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西楼》如清欢

19、第十九章

　　照目前情形看来，恶战在即。

　　容沐晟心里明白，以自己现在的军事实力还不宜主动开战，眼下能做的只有事先部署，以防万一，下午沐晟一直处理军务，也就没同子衿吃晚饭。
　　这几天夫妻两个虽然住在一间屋子里，可沐晟还是睡在外屋的靠床上。

　　今天太晚了沐晟就没回房直接宿在书房。
　　沐晟因为身体底子好，先前的伤好了很多。
　　子时刚过，夜已经深了，正要休息，忽然连副官在门外头敲门，沐晟亲自过去开了门，只见连孟培风尘仆仆地立在门外头。

　　沐晟一挑眉，不满地道：“怎么这么晚了赶过来？是有什么情况？”
　　连孟培点了点头后回道：“少帅，我这次回奉平，不知怎么回事，望城全城戒严，奉平也多了很多驻军，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就连夜赶了回来。”

　　容沐晟本来已经有了几分睡意，可听了副官这样一说，立马清醒了，起身到书桌前将白天收到的密电递给连孟培后道：“这我已经知道了，奉平的军队是我命黄国善暗中调过去的，这件事你怎么看？”

　　“郭元懿想要进军北地，必然要路经林州，这陆统帅明着是替少帅打算，实际是想让少帅出手阻止。”连副官也是一眼便看出了这其中端倪。

　　“你坐下慢慢说说奉平的形势，你可见着杜梁岳了？”

　　连副官给沐晟倒了杯茶，过去轻轻坐在了那长靠椅上，回道：“我这次回去才知道，杜统帅竟然将他新编制的第一、第四步兵团第五师的骑兵连驻军在了津浦防线，可那里不是有曹睿应的军队么？”

　　沐晟喝了口茶，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那里本来就是他的防区，再说，就曹睿应的那点儿人怎么杜梁岳的两个步兵团，一个骑兵连较量。这事杜统帅怎么说的？”

　　连孟培看着容少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少帅，我这回并没有见着杜统帅，我是下午去的，可副官处说是杜统帅不在行辕，早上去驻守烽火台的辎重营里视察军情还没回来，我怕事情耽搁了，也就没等杜统帅回来。”

　　果然，听见杜梁岳棱模两可的态度，沐晟怒道：“这个老狐狸，我看他怎么给我交代。“
　　连孟培担试探地问道：“少帅，您说，杜统帅会不会？”

　　容沐晟一挑眉，眼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黯芒后果断道：“不会！”

　　容沐晟知道连孟培要说什么，杜梁岳也是父亲旧部，跟父亲鞍前马后，驰骋疆场不说，容杜两家还互结姻亲，这样的老臣，就算他现在脱离自己自立门户他也绝对不会临阵倒戈背叛自己，这一点沐晟可以肯定。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往今来那些辅佐君王成就一番霸业的将相良臣哪一个逃出了这样的结局，所以这杜梁岳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为自己留条后路也是合乎情理的。

　　容沐晟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拿出公文，令道：“明天你派人拿着公文，从军火库中将新到的那批仿自德国毛瑟M1923式步.枪，捷克造ZK26的重挺机枪暗中给林州陆统帅送去。再命张礼国的通信处去办此事，另外，调黑鹰纵队十五名队员暗中护送。然后，拨给杜统帅下半年的军饷粮食先扣着，以我个人的名义发电报向他告知此事。发电。”

　　连副官将身上装的军事簿那出来，开始记电。

　　沐晟思虑了一下，道：“陆统帅鉴：今形势巨危，各方蓄机待发，欲乘虚抵隙。若不急图自决，后果不堪。至希陆统帅幸勿延搁，了明此次军事确情，共御外敌。穆清是所至荷，辛酉年，申巧电。杜统帅鉴：老帅身体康否？今外雷霆万钧，流弊所及致使军需短缺，穆清现当急挽艰屯，力端持以镇静，待三军稍息纷扰，穆清是荷，仰候统帅复电，辛酉年，申巧电。子时已过，天亮了就命人将两封电文发出。”

　　“是”

　　连孟培疑惑地问道：“少帅要暗中给林州送这样大的一批军火装备？这是为何？”

　　容沐晟嘴角一勾，那双深邃而又炯亮的双眸注视着手中的茶盏慢慢道：“三国时期，曹洪兵败马超丢了潼关。曹操率领后续部队赶至潼关，可最后还是败给了马超。曹操逃回大营后责令徐晃引精兵4000径袭潼关后路河西，他自己则督军渡过渭水，意图两路夹击，一举歼灭马、韩诸部。马超得知曹军意图，先占了渭河北岸，又采用了韩信兵半渡可击的兵法战术。”

　　转着手中的茶盏，容沐晟问道：“这一战，马超此举足以活捉曹操，使曹操大军全部死于渭水河。可曹操怎么还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呢？”

