆累不累，尹思忆也没有力气回答他了，两个人之间的绳子也绷紧了，基本上就是江寒在用力拽她。她已经大口地喘气，嗓子干的像要冒烟，疼得要命，上身虽然前倾，腿却几乎不听使唤了。
　　“思忆，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了。”快要回到操场的时候，江寒回头，而她只能回报一个了解的眼神，连点头都不能了。
　　“要不咱们停下来，歇会儿再走吧。”江寒突然停下来。
　　“不用，快走。”尹思忆差点撞上江寒，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本来开始还盼着撞在他怀里，如今真的撞上了，却实在是没那个心思，已经累得连思考都不能了。跑步的人都知道，如果停下来，再继续跑就更难了，尹思忆是有经验的，所以她宁愿慢点儿跑，但是也不能停。
　　他们早就已经超过了一组组的选手，再次跑在操场上，尹思忆觉得江寒的速度更快了，自己的脚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那绳子紧紧勒着她的腰，她担心自己慢一些都会摔倒，而她的腿已经没有知觉，怎么都拖不动。后来想到那次比赛，尹思忆觉得时间再长一点，她会有弄断绳子的冲动。
　　他们以第一的速度冲过了终点，而第二组的影子还没有出现。
　　拿着计时器的师兄说，这是目前为止的最快速度。江寒将自己的绳子解下来，又帮尹思忆解开。其实她本来是打算自己来的，只是急促的喘息加上手微微的抖动，实在是有心而无力。江寒又拿过棉袄给尹思忆穿上，她觉得那轻轻的棉袄此时都沉重如山。看着江寒微红的脸庞，带着笑意的眼睛，她觉得自己的追赶也有了意义。其实他们拉开距离的时候，那绳子勒得他们很疼，可是只要另一个愿意走近一点，疼痛就会减少，尹思忆实在是感叹这个活动的创意。
　　比赛很快就结束了，他们无悬念地得了第一名。奖品是一对拴在一起的陶制的情侣玩偶，还有一个篮球。那天碰到的女同学给他们发的奖品，尹思忆觉得她的眼神颇有深意，好像是说尹思忆配不上江寒。思忆要了那对玩偶，把篮球给了江寒。
　　江寒被学生会主席要求留下来帮忙，那个女同学开心的表情毫不掩饰，尹思忆只能独自回寝室。尹思忆虽然感觉到那个女同学对江寒“不怀好意”，可是第一人家并没有说什么做什么，第二自己也没有立场管什么，所以只能假装不知道。
　　回到寝室，尹思忆将那对情侣玩偶放在床头柜上，那个男孩儿笑得憨憨傻傻的，一点儿也不像江寒。可是江寒说那个女孩儿像思忆，扎着马尾，圆圆的脸，脸蛋是红红的，笑得很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