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半透明的》死去的作者

1、第一章

　　两栋相对的老楼房被挤压在城市里，不向阳，所以又潮又阴。

　　B栋四楼，林城百无聊赖地按了几下遥控板，纪录片里海洋生物搅动海水，游来游去。

　　隔壁的男人又在打他儿子，十岁大小的孩子被拖在地板上，扫把棍一下又一下地挥舞着。林城有点看不下去了，套了件背心就冲了出去，门才刚刚摔上，隔壁的男人也正好出门。他手里拎着垃圾袋，四十几岁，戴了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看见林城还打了声招呼：“小伙子，搬来好久都没见过你几面哈，年纪轻轻地不要老是呆在家里嘛，有空你上我家来串串门啊。”林城迟钝缓慢地点了一下头，疑惑，排斥，表达障碍。那个男人点了点头，转身下楼，一副高兴的样子。

　　　对门的猫眼黑魆魆地，楼道里的声控灯暗了下来，门缝里的光亮有些闪烁。林城用人字拖跺了几脚，还是上前敲了门。门只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凑了出来，亮亮的眼睛打探着门外人的信息。“不要进来。”丢下这句话，男孩一边把头缩回去，一边关上了门。

　　看那个小孩动作敏捷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大人打自己的孩子，样子看着吓人，但总是会暗自留几分力。林城一转身，摸兜的动作一顿，都快傻眼了，从兜摸到了大腿，他根本没带钥匙。

　　下楼找门卫要钥匙的时候，林城看见三楼的两个人家都在吃晚餐，二楼的其中一家客厅亮着但却没有人，另一家的宅男在打游戏。他感觉眼睛有点花，看着人影都不真实，揉了揉眼睛，他快速地下到了一楼。

　　林城真的是很少出门，门卫根本就不认识他，看他又没有身份证件，所以不管林城怎么恳求，他都不肯拿钥匙开门。

　　“出什么事了？”一个刚进大门的男人看见这边正在争执，关心地问道。

　　门卫看着来人，态度也软下三分：“他说自己住在401，钥匙忘带了，但除了名字他什么都提供不出来，本着对住户负责的态度，我也不敢轻易给他开门啊。”

　　　“噢。”男人微笑着看了一眼林城，便向门卫说，“我认识他啊，他住我楼下，以前衣服掉下来的时候我找他帮过忙。”门卫点点头，转过身去拿备用钥匙。

　　“我们一起上楼吧。“男人估摸有180，比林城高了半个脑袋，自来熟似的搂着林城的肩膀。林城借着往前走的力道，不动声色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眉头皱得重了几叠。

　　那个楼上的所谓熟人也自认没趣，看门开了也没说什么就上了楼。

　　林城把脑袋靠在枕头上，楼上的布局和他的是一样的，卧室正对卧室。他知道上面那个人叫叶脉。楼上的人脱了裤子准备去洗澡，脚板印在半透明的地板上，再往上是结实的大腿。

　　他闭上了眼睛，又有些烦躁地睁开。上面卧室内带的卫生间里的水流像针状的雨，冲刺到瓷砖上，流进放水孔，旋涡状，明晃晃地有些刺眼，也给他带来了一些压迫感。林城翻了个身往下看，透过床铺和地板，楼下的一家人若隐若现，像是在收拾餐桌。

　　林城没有鬼眼，话说回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什么，他只能看到人的身体，除此之外，生活中的一切都是半透明状的。他就这样活到了青春期，终于发觉不对，为什么别人的生活如此直白地展示在自己面前，没有人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掩饰。他17岁就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五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