　　连孟培先是为容老将军鞍前马后，现在又跟着容少帅，自然是熟读兵书，通史晓理的。六六三十六，术中有数，数中有术。马曹这一战，是兵书《三十六计》中抛砖引玉的典型战例，一听容少帅这样说他便明白了。

　　连孟培满是崇拜地道：“结果是曹操的虎卫军骁将许褚救他搭船，可马超还是弯弓搭箭紧追不舍。在曹操有性命之虞的时刻，渭南县令丁斐用纵牛马以诱敌的妙计救下了曹操。我明白了，少帅这是要——”

　　容沐晟伸手将连孟培的话打住，轻松地道：“这件事你交给下面人去办就行了，一定要秘密进行，当然，这天没有不透风的墙，要是实在走漏了风声那也没办法。”

　　“是！”连副官自然明白少帅的意思。

　　“可是，少帅，扣下杜统帅的军饷粮食，这会不会？”
　　沐晟令道：“这个你不用管，我自有安排。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下去休息吧。”

　　连孟培还不离开，踟蹰了会又道：“少帅，还有一事。”
　　看着连孟培支支吾吾，沐晟不禁蹙了眉，“还有什么事？”
　　“梅老板病了。”
　　容沐晟闻言无一点神色变化，点点头只说了声：“知道了，你下去吧。”

　　翌日，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沐晟起得稍微有些迟，而子衿也没吃早饭，一直等着沐晟。桌上的小米银耳粥早没了热气，蜜饯枣糕也凉着，还有几碟子凉菜，一应摆在桌上。

　　连孟培昨晚虽然睡得迟，可早上还是早早就起来，照着容少帅昨晚的吩咐，命手下的人从军火库里将沐晟给林州陆统帅准备的那批军火给提了出来，并派得力心腹拿着沐晟亲自签署的通关公文将军火暗中运往林州。
　　连孟培又以容少帅的名义给杜统帅将那封电报给发了出去。

　　连孟培前去同沐晟报告这些事，沐晟一见连副官便只道：“你昨日劳累了一天，今天不用这么早来当值，有什么事？”

　　“少帅，昨夜吩咐的事我已经都办妥了，只是少不给杜统帅发军饷和粮食，杜统帅手下足足有三个师，这要是闹起来可不是小事。”

　　沐晟不为所动，道：“不急，如果不出我所料，大概下午就有那边的消息，到时候再说。”
　　想了想又问道：“给林州押运军火的消息怎么处理了？”

　　“按照少帅的吩咐，择派了通信处的五十精兵暗中进行，葛队长亲自带黑鹰纵队的十五名队员前往。”
　　沐晟听着心情大好，不由点点头，先让副官下去了。

　　“是！”
　　连副官只顾禀报军情了，竟忘了一句顶要紧的话，便赶忙又道：“少帅，少奶奶一直就等着您去用早饭呢。”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容沐晟这里一听子衿等着他吃早饭，便匆匆赶来。

　　郁子衿看着沐晟一脸忧思，想着他肯定是操心外头的情形，便对沐晟道：“穆清，你要是有军务你就去忙吧。”

　　容沐晟一听心中一松，笑语道：“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那些老臣又暗地里搞些小动作罢了。”
　　在沐晟眼里，子衿只是一介女子，本来这些话题自己完全可以搪塞过去不与她说的，但沐晟总不愿与她这样生分，所以这些外面的事哪怕她不明白他也还是愿意同她说的。

　　只是没想到子衿听完后却笑着接了沐晟的话，道：“原来只是为了这个。”
　　容沐晟眉间一动，“只是为了这个？”

　　郁子衿也没多想，便接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那些个稍稍有点忠心的老臣们不过是担心这个罢了。”

　　容沐晟按下心中的赞许及诧异，只佯作不知，又问道：“夫人为何这样看？”

　　郁子衿清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笑意，道：“少帅是个聪明人，这些还哪里用得着我一介女子来说，功高盖主，古往今来，不外如是。像白起、文仲、韩信、周亚夫、徐达等等之人，看看这些个谋士名将哪一个能逃此噩运。要我说，少帅你只要让他们明白你并不是妒其才而疑其反的昏悖之人就行了。”

　　这样大的事，这样危急的情况，却被她这样一语描过，实实是一女子，不过是个很有见识的女子。
　　沐晟心中暗暗惊叹钦佩子衿的见识。
　　不愧是郁家的二小姐，一个小小女子竟然能有如此知识，实属为难得。

　　正在此时厨房又将热好了的早饭摆上来，沐晟便笑着岔开话对子衿说：“今天我来迟了，等我们吃罢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给夫人赔罪。”

　　郁子衿一听也大大方方地同沐晟玩笑着道：“子衿可不敢跟容少帅锱铢必较”。
　　这几天官邸人来人往，郁子衿可是看在眼里的，她是个明理的人，肯定是这外头的形势又有所变化，子衿自己知道她嫁的可不是一般的居家过日子的人，他们不能像寻常夫妻一样随着性子